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西山老祖的無上真經

“先生,你說這些個泄泄沓沓的賤儒們,最害怕什麼?”朱翊鈞實在是對這些個賤儒煩不勝煩,一個彗星都能叨叨一個月的時間,他們不嫌累,馮保畫×的手都很累,可是朱翊鈞必須每一封奏疏都要過目。

“被替代。”張居正眼睛微眯,平靜的拋出了一個答案,張宏手中的大蒲扇都差點沒拿穩給扔出去!

馮保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他不由得想到了五年前正月十九那天,張宏胳膊上帶着血,被任命爲了乾清宮太監的那一天,被替代,是一種極爲可怕的威懾力,至此馮保終於確信了,西山襲殺案就是瞄着張居正來的,看看張居正都教了小皇帝些什麼東西。

勢要豪右、富商巨賈和縉紳們,爲何要恨張居正,張居正是真的可恨。

“先生,真的是厲害啊!”朱翊鈞靠在躺椅上,情不自禁的給張居正豎起了大拇指,這個張居正,真的是人狠話不多,一句話把賤儒爲何敢騎着皇帝的臉輸出,講的明明白白。

張居正看着朱翊鈞搖頭說道:“陛下,臣也就是在祖宗成法上,稍微修修補補,讓縉紳們可以被替代,得陛下親自來,臣不能動手。”

“先生,詳細說一說?”朱翊鈞對這個很感興趣。

賤儒,一個皇帝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的問題,朱翊鈞必須要找到對付他們的辦法,現在張居正活着,無論是物理性質的活着,還是政治性活着,張居正仍然活着,天下羣臣士子們害怕張居正,還不敢造次。

如果沒了張居正,朱翊鈞又該如何面對這些賤儒呢?

張居正靠在躺椅上,這是太醫院的陳實功和李時珍搞出來的新的人體工程學的躺椅,朱翊鈞是來西山取經的,當然也是來學習的,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不停地敲動着,這個話題很寬泛,其實又很具體,要講明白,需要梳理一番,組織好語言,防止皇帝聽迷糊了,或者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朱翊鈞也不急,看着漫天的星辰,尤其是那顆帶着掃把尾巴越來越明顯的彗星,思索着張居正說的可代替。

張居正醞釀了很久才說道:“陛下,貞觀十二年,已經坐穩了江山、放眼望去再無敵手的唐太宗文皇帝下詔,令吏部尚書高士廉、黃門侍郎韋挺等人編纂《氏族志》,高士廉等人遍責天下譜諜,質諸史籍,考其真假,辨其昭穆,第其甲乙,褒進忠賢,貶退奸逆,將氏族分爲九等。”

“以博陵崔氏第二房爲第一等士族。”

“唐太宗看了就很不滿意,特意下詔,以皇族李氏爲第一等,外戚長孫氏爲第二等,降博陵崔氏爲第三等。”

“但是唐太宗死後,博陵崔氏第二房被冠以天下士族之冠。”

“唐太宗武功赫赫,遍數歷代皇帝之中,無出其右者,可是即便以唐太宗之能,也只能下詔干預,唐初的士族世家之能,仍然令天下側目。”

“門閥,一個從東漢開始,一直到唐末,極爲活躍的、權重極高的貴族門閥政治。”

張居正說起了在歷史上,一段長達數百年的可怕統治力量,士族門閥。

唐太宗的武功已經是皇帝之中的天花板級別的人物了,即便這樣的開闢雄主,面對門閥的時候,也只能爭搶一個面子,唐太宗知道門閥威脅着他的至高無上,但是他處置不得。

想要修葺一下家宅,卻要砍掉柱子,唐太宗做不出來這等事,所以他只能挽尊一下。

唐太宗完全可以做到把這些門閥殺的一乾二淨,可是殺乾淨之後,怎麼辦?扶持新的門閥,就是在做無用功。

“陛下,吏治的核心是什麼?”張居正怕自己說的不夠明白,皇帝沒聽懂他到底在表達什麼,所以纔開口問道。

“完全的對上負責。”朱翊鈞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道。

這就是帝制的核心制度設計,自秦始皇開始的帝制,其核心就是保證完全的對上負責。

所有的制度設計,都是圍繞着對上負責進行的。

要保證完全對上負責,保證上層建築的組織度,保證下層的無組織。

門閥就是這個維繫無組織度,對下層進行朘剝打壓的劊子手,而皇帝就是門閥們利益的代言人,從皇帝手中獲得種種特權,利用組織對下層的個人進行絕對的碾壓。

在這個權力的遊戲裡,門閥從朝廷或者說從皇帝手中獲得的司法、稅賦等等特權,就是他們維持江山穩定的勞動報酬。

一旦皇帝開始動手清理門閥的時候,就會變成昏君,天下罪之,換一個利益代言人就是,天子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居之。

