大明士大夫、晉黨的嫡系、葛守禮的門生、大明日後內閣後補成員之一範應期,因爲牙痛沾染了阿片,之後就成爲了保定府侵佔公田的保護傘,阿片對人的破壞是生理性的,也是心理性的,形成的依賴,不是人類精神意志可以抵抗的。
大明解刳院的強戒室,最後只有7%的人能夠強戒,其餘都沒能成功。
範應期在天牢裡,被移送解刳院之前,範應期問押解的緹帥趙夢祐:“我要在解刳院待多久啊?是不是隻要我不吸了就可以放出來了?”
趙夢祐久久沒有回答,因爲解刳院大醫官要給皇帝看病,所以緹騎對解刳院進行了全方位嚴密的監視,對於大明的大醫官在做什麼,趙夢祐一清二楚,趙夢祐無法回答範應期的問題,因爲趙夢祐清楚的知道,範應期不可能戒斷成功。
7%是少數人,是少數有大毅力的人,才能完成。
趙夢祐平靜的回答道:“不是,天知道你要待多久。”
範應期用力的掙扎了一下,還抱着僥倖的心理問道:“朝廷已經對我做出了威罰,褫奪官身功名了,爲何還要把我關到解刳院這個地獄之中!我不吸了行不行!”
趙夢祐用極其沉重的語氣,看着範應期的眼睛用力的說道:“不,你不會有不想吸的那一天,你天真的以爲只需要擺脫對阿片的依賴就可以了嗎?錯了,你進了強戒室之後,只要過三個月,你就不會犯毒癮。”
“是不是聽起來非常的美妙,只要三個月就可以在生理上戒斷,這是解刳院大醫官的研究成果,那個小黑屋裡,你犯了癮,把你關在小黑屋裡,手腳腦袋都綁在鐵牀上,嘴裡塞着麻布,你在強戒室內,別說阿片了,伱什麼想法都不會有。”
“三個月後,只想出去。”
“十八個月強戒期滿後,你就可以離開了,當你重新看到太陽的時候,你會覺得你自己浴火重生,會覺得自己脫胎換骨,會覺得自己永遠不是那個愚蠢的自己了。”
“是不是很簡單,是不是很輕鬆?只要三個月的強戒室束縛,十八個月強戒,就爲自己的錯誤付出了代價,真的如此嗎?”
“恰恰相反。”
“爲什麼!”範應期驚疑不定,在天牢裡關着當然不會有什麼阿片,他也經歷了戒斷反應,緹騎們把他綁的結結實實,防止他因爲戒斷反應自己弄死自己,那種痛苦,範應期一清二楚,範應期在天牢裡已經經歷了數次,他認爲自己可以挺過去。
但看趙夢祐的說法,強戒室的戒斷,只是考驗的開始。
趙夢祐的聲音依舊很平靜,甚至帶着一些畏懼,他低聲說道:“因爲所有人都會復吸,沒有任何人可以例外,我從沒見過任何人可以徹底戒掉,大醫官們非常絕望,將這種現象定性爲心癮,除非你自己能殺死過去的自己,否則你永遠會處於阿片的夢魘之中。”
“人,之所以人,而不是畜生、禽獸,是因爲人有理性,人可以控制自己,而心癮,讓人沒有理性,無法控制自己。”
“即便是你可以用毅力去挺過自己的心癢難耐,遠離一切阿片可能存在的地方,但是心癮,還是會如同附骨之疽樣纏着你,就像是有一個冤魂始終在你的背上,在你的耳邊不停的訴說,那種想要吸食的衝動,仍然深深的刻在了你的骨子裡。”
“哪怕是你聽到阿片兩個字,看到了雜報上出現的隻言片語,甚至看到了膏狀物,都有可能讓你再次滑向地獄。”
“人是經受不起考驗的,一次,兩次是幸運,一百次兩百次,甚至是一千次、一萬次呢?”
