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陛下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萬曆十年新春伊始,大明皇帝仍在支持新政,並且爲了新政,爲了點銀子,居然差點恢復永樂年間的祖宗成法,完全的官船官貿,要把海貿的厚利完完全全拿走!

好在,這種倒行逆施的做法,被忠君體國的科道言官阻止了,所有有志之士,都直言上諫,最終讓皇帝清楚意識到這種政令對海貿的傷害,收回了成命,並且讓海貿更加自由。

這是科道言官的一次大勝利,在所有人慶祝這一勝利的時候,大明田畝換船引,在五大市舶司開始推行。

正月十六日,大明巡撫應天工部左侍郎潘季馴,等在九龍壁前,等待着大明皇帝的宣見,他站在了帝國中心的門前,而且他有資格堂堂正正的坐在文華殿裡,作爲帝國的明公。

但他沒有留在這裡,而是選擇了前往綏遠,河套是大明收復的土地。

此時的潘季馴仍然可以後悔,這次陛下招他回京是述職,如果潘季馴此時反悔,所有人都可以理解,帝國的中心,寒窗苦讀十數年,一朝金榜題名,跌跌撞撞數十載,終於有資格踏入這裡。

文華殿,是所有讀書人的夙願。

春天的風讓人有些凜冽,吹動着潘季馴的朝服獵獵作響,潘季馴人高骨架很大,但很瘦弱,兩腮有些內陷,目光如炬。

他不會反悔,他要去綏遠,要去治理河套,要去治理黃土高坡,長期擔任河道總督的他,太清楚黃河造成的危害了。

黃河這條濁龍的每一次神龍擺尾,都會給華北平原帶來毀滅性的災難,每一次的決堤,都會讓大片大片的土地鹽鹼,城鎮被淹沒,百姓們流離失所,很快瘟疫四起,百姓路死道旁,潘季馴見了一次又一次,過去是沒有機會根治,但現在,機會擺在了他面前。

潘季馴已經迫不及待了。

“宣應天巡撫潘季馴覲見。”小黃門傳來了天語綸音,潘季馴拾級而上,在緹帥的檢查下,走進了文華殿內。

潘季馴五拜三叩首鄭重行禮,俯首帖耳的說道:“臣潘季馴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快快免禮,潘巡撫,又見面了。”朱翊鈞笑容如同春風一般和煦,語調頗爲輕快的說道:“萬曆三年末,潘巡撫回京述職,這一別就是五年之久,朕還記得當日潘巡撫的風采。”(175章)

陽光開朗大皇帝,總是那麼的讓人如沐春風。

萬曆三年末,潘季馴回京述職,朱翊鈞在皇極門接見了他,他對皇帝陛下講束水衝沙法,一直到正月初七,潘季馴的《河防一覽》、《兩河管見》被朱翊鈞放進工學的櫥窗裡。

文華殿偏殿的櫥窗裡已經放了許多許多書,那都是萬曆新政的綱常。

那時候,朱翊鈞問如何縛濁龍,潘季馴反問,這復套問題能不能談,不能談,束水衝沙只能治標,不能治本,朱翊鈞那時候就對潘季馴說,可以談,會復套,給過明確的回答。

現在,河套收復了。

大明皇帝再一次重信守諾,實現了自己當初的許諾。

“謝陛下隆恩。”潘季馴站了起來,上一次見面,陛下還是十三四歲的樣子,現在再見已經儀表堂堂,壯的像頭牛一樣了。

朱翊鈞示意潘季馴落座,開口說道:“潘巡撫,先生保舉了先生爲少司空到工部幫着大司空,不知潘巡撫意下如何?”

少司空就是工部左侍郎,這是明公,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在京堂,他也可以治理黃河水患。

最先提攜潘季馴的是高拱,後來高拱落敗後,潘季馴忐忑難安,但張居正給他寫信,讓他繼續好好治理黃河,朝堂的紛爭和循吏無關,而後張居正將治理黃河水患,全權交給了潘季馴,比高拱在的時候,給的權力還大,潘季馴自此以後成爲了張黨。

朱翊鈞一直認爲潘季馴有全楚會館的腰牌,後來,才知道,其實沒有。

哪有什麼張黨啊,不過是一羣意圖再興大明的人自發聚集在了一起,試圖以全楚會館爲紐帶,將彼此緊密的聯繫在一起,妄圖力挽狂瀾扶大明再興,最後失敗的俗套故事罷了。

若是問潘季馴有沒有想過留在京堂,那自然是想過的,但他最後還是俯首說道:“臣仍然想要前往綏遠,還請陛下成全,河套自天順年間被北虜侵佔,至今數年,水土風貌已變,唯有踐履之實,才能做到無缺無遺。”