朱翊鈞已經全然理解了張居正到底在說什麼,門閥政治,其實皇帝就是最大的門閥,連李世民都想要皇帝李氏是天下第一世家。

如果皇帝做不到是最大的門閥,那就會被換掉。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朱翊鈞想起了劉禹錫的《烏衣巷》,說的是王家和謝家堂前的飛燕飛入了尋常人家,其實就是說在魏晉南北朝時候,在朝中舉足輕重的王氏和謝氏逐漸沒落,他們家的女兒開始嫁寒門,寒門也有門第,而不是普通百姓。

但是王氏和謝氏的沒落不代表着士族門閥已經走入了窮途末路之中。

像清河崔氏,終唐一朝,就出了十二個宰相,而博陵崔氏出了十六個宰相,七姓十家在大唐的政治活動中扮演着極其重要的角色,幾乎壟斷了整個唐朝政治和權力。

張居正繼續說道:“士族,是兩漢豪強逐漸演化而成,豪強的士族化,在東漢時達到了頂峰,東漢末年的三國亂世,盛世王權在頻繁的亂戰中,步入了低谷,東漢末年,可謂是:官僚世家盤根錯節,地方豪右武斷鄉曲。”

“世入建安,天下四分五裂,士族在亂世中開始蓬勃發展,皇權的淪喪受到的最大沖擊,不是士族,而是宗教,黃巾以道爲號,孫恩、孫泰借五斗米教起事,北魏僧侶起事更是屢屢,宗教的崛起,衝擊着萬民輻輳於皇權,皇權被宗教威脅,皇權只能向士族聯合,九品中正制就是聯合的契約。”

“將一家物與一家,改朝換代熟視無睹,腆事新主不以爲恥。”

“魏晉南北朝,中國至暗之時,最爲無恥的時代。

張居正講門閥,沒有講的那麼詳細,他就是個綜述,真的要說清楚這段,沒有個上百萬字,是完全說不清楚的,張居正介紹的是歷史大勢,比如他就沒提到西晉末年,兩代皇帝被匈奴俘虜,衣冠南渡,半壁江山割讓等等。

張居正很瞭解這段歷史,越是瞭解,越是覺得魏晉南北朝,是最無恥、最荒誕、沒有一絲美好的時代。

“門閥政治的終結,世人常常說是黃巢殺的乾乾淨淨,徹底終結掉了門閥。”朱翊鈞看着漫天的星辰說道。

“非也。”張居正並不贊同這個觀點,門閥在東漢末年有着其先進性,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門閥在整個江山社稷之中,負面作用越來越大,這些個士族,奴婢千羣,徒附萬計,部曲無算,彼此征伐不斷,這就造成了五代十國的黑道政治格局。

張居正不喜歡兩宋,但是他很喜歡宋太祖趙匡胤,因爲宋太祖終結掉了五代十國的黑道政治,讓天下重新變得有序起來,如果要劃分的話,宋太祖應該劃分到五代十國去,而不是南北兩宋。

趙二搞出什麼祖宗成法不可變,直接就把趙大一輩子的革故鼎新給破壞掉了,兩宋的大宋,不是趙匡胤的大宋,而是趙二趙光義的大宋,所以兩宋的恥辱和悲劇,很大程度上,趙大不背鍋。

“陛下以爲,當下大明朝最公平的是什麼?”張居正選擇了詢問,而不是直接回答。

“科舉取士。”朱翊鈞思索再三,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大明最公平的事兒,只有科舉了,尤其是在朝堂清明,科場舞弊現象不是那麼劇烈的時候,科舉就是大明最公平的事兒。

萬曆二年、萬曆五年的科舉,都是張居正負責,所以朱翊鈞並沒有見識到科舉舞弊的破壞力,萬士和曾經講過正統四年主考官裴綸因爲不肯同流合污,不肯讓科場烏煙瘴氣,被逼致仕的故事。

“消滅門閥的便是科舉。”張居正頗爲感慨的說道:“門閥世家是如何維持自己超然的地位?金錢?部曲?都不是,憑藉的是對政治權力的壟斷,唐時,大唐的中樞,七姓十家完全佔據,寒門少之又少。”

“那麼門閥世家,又是如何做到對政治的壟斷?”