“沒有人,可以挺過去。”
範應期在解刳院裡強戒室裡待了三個月的時間,就已經生理戒斷,但很快範應期就明白了,趙夢祐說的是真的,心癮真的存在,人真的經受不起考驗,一次兩次還有可能,但沒有人能經受得住千錘百煉。
範應期選擇了在解刳院度過餘生,他知道,在解刳院有人看着他,他才能不再次滑向深淵。
趙夢祐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做了緹帥之後,更是如此,但面對阿片,趙夢祐真的怕了,沾上了就是糾纏一生的夢魘,無論怎麼做都無法擺脫。
很多人不解,大明皇帝明明知道做手術可能存在危險,事實證明也確實有風險,一個炎症風暴,就差點把皇帝這個中興之主帶走,但陛下依舊不肯使用阿片鎮痛。
趙夢祐理解,緹騎們理解,宦官們理解,大醫官理解,張居正和戚繼光也理解,因爲陛下就是這樣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寧願站着死,不願跪着生。
戒斷,從來不是三個月生理戒斷、十八個月強制戒斷,而是往後餘生,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必要經歷的考驗和煎熬,一直到死。
所以,戒斷和緝毒一樣,都是至死方休的戰爭。
國姓正茂,皇帝陛下當初爲了讓呂宋保持傾向大明的基本立場,特別賜下了國姓,甚至爲了呂宋掌控在大明的手裡,皇帝陛下把周德妃的女兒,嫁給了殷正茂的三子,殷正茂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周妃的女兒也是領養,是忠勇義士之後,是大明的封號公主,那就是皇帝的女兒,是聖旨確立過的關係,所以殷正茂的確是皇帝的親家。
殷正茂很瞭解阿片的危害,比陛下還要了解,大明的腹地能見到的毒癮患者少之又少,而在呂宋,癮君子,非常常見,千島之國的元勳羣島有無數人種植阿片。
殷正茂帶着鄧子龍,風風火火的趕到了碼頭,泰西的使者馬爾庫斯,驚慌失措的急匆匆趕來,卻被牙兵當場拿下,馬爾庫斯沒有抵抗,他在不停的用漢話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爲何總督府的牙兵包圍了船隻,爲何所有船上的水手都被控制。
緝毒是一場戰爭,而呂宋就是守衛大明國門的防線。
“打開!”殷正茂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船艙裡響起,十幾名牙兵,帶着撬棍開始了撬動,很快一百二十箱的阿片,就這樣整整齊齊的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一百二十箱的阿片上覆蓋着無數的稻草,這些稻草上甚至還有糞便等物,來遮掩阿片的氣味,但這些緝私犬都是專門訓練過的,甚至還有兩頭豬,因爲大醫官們發現,豬的嗅覺比狗要靈敏。
一箱阿片是一百二十斤,這裡有14000斤的阿片,如果按一個阿片球賣2000兩白銀計算,僅僅面前的阿片球就價值2880萬銀,當然,在元勳羣島,一個阿片球也就二到三兩銀子,一畝地可以得1.5斤的阿片。
“所有人羈押!拿下過堂!”殷正茂深吸了口氣,下令封存阿片箱,而後開始準備審問來自泰西的水手。
鄧子龍的夫人,泰西紅毛女羅莉安,到監牢裡探望了老朋友馬爾庫斯。
羅莉安爲鄧子龍生了兩個兒子,她已經完全變成了大明人,爲了避嫌,她沒有用拉丁文,而是用漢話跟馬爾庫斯交流,畢竟馬爾庫斯因爲和大明深厚的友誼,漢話說的極好。
“羅莉安,救救我!我可以對着神發誓,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會有阿片在船上!我十分清楚大明皇帝聖旨的威嚴和莊重,就是躲過了馬尼拉市舶司的檢查,我也躲不過鬆江府的搜檢查,我怎麼可能如此的愚蠢!”馬爾庫斯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這就是原因,大帆船要在松江府停靠,船隻要進行徹底的清洗和修繕,以便回航不被瘟疫所困擾,在明知道會要進行徹底檢查的時候,還攜帶這麼多的阿片,肯定要在途中卸貨,這批阿片的流向就是大明,所以總督纔會如此的憤怒。”羅莉安邏輯清楚的解釋了問題的嚴重性。
大帆船要在松江府清洗修繕,那這些阿片無論如何都會暴露,所以途中一定會卸貨,一定會流向大明,而不是其他地方,這就是在呂宋是大明緝毒戰爭是國門存在的原因,也是殷正茂憤怒的原因。
“馬爾庫斯,泰西有動機這麼做,因爲巨大的貿易逆差,大明不需要泰西任何的貨物只需要白銀,白銀在對大明淨流入,這種可怕的現狀,一定會讓泰西動一些歪腦筋,而阿片,就是無往不利的暴利之物。”羅莉安的孩子是大明人,她的後代會在大明長大。
如果大明變成了遍地毒蟲的樣子,那他的孩子還能健康長大嗎?