“元輔曾言,君子當以身體力踐爲學,崇尚質實,唯有誠務躬行,不事空談,方能致遠。”

張居正跟潘季馴寫好多封信,就提到過做事,如何能做成事,唯有實事求是。

朱翊鈞略顯遺憾的說道:“朕有意留愛卿於左右,既然愛卿之意已決,那朕不好拂愛卿忠君體國之意,今日起,愛卿加工部尚書總督綏遠,爲綏遠軍政之首。”

總督的權力比巡撫大,是真正的地方一把手,總督一般由六部尚書或輔臣推薦,巡撫和總兵皆受總督節制,加官上,不同於巡撫的左右副都御史,一般爲左右都御史或者尚書,所以也被稱之爲:文帥第一重人。

總督,是朝廷派出性質的京官,但履任地方,真正的封疆大吏。

也就是說,在京營離開後,綏遠內大小事務,都歸潘季馴便宜行事,綏遠是很特殊的地方,胡漢雜居,天順年間丟掉之後,幾十年後纔再歸大明,沒有足夠的權力,潘季馴什麼都做不成。

“臣叩謝陛下隆恩。”潘季馴再次行禮,接過了馮保送來的印綬。

潘季馴四次主持治理黃河,自嘉靖四十四年起,到萬曆二十年止,兢兢業業,他的治水理念,沿用三百餘年,後之論河者,必當奉之爲金科也。

致仕之後的潘季馴,離開京師沒多久,就罹患風癱,半身不遂,萬曆二十三年病逝湖州烏程縣,但因爲潘季馴是張居正的人,萬曆皇帝甚至沒有給潘季馴諡號、官葬、加官、恩蔭,一個都沒有!

直到萬曆四十七年,已經走到了生命盡頭的萬曆皇帝在黃河再次氾濫的時候,想起了潘季馴來,才下旨官葬,卻仍然沒有給諡號。

潘季馴這種人,有一種專門的稱呼,純臣,非常純粹,就只是想治理好黃河而已。

潘季馴坐在文華殿上廷議,才清楚了這次前往綏遠不是一個人前往,而是帶了皇帝便宜行事的聖旨,除此之外,還有一千一百萬銀專門用於大同、勝州、臥馬崗煤礦銅山銀山開採之事,還有三邊軍衛共計七萬六千軍兵,移師河套駐紮,除此之外,還有三年免稅賦之事。

“還缺什麼嗎?”朱翊鈞看着潘季馴問道。

“陛下,太多了,太多了。”潘季馴趕忙俯首說道,他萬萬沒料到,陛下給了這麼多支持,久不在廟堂之間,潘季馴並不清楚朝廷的強大,實話說,他打算好自己孑然一身前往的,結果陛下給人給錢給糧給種,真金白銀的支持。

地獄模式一下子變成了簡單模式,讓潘季馴恍惚不已。

之所以要這麼多的銀子,就是爲了綏遠馳道的開發,銀子到了綏遠,商人們就會攜帶貨物前往,銀子是一般等價物,可以促進商品的流轉,一如朝廷實物發邊軍俸祿的邏輯,變種的開中法罷了。

這筆銀子,潘季馴如果想,以他的權勢和手腕,其實可以貪億點,朱翊鈞給這麼多,也是給了貪墨的冗餘,朱翊鈞當然相信潘季馴的人品,但有的時候,想做事,沒錢是萬萬不行的,手裡沒把米,叫雞雞都不應。

真正的鼎力支持。

“臣必不負皇恩。”潘季馴沒有說那麼多的漂亮話,許下了一句承諾,不負皇恩。

說那麼多的屁話有什麼用,看實踐表現就是。

“愛卿,這綏遠新復,與開闢無二,自然有各種魑魅魍魎作祟,要以雷霆手段攻滅之,但亦有懷柔手段,剛柔並濟,方纔能克得其和,方爲國用。”朱翊鈞提醒了一下潘季馴做事的方式。

潘季馴爲人剛正,在江西做巡撫,江西鬧了蝗災,潘季馴讓大戶開倉放糧賑濟,不從者殺,若不是凌雲翼一力扛起了好殺人的威名,恐怕潘季馴就是那個肩抗嗜殺者名號的人了。

潘季馴是那種做事的臣子,總督一方,如果眼睛裡揉不得一點沙子,那地方什麼樣的怪事都有可能發生,雷霆手段那是必然的,潘季馴不缺這種果決,朱翊鈞只是提醒剛柔並濟。

“臣謹遵陛下教誨。”潘季馴再次俯首,謝了皇帝的提醒。

潘季馴沒有離開,廷議還在繼續。

“呂宋總督府總督國姓正茂,上來奏疏。”張居正面色極爲複雜的說道:“殷部堂提醒朝廷,該收賦稅了。”