“僅僅是依靠着祖墳冒了青煙,出了一個高官之後,出了個文豪,弄了個書香門第,這不是算是世家,世家最核心的便是家學,門閥世家掌握了對知識和對知識解釋的壟斷,形成了對政治權力的壟斷,進而維持自己的超然地位。”

“所以,消滅門閥的從來不是朱溫也不是黃巢,而是科舉制度下催生出來的無數地主縉紳,這些地主縉紳逐漸代替了門閥在政治中的地位,成爲了皇帝的打手,從至高無上的皇權中獲取了特權作爲勞動報酬,保證百姓們不會組織起來,揭竿而起,顛覆朝廷。”張居正剖析了門閥政治的核心要義。

“朕明白了。”朱翊鈞吐了口濁氣,點了點頭說道:“朕討厭賤儒,是因爲賤儒在門閥化,動不動就說自己是詩書禮樂簪纓之家,佔着半縣的土地,形成了門閥,威脅到了朕的地位和權力,所以朕厭惡他們。”

張居正看着朱翊鈞,帶着無限的感慨說道:“嘉靖三十五年,臣從湖廣方外山人,再次回到了朝堂,告訴世宗皇帝,天下困於兼併,但是已經被囚禁在了西苑的世宗皇帝,心中的壯志已經被反反覆覆的失望磨滅成爲了絕望。”

張居正對世宗皇帝的認識,也是不斷變化着,在剛剛中式成爲了進士的時候,他也義憤填膺,天下未平,風雨飄搖,道爺你怎麼忍心在西苑裡一心修道?

隨着時間的推移,隨着張居正對政治理解的不斷加深,他發現,道爺大抵是被囚禁在了西苑,而不是真的一心向道,垂拱無爲而治,否則海瑞那道治安疏到御前的時候,海瑞就已經死了。

“天下困於兼併,兼無可兼,並無可並,這些地主縉紳們,已經變成了實質上的門閥,因爲他們已經壟斷了對知識和對知識解釋,進而壟斷了政治權力,他們佔據了天下大部分的土地,皇權被束縛在了小小的四方城裡,寸步難行。”朱翊鈞完全聽明白了張居正的意思。

縣衙裡的書吏現在是舉人或者生員充任,而這些地方的舉人和生員,莫不是這些士族家中所出,地方權力被已經蛻變成門閥的士族們所壟斷,而朝廷的權力也在緩慢的發生着固化,這些出身豪奢之家的進士們,在朝廷鼓譟風力輿論,影響朝廷的決策。

這就是當下大明的困局,萬曆初年,是大明最後的機會,如果無法把握,大明就會死亡,只不過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掙扎而已。

“陛下,考成也好,清丈還田也罷,其實都只能治標,不能治本,而能治本的只有陛下。”張居正十分懇切的說道:“消滅門閥的是縉紳,消滅縉紳的應該是什麼,這纔是陛下要思考的問題,縉紳最怕的就是被替代。”

張宏和馮保互相對視了一眼,皇帝和太傅討論的內容,實在是有些讓兩個人心驚膽戰,一個敢教,一個敢學,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

張居正對大明的病症和問題所在一清二楚,而且真的能拿得出方子來,而且還把這手看病的功夫,完全教給了皇帝陛下。

朝中沒有一個人會跟皇帝討論這些問題,皇帝的皇權權力構成和基石,以及縉紳逐漸門閥化的根治之法,對於政治制度設計,那不是僅僅只有膽量就可以做到。

呂調陽、王崇古、馬自強、申時行、譚綸、海瑞、王國光、萬士和等等,都不會就這些問題跟皇帝討論,甚至告訴皇帝權力的遊戲,核心的規則和破局之法,有的時候,也不是朝臣們沒有恭順之心,不肯責難陳善,而是這些問題,朝臣們其實都沒想過,因爲沒有立場去想。