羅莉安也讀公私論、也讀矛盾說。
“公主殿下,我沒有動機!葡萄牙沒有動機!”馬爾庫斯驚慌失色的說道:“殿下,我們葡萄牙是大明貨物集散之地,的確白銀淨流出,但葡萄牙賺取了白銀,我何必如此呢?”
“叫我羅莉安就好,在馬尼拉,我可不是什麼公主。”羅莉安搖頭說道:“我相信你沒有做,你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就好,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如此重案,總督府一定會慎重。”
“好好好。”馬爾庫斯連連答應了下來,作爲泰西地面上赫赫有名的劍聖,馬爾庫斯有點慌,他是作爲使者出使,一旦因爲此事讓大明對葡萄牙厭惡,那麻煩就大了。
馬爾庫斯是劍聖,他很厲害,他之所以矢志不渝的追隨安東尼奧,是因爲安東尼奧當年吹牛,說要讓葡萄牙還是葡萄牙,讓平民也能活着。
按照大多數人的看法,馬爾庫斯是愚蠢的,但他也是忠誠的,忠誠於安東尼奧、忠誠於葡萄牙,如果因爲自己的失職,帶來了大明的厭惡,葡萄牙失去了對大明貨物的集散,那是馬爾庫斯絕對無法接受的。
馬爾庫斯盡力的回憶着細節,而且逐漸清晰了起來。
來到大明的大帆船一共十二條,其中有五條是葡萄牙的船隻,而阿片,是在葡萄牙的船隻上發現的。
“該死,是索倫的陰謀!如果這批阿片能夠順利交割,就可以得到大量的白銀,如果無法順利交割,阿片在葡萄牙的船上發現,那麼大明勢必要重新審視,大明和葡萄牙的關係!該死的圓帽索倫!”馬爾庫斯面色數變,想到了一種可能。
西班牙對葡萄牙的滲透是無孔不入的,葡萄牙的船上有人被收買,再正常不過了。
“若真是如此,總督也不會冤枉於你。”羅莉安點了點頭,離開了馬尼拉的大牢。
爲了防止意外,殷正茂將所有人收押之後,派人前往了廣州府市舶司求援,殷正茂要異地辦案,從呂宋到廣州也就一天的時間,很快,廣州府派出了海防巡檢、市舶司法例辦緹騎來查辦此案。
殷正茂懷疑呂宋總督府出現了叛徒,否則如此嚴密的稽查,還明知故犯,簡直是膽大包天,海防巡檢也是人,浪裡白條面對白花花的白銀,也會有企圖心,只不過是理性壓制了貪慾,當白銀足夠多的時候,理性無法戰勝貪慾,利用手中的權力,謀求經濟利益之事就會出現。
所以,殷正茂選擇了異地辦案,讓廣州市舶司派海防巡檢來查案。
耽誤了兩天時間後,審訊開始了,三天後,案件就水落石出了,馬爾庫斯被無罪釋放,還真不是馬爾庫斯干的,是索倫乾的,而且正如殷正茂所料,海防巡檢出現了‘叛徒’,一共三個海防巡檢,每人收受了五萬銀的賄賂。
本來一切關節都打通了,當船隻抵達雞籠島淡水鎮後,會在淡水鎮卸貨,早就等待的走私商人,就會將這批阿片帶回大明,走大黑溝,到私市,商定好的價格是二百五十銀每斤,這個價格和兩千銀的售價是天壤之別,但利潤和風險是成正比的,在大明行銷阿片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但偏偏就出現了意外,海防巡檢的這三個‘叛徒’,就是當天發現阿片的海防巡檢,他們三個人專門換班,稽查那條藏毒的船,這三個海防巡檢仔細搜查的船上的每一個角落,發現了阿片的藏匿地。
縱容包庇販毒和收了銀子不辦事,是完全不同的罪名,縱容包庇販毒是死罪不赦,但是收了銀子不辦事,頂多算是受賄,即便是按照海瑞反貪的力度,這筆銀子,沒收非法所得之後,頂多也就是革罷。
當年範應期和王家屏,在科舉中,受賄不辦事,也沒有遭到責罰,因爲那時候,海瑞還沒開始反貪,大明也沒有反貪,沒有行政力量的恢復,沒有考成法破姑息之弊,談肅貪就是僞命題。