“賦稅?什麼賦稅?”王國光立刻兩眼放光的說道。

張居正拿奏疏遞給了王國光說道:“呂宋、宿務、棉蘭老島,呂宋總督府自萬曆元年草建,至今已經征伐結束,殷部堂說:朝廷始終未曾問詢,臣驚慮難安,陛下豈可棄臣於海外而不顧。”

“殷部堂請命呂宋建稽稅房、海外巡檢司專事稽稅查問海貨之事。”

王國光打開了奏疏,看完後遞給了張學顏,兩位司徒表情皆是振奮,大明朝廷從來沒有跟呂宋總督府的賦稅問題,朝廷對海外總督府多數都是懷柔的手段,這個賦稅問題,朝廷不能開這個口,屬於那種不能觸碰的話題之一。

呂宋畢竟遠在海外,萬一問了,懷恨在心,別說跟大明同心同德,離心離德了反而不美。

國之九經,懷諸侯。

而這次,呂宋總督府終於主動提及了此事。

殷正茂提及此事的緣由也寫的很清楚,第一個,聽說了兒女親家的陛下,居然爲了銀子頭疼,擴大了燕興樓交易行,甚至還向民間舉債,立刻上奏說難不成陛下忘了呂宋,呂宋萬民所犯何罪被陛下棄之不顧! 說實話,大明的皇親國戚,表現過分的逆天,從來不是皇帝幫襯,反而是不停的折騰着各種幺蛾子事兒,讓皇帝疲於奔命的擦屁股,朱翊鈞還真的沒想起來找親戚借錢的事兒。

第二個原因,則是呂宋已經打完了戰爭,紅毛番在棉蘭老島的達沃辦事處,已經去武裝化,專事海貿溝通,這就代表着戰爭狀態已經結束,呂宋總督府也從戰時恢復到了正常,那麼賦稅問題必然要主動去說,等朝廷問,便是沒有恭順之心。

第三個原因,則是海島衆多的呂宋,需要朝廷的助力,因爲走私商舶在增多,而且海寇來無影去無蹤,需要朝廷的海防巡檢的支持和探聞,而且呂宋稽稅無力,也沒有那麼多的賬房先生去稽稅,請朝廷支援。

張居正的浮票告訴陛下,前兩條是真的,最後一條是假的。

去年呂宋銅祥總辦陳成毅回京的時候,詳細的介紹過呂宋的情況,呂宋地方的確缺人,但遠沒有到需要向朝廷請援的地步,呂宋七千多個島嶼,那地方從不缺浪裡白條,不缺水手,而且呂宋有造船廠,造幾艘水翼帆船還是能夠做到的。

張居正判斷,殷正茂真正的目的,是爲了讓呂宋泗水侯世襲罔替,與國同休,泗水侯是少數在轄區駐防的侯爵,他是實土分封,這種情況只存在雲南黔國公府。

不是每一代人都有殷正茂這種才能,一旦子孫不肖,那被人架空事兒小,滿門都會有危險,所以,背靠大樹好乘涼,抱緊大明的大腿,哪怕是子孫不肖,也不會太差,大不了還能遷回大明!

殷正茂想的很明白,也很務實。

“分成爲五五分成。”王國光看着奏疏,略顯無奈的說道,這就得找到朱元璋身上了,朱元璋覺得地方起運京師,京師用的時候,還得起運地方,這一來二去頗爲麻煩,所以定下了祖宗成法,大體而言是五五分,朝廷一半,地方一半。

“就五五分吧。”朱翊鈞認可了這個分成的比例,海外總督府,不能要求太高了。

張居正心心念唸的一條鞭法,實際上背棄了朱元璋的五五分成,一條鞭法的計算不算複雜,最終是朝廷75%,地方25%,所以一條鞭法,推廣起來,也非常的困難,而且白銀不夠充足無法支持完全貨幣稅,張居正和皇帝也無路線衝突的情況下,一條鞭法始終未能推行。

從實物稅到貨幣稅,這是大明稅制的一大步,大明的稅制改革,和歷史上的一條鞭法不同,從馳道的鈔關抽分局開始。

“實物運抵松江府在松江府市舶司換成白銀後,再分成,呂宋部分會換成貨物起運馬尼拉。”張學顏補充了細節,呂宋遠沒有發展到實行貨幣稅的階段,還是實物,運抵松江府變現,再次起運的不是白銀,而是貨物。