張居正之所以想,因爲他當國,在丁憂之前,他一直是實際上的決策人,所以他會如此思考。

“嚐嚐這個大碗茶。”朱翊鈞讓人拿來一個水壺,倒了兩杯茶,大碗茶,就是朝陽門外草市的那個味道跟馬尿一樣的大碗茶。

但是朱翊鈞的喝法是加冰塊,馮保夾了冰塊到大碗茶裡,稍微涼一涼,而後朱翊鈞便一飲而盡。

張居正其實不擅長品茶,他喝了一口,眼前一亮,冰涼感壓制住了紅糖的雜質的苦澀和鹹味兒,味道極好。

“國窖也。”朱翊鈞對這種飲品非常推崇。

“這其實是次輔王崇古永定毛呢廠的涼茶,去年夏天熱死了三個人,大司寇被彈劾苛責小民興利,陷入了極大的輿論危機之中,今年又弄了這種加冰的大碗茶,從熱嗷嗷的羊毛清洗工場裡走出來,喝一碗這個茶,神清氣爽。”朱翊鈞說明了關於大碗涼茶的起源。

王崇古搞出來的,怕熱死人,每過兩刻鐘就把人叫出來喝一碗,落落汗再回去繼續上工。

今年的永定毛呢廠一個人都沒熱死。

王崇古是爲了自保,但是無形中提高了匠人們的待遇,縉紳們畏懼被代替,那麼匠人這個集體,是否可以代替縉紳,還需要實踐去證明。

至少眼下,王崇古一直在履行着自己的承諾,踐行着安置流氓疏。

“已經深秋了,陛下還是少飲爲宜,尤其是冰塊。”張居正對這種涼茶非常讚賞,可是已經深秋,皇帝爲了龍體,也不應該多飲了。

熟悉的嘮叨,張居正管的很寬,什麼都管。

朱翊鈞和張居正說起了新的內閣成員,一共四個人的內閣,首輔次輔兩個閣老,防止呂調陽獨木難支。

朱翊鈞其實不喜歡呂調陽,因爲呂調陽沒有自己的意見,廷臣們廷議出什麼來他就寫什麼;他也不喜歡王崇古,因爲王崇古是僭越臣工,雖然現在大家合則兩利,但是指不定哪天就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拼個你死我活了;朱翊鈞也不喜歡申時行,萬士和是隨風倒,而申時行是沒有立場,他是兩頭都不想得罪,兩頭都得罪的人。

這也就是朱翊鈞看着張居正大殺四方,眼光太高了。

就上面這四位,雖然不敢說和高拱相提並論,但是那也要比徐階要強上數倍,至少這幾位沒有在死後被查出來侵佔了幾十萬畝的常田,沒有營建大別墅,也沒有縱容家人爲禍鄉里,在個人道德上,這四位比徐階要強,在治國能力上,那也要比徐階強。

徐階最大的功績就是倒嚴嵩父子,還搞死了胡宗憲,這功過實在是不能相抵。

海瑞就從來不覺得徐階倒了嚴嵩父子,分明是嚴世藩索賄到了裕王府,才讓道爺動了真怒,否則聖眷仍在,嚴嵩父子能倒得了?

入了朝之後,海瑞更加確信這一點了,因爲正二品的廷臣,連皇帝處置起來都極爲棘手,自己不犯錯,根本就不可能倒,所以,海瑞更加確信,嚴嵩父子是自作孽不可活。

朱翊鈞一直跟張居正聊到了深夜,纔去休息,次日四更天就起牀,打算悄悄溜走,省的耽誤張居正休息,奈何他剛起牀,就看到張居正恭候,請皇帝用了早膳。

離開的時候,朱翊鈞很失望,因爲無事發生。

希望下個月的時候,能發生點什麼事兒。

金秋九月,遠在長崎的徐渭收到了朝廷任命狀,任命他爲長崎總督區總督,總督戎事政務,便宜行事。

徐渭對這份任命,十分驚訝,差點下巴都驚掉了,他還以爲是孫克毅,萬萬沒料到自己纔是總督,海外總督自己建總督府,至於總督府的規制,和大明諸府類似,可以自己招募幕僚充任三班六房,這就是給了徐渭自由裁量權。

這是一份欽定的任命,皇帝舉薦。

徐渭完全無法理解小皇帝的思考方式,他這個對朝廷懷恨在心之徒,怎麼就當上了長崎總督了?