“怎麼可以這樣!你們明明收了錢的!”索倫出離的憤怒了,他被揪出來是最後一天,從搬運阿片上船的水手開始查起,最後一步步的查到了索倫的身上。
索倫本來找了個擁有‘遠東貿易許可’的葡萄牙商人做這件事,一切的一切都和索倫沒有任何一點點的關係,而這個葡萄牙商人不在船上,而是在棉蘭老島的達沃城,若被查到,商人離開後,就查不到索倫頭上了,但索倫低估了大明緝毒的決心。
在大帆船上發現了阿片後,殷正茂就下令任何馬尼拉、宿務、達沃的海外番夷不得乘船離開,對每條船進行了嚴密的檢查,這個葡萄牙商人被捕了,最後交待出了索倫。
“在經過了反覆權衡利弊之後,這三位海防巡檢,沒有釀成大錯。”殷正茂面色嚴肅的說道:“索倫,你在挑釁大明,大明皇帝明旨禁止任何阿片交易,非要以身試法,那就不能怪我了。”
“《大明律·海貿》有言:禁一切煙土、阿片、死藤水貿易事,違者斬立決,遇赦不赦。”
“我是泰西特使,是費利佩國王的使臣,你沒有資格處決我!”索倫面色劇變,他其實有一定的僥倖心理,就是真的被發現,大明也不能拿他如何,他是國使,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更何況他是西班牙的國家使者,只是犯了一點微不足道的錯誤。
“大明又不是沒殺過特使,那個葡萄牙的使者火者亞三,不就是在嘉靖三年被斬首示衆了嗎?是什麼給了你錯覺,作爲使者,在大明犯了法,大明律就不管呢?外交豁免嗎?”殷正茂看着索倫嗤笑一聲說道。
那個火者亞三,被世宗皇帝給斬了。
西班牙在泰西蠻橫慣了,以爲到哪裡都慣着他們,任由他們胡作非爲,大明是大明,一個大明頂上整個泰西了。
“我會請旨陛下,如果陛下要考慮友邦驚詫的問題,你會死在馬尼拉,如果陛下不考慮,你會死在京師的菜市口。”殷正茂說完就站了起來,離開了大牢。
哪怕是朝廷不同意殺索倫,殷正茂也會動手,因爲呂宋是緝毒的主戰場,而殷正茂是實土分封的諸侯,泗水侯,朝廷不想讓友邦驚詫,殷正茂不在乎,本來呂宋就是從西班牙人手裡搶來的,早就是死樑子了。
無論是誰,只要敢伸手,抓到都要殺,哪怕是殷正茂自己。
天底下從來不缺少規矩,可是制定再天衣無縫的規矩,也要人遵守纔是,缺的從來都是讓人遵守規矩的辦法。
殷正茂派出了海防巡檢入京詢問陛下聖意,殷正茂憂心忡忡。
“總督,你在擔心什麼?”鄧子龍有點不解,這個一輩子都成竹在胸的殷正茂,這個時候,有些忐忑不安。
“從矛盾說去看這個問題,朝廷需要泰西的白銀流入,大明錢荒之下,再交惡西班牙,是不明智的選擇;而從我們地方來看,我們緝毒是主要矛盾,因爲毒販在呂宋氾濫,索倫不死,就會不斷有人以身試法,呂宋緝毒事,就是形容虛設了。”殷正茂萬般無奈的說道:“愧對聖恩。”
索倫是使者,殺索倫自然要報聞朝廷,這就是朝廷和地方,因爲所處的位置不同,職能不同,主要矛盾不同,形成的決策上的矛盾。
朝廷和地方,總是伴隨着這樣的矛盾,即便是朝廷不肯殺,殷正茂也會動手,爲了呂宋緝毒大事。
大明是極爲傳統的儒家國朝,儒教的基本主張,其實很簡單,就是人人修德,它就不亂,雖然從未實現過,但阿片這種心癮,讓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
緝毒,事關大明每個階級、所有每個人的集體利益。
“有理。”鄧子龍終於明白了矛盾點,面色變了數變,他和殷正茂一樣,憂心忡忡了起來,從一個人發愁,變成了兩個人發愁,兩個人坐在觀潮樓一坐就是一天,看着海面,等待着來自朝廷的決定。
五天後,海防巡檢回到了巡檢司,帶着信筒跑向了觀潮樓。
殷正茂檢查了火漆後,打開了信筒,鄧子龍也是滿臉疲憊的湊了上去,看向了硃批。
【斬立決,送京師斬首示衆,以儆效尤,索倫是罪犯,不是使者。】