利得稅之下,要把白銀帶出去,可是要交五成的利得稅。

“還田。”王崇古說到這個事兒的時候,聲音都低了幾分,他左右看了看說道:“五大市舶司都設了田畝換船引之事,陛下,臣以爲,不宜過早的公賣放領,暫時做官田,招攬無地流民按官田獲地租供給水師,只能頂退,不能買賣。”

“這個頂退是什麼意思?”張居正好奇的問道。

王崇古回答道:“不能買賣,但是種植官田的百姓,也是允許流動的,頂退,就是頂替退走的意思。”

“如此。”張居正恍然大悟笑了笑,沒有過多的討論,王崇古將奏疏遞給了馮保,馮保傳遞到御前用印。

所有人一言不發,全當這件事沒有發生,讓潘季馴臉上只有茫然,發生了什麼?

只能頂退,不能買賣,就是限制地籍田契流轉,這直接來到了還田的第三步額田,就是集體所有,或者說公有,看起來是防止官田因爲買賣流轉,朝廷損失,但其實是爲了一步步的實現還田。

明公們彼此之間爲了還田疏脣槍舌戰,甚至變換了幾次陣營,都吵的疲倦了,王崇古這語焉不詳的只能頂退,不得買賣,廷臣都清楚王崇古的目的是什麼,這根本就是偷襲。

相比較張居正做事光明正大的霸道,王崇古這種人,才必須要提防再提防,稍不留心,就會上當。

海瑞和潘季馴坐的比較近,小聲的解釋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潘季馴眼睛瞪大,他對之前的風波有所耳聞,潘季馴真的以爲朝廷窮瘋了,要把海貿的利益完全掌握在朝廷手裡,最後因爲反對聲浪太大才停止。

結果事實的真相,居然是這個模樣!

勢要豪右盯着海貿那點厚利,王崇古盯着勢要豪右的命根子。

“次輔做事素來如此嗎?如此的…如此的足智多謀嗎?”潘季馴低聲詢問着海瑞,他一時間找不到很合適的詞,老奸巨猾、詭計多端很合適,但實在是不適合當着面說。

海瑞想了想點頭說道:“素來如此,不過王次輔不是元輔的對手。”

廷議在爭吵中結束,朱翊鈞已經對廷議的熱鬧抱有很大的熱情,在廷議之後,朱翊鈞專門留下了王崇古和潘季馴,詢問了王崇古關於廢除賤籍以及市舶司還田事之後,纔跟潘季馴交流起綏遠諸事。

王崇古從文華殿離開的時候,腳步極其輕快,這還田疏算是有了具體的章法,雖然還只是蝴蝶小小的扇動了一片翅膀,但火苗已經點燃,還田疏是火苗,田地是可燃物,勢要豪右是空氣,窮民苦力同樣也是空氣,對田地的爭奪,這場看不見的土地戰爭已經打響。

但是王崇古走着走着,忽然站定,眉頭緊鎖,他意識到了不對勁兒,他越想越不對,右手握拳,用力的打在了左掌上,他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不知不覺之中,他又上當了!上了張居正這個傢伙的當!

王崇古氣急敗壞的走進了文華殿對面的文淵閣內,站在張居正面前,嘴角抽動了下,拳頭緊握,青筋若隱若現,帶着壓制的憤怒低聲問道:“張居正,你又陰我!”

直呼其名的憤怒,王崇古是真的怒火沖天。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坐下說,不要那麼大的火氣,我又打不過你。”張居正帶着和皇帝同款的笑容說道:“王崇古啊,咱們也是老對手了,從隆慶年間鬧到了萬曆十年,這已經十五六年了吧,有合作,有對抗,還有生死之仇。”

張四維被族誅了,那可是王崇古的親外甥,張四維死的時候,主少國疑,皇帝是靠着張居正的支持才做到的,沒有張居正支持,皇帝和太后,不過是後宮裡的孤兒寡母罷了。

“但唯獨這次,我沒有坑你。”張居正非常確信的說道。

“之前說好的,我就是上本《請均田役疏》,具體的執行你來做,這是當着陛下的面兒,你攬下的差事,現在落到了我頭上!我在總裁普查丁口、廢除賤籍,還有還田,還田啊!你要害我啊!”王崇古攥着拳頭,用力的揮舞了幾下。

“你不怕那些狗東西反攻倒算,我怕!你忘了謝遷後人之事了嗎?”

王崇古提及了一件舊事,嘉靖三年,道爺大禮儀之爭大獲全勝,趕走了楊廷和,但這不代表着道爺就已經完全掌控了朝廷,嘉靖三年到嘉靖六年,朝中反對的聲浪一波接着一波,後來道爺沒辦法,請出了謝遷。

謝遷諡號文正,成化十一年狀元,孝宗、武宗的帝師,算是資歷極高的人物,嘉靖皇帝請謝遷入閣就是爲了壓制文臣們一波接着一波的聲浪,謝遷最終入閣,就代表着他支持嘉靖皇帝的大禮儀。

政治鬥爭是很殘忍的,嘉靖二十六年,謝遷後人被‘倭寇’殺的乾乾淨淨,只有次子謝丕遠遊不在家中身免,這也是朱紈突然巡撫浙江的原因,嘉靖二十五年,剛剛領命巡撫南贛的朱紈,突然得便宜行事的聖旨,巡撫浙江,是道爺想知道究竟,但最後朱紈自殺明志,倭患四起。

謝遷是諡號文正的首輔,住在餘姚縣城裡的謝遷後人,就這樣被登門殺害,餘姚縣令說是倭寇,說是謝遷後人和倭寇私市,分贓不均招致殺身之禍。

但王崇古對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通倭通番,王崇古也幹過,誰通倭通番在自己家裡私相授受?而且這倭寇來無影去無蹤,殺了人之後一個犯人都沒抓到。

王崇古當然不能肯定,謝遷後人滿門慘案,和當初謝遷入閣平息非議有因果關係,但王崇古怕。

王崇古從不是張居正,他甚至連普查丁口的因果,都不敢沾染,結果現在,沾上了天大的事兒,還田!

“不會的。”張居正側了側身子說道:“以前,致仕要落葉歸根,現在,咱們死後,都得埋到西山陵去,這就不一樣了,何必焦慮呢?子孫後人也是久留京師。”

王崇古一愣,隨即意識到了問題的不同,這裡是京師,的確和過去不同,京師這片地方,的確幺蛾子事很多,但總歸是天子腳下,主要原因是,王崇古他和謝遷的情況不同,他可是頂級肉食者,他家裡不動手欺負別人都是好的。

“所以啊,這可是名垂青史的好機會。”張居正笑容和煦,提到了一個王崇古最關切的地方。

這件事成了,王崇古日後評價,少說也是個萬曆新政的功臣!

“容我緩思。”王崇古很清楚自己上當了,這一來二去,他成了請均田役疏和還田疏的執行者,揹負了責任的同時,相應的也會擁有名聲,哪怕是真的失敗了,頂多落個致仕的下場。

“我本來是反對還田疏的。”王崇古十分確信的說道:“到現在,我還是反對!”

王崇古扔下了他還是反對的堅決態度後,就選擇了離開文淵閣,雖然沒有完全應承下來,但也算是答應了,王崇古沒選擇,已經上了賊船了,下不來了,他在盯着勢要豪右,張居正在盯着王崇古。

“還以爲王次輔會發飆呢。”王國光嘖嘖稱奇,這王崇古真的是被張居正剋制的死死的,糊里糊塗的成了還田疏的執行者。

“他主要是怕陛下。”張居正搖頭說道:“我的確是在幫他,王次輔這幾年一直想徹底甩了奸臣這個名號,他是僭越之臣,陛下心裡始終擰着個疙瘩,他不做點驚天動地的大事,這個疙瘩是沒辦法徹底解開的,鍘刀隨時都有可能落下,終日惶惶不安。”

“身後名,他也不想被人罵幾百年,上千年。”

王崇古作爲僭越臣子,想要徹底在陛下那裡贖罪,就得做點大事,一來爲了老王家的全家老少,二來,爲了身後名,王崇古有充分的動機去做,因爲他的根基不再是晉黨,而是官廠團造那15萬的工匠。

之前王崇古問陛下,用什麼力量來對抗瘋魔的鄉賢縉紳的反撲呢?就在王崇古的腳下,那十五萬的工匠還在擴大,等到規模再大些,就是對抗鄉賢縉紳的洪流,王崇古的身份也會從晉黨黨魁,變成工黨黨魁。

未來的事還有太多太多的不確定性,張居正也不敢立刻斷言,但作爲工黨開闢之人,王崇古的後人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

潘季馴離開了京師,他走的時候帶走了五十人的鐵林軍,在派遣上說是給戚繼光的親衛,但其實是保護潘季馴的親衛,臨行前,朱翊鈞又給了潘季馴安全。

對於這樣的純臣,朱翊鈞覺得給再多也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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