硃批對於索倫的處置,就是三個字斬立決,是皇帝的親筆書信,首先他是罪犯,當索倫犯罪的時候,就是罪犯了,不是使者了。
大明皇帝的這封硃批很長,主要是詢問那三個海防巡檢的事兒,問他們有沒有犯下更嚴重的錯誤?是第一次嗎?之前還有沒有權力尋租的事情發生?他們到底是如何被腐化的?希望呂宋總督府能夠結合豐富的緝私經驗,形成一套保護海防巡檢,防止這種事再次發生的章程。
並且要求這三位海防巡檢,入京接受調查。
相比較索倫,大明皇帝更在乎海防巡檢。
“陛下一字千金,既然承諾,就不會寬宥索倫。”殷正茂對陛下的信譽是非常認可的,既然做出了明確的承諾,那就不會違背。
鄧子龍長長的鬆了口氣,他笑着說道:“陛下這個年紀,正是嫉惡如仇的年紀,前天,內人羅莉安知道了總督的顧慮,就說陛下一定會殺了索倫,對一切罪惡都抱有最大惡意的年紀,是不會和那些老頭子一樣,顧慮重重。”
“按馬爾庫斯的說法,你這個妻子,是泰西的公主,是哪國的公主?”殷正茂有點好奇的問道。
小小的呂宋島居然有兩個公主,盈嘉公主朱軒嫦嫁給了殷正茂的三子殷宗信,而現在這個羅莉安也是個公主,就是不知道究竟什麼身份。
“我沒問過她,她不樂意說,我也沒多問,反正現在是我媳婦了。”鄧子龍大大咧咧的說道,管她是什麼公主,現在都在給他奶孩子。
羅莉安不喜歡談她的出身,但從見識上而言,絕非小門小戶就是了。
索倫等一干人犯被扔到了水翼帆船上,送往了大明京師,抵達大明京師的時候,已經是六月中旬了,開沽點檢的熱鬧正在進入最後的尾聲,蘇州謝記五香燒酒,山東趙記秋露白再次闖入了決賽,爲了爭奪‘呈中第一酒’的名頭,雙方可謂是拿出了壓箱底的好貨。
朱翊鈞真的不懂酒,他也不喜歡喝,但寫一幅字,就能收到五萬銀的潤筆費,朱翊鈞還是很樂意做的。
“去年謝記略遜一籌,今年力拔頭籌。”馮保爲陛下鋪好了紙,磨好了墨,請陛下題字,順便彙報了今年開沽點檢的結果,十萬銀真的很多了。
色澤、口感、香氣等等諸多方面,都得到了二十四位酒中饕餮的一致好評。
“好。”朱翊鈞拿起筆,認真的寫了呈中第一酒這五個字,笑着說道:“一個字兩萬銀,一字萬金。”
“索倫被押到京師了嗎?”朱翊鈞放下了筆問道。
“已經送到北鎮撫司了。”趙夢祐立刻回答道,海防巡檢已經交接了案犯,包括那三名海防巡檢,只不過海防巡檢沒戴枷鎖而已。
“陛下…”趙夢祐面色極其複雜的說道:“臣怎麼看,這三個海防巡檢乾的事,都是在釣魚,收那些銀子,就是餌料,爲的就是元勳羣島的阿片種植園和淡水鎮的走私犯。”
大明早已經開始行動,抓獲了一批走私商人,還找到了一個位於福建沿海的私市,搗毀了元緒羣島一個紅毛番的種植園,全都是種的阿片,這些走私商人,也都在移送入京,查補清楚後,都是死罪不赦。
趙夢祐怎麼看這件事,都像是這三個海防巡檢,立功心切,釣魚執法。
“不是。”朱翊鈞搖頭說道:“從呂宋傳來的奏疏看,他們是在最後關頭,纔在猶豫中,把這些阿片給起獲了,而不是釣魚執法,他們踩在船板上,知道船板下面有萬餘斤的阿片,才最終停止了猶豫,事成之後,還有五萬兩白銀的酬謝。”
“不過還好,他們的確是第一次。”
三個海防巡檢的確不是在釣魚執法,而是真的受賄,可到最後良知戰勝了貪慾,14400斤的阿片就在腳下的那一刻,他們猶豫了,流入大明會造成多大的危害?而且一旦形成了這個通道,那就是流毒無窮。
“沒收所得,調工兵團營吧。”朱翊鈞最終沒有威罰,因爲沒有造成惡劣的危害,所以可以如此處置,他們仨,真的放行了,就是死罪不赦,甚至家眷都有可能被流放。
量刑是完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