徐渭放下了六分儀,對着孫克毅說道:“長崎,北極出地高度32.75°,七日最高溫平均26°,最低氣溫平均18°,按照滁州記錄,北極出地高度32.25°,去歲九月,滁州七日最高溫平均16°,最低位3°,維度幾乎相同,太陽高度幾乎相同,氣溫卻差了這麼多。”

“佐證洋流存在。”

有一股從呂宋過雞籠島東側、過琉球到倭國的洋流,而這股洋流將赤道溫熱的海水,帶到了倭國,所以即便是已經深秋,長崎的溫度依舊要比大明高十度左右。

大明要計算歲差,就必然要計算出地軸偏斜角度,進而就完全能夠理解一年四季產生的原因,冷信風和熱信風的源頭就是太陽光的照射量,太陽高度越高則越溫暖,而徐渭在嘗試解釋同一維度下,溫度差的成因。

“其實這也解釋了爲什麼泰西的大帆船,爲何回到秘魯要六個月,而從秘魯回到馬尼拉只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因爲泰西的大帆船在隨波逐流。”孫克毅在呂宋、雞籠、琉球、倭國之間花了一個大概的線。

大明對秘魯的瞭解很少,只知道它的維度,所以畫出來的堪輿圖很怪異,但是在大東洋中存在着一股環流這一事實,基本確定,剩下的就是完全確定這些洋流到底經過了哪些地方了。

徐渭和孫克毅肩負着間諜的使命,要收集這裡的水文地理,利用三角錐作圖法,繪測倭國的地形圖。

繪測是爲了滅倭,如果不是要滅倭,徐渭纔不會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做事,滅倭是他現在唯一的執念了,畢竟一輩子都在跟着胡宗憲平倭,如果朝廷真的能滅倭,那也不枉此生了。

這就是朱翊鈞給徐渭長崎總督的原因,因爲徐渭忠於大明,但是他不忠於皇帝,也不忠於朝廷,在他看來,大明朝廷不能完全代表大明,這已經是一種極其大逆不道的想法了,他也直言不諱的這樣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那些個快要餓死的遊女,先喂點糖水,喂夠七天,再開始進食,都快把胃給餓沒了。”徐渭對孫克毅交代着倭女買賣的一些細節。

倭國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這地方最緊缺的是食物,長得矮,自然是種的問題,同樣也是食物的問題,就像種田,二分種、三分管,五分肥,沒有肥,再好的種也白搭,倭人的普遍矮小,和食物緊缺有很大的關係。

倭國的足輕吃不飽飯,倭國的女人,連飯都吃不上。

人在飢餓的時候,會完全喪失理智和人性去尋覓食物,吃飯是天性,而一個人會被餓死,大多數會經歷一個漫長的過程,就像是賑災時候老爺們最開始開設的粥棚要足量的米,而後慢慢減少一樣。

長期的飢餓,人的肌肉會在飢餓中不斷的分解,而後喪失獲得食物的能力,餓着餓着,肌肉開始溶解、內臟開始縮小、胃首當其衝,胃的縮小進一步加劇了肌肉的溶解,最終餓死。

徐渭之所以知道的如此清楚,完全就是在倭國看多了餓死的人,總結出來的經驗,如果肌肉還有,只是食量下降,那就喂糖水,糖水喂七天開始吃飯,就緩過勁兒來了,這也是經驗之談。

如果連肌肉都開始溶解,那就不用看了,因爲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救不過來了,根據解刳院的解刳論而言,胃、腸的消化需要肌肉去驅動,在肌肉開始溶解的情況下,胃和腸就沒有肌肉去驅動了,餓死是必然。

孫克毅做的生意就是這麼的骯髒,販賣倭女到大明,收取彩禮,倭女這東西,成本極低,最大的成本就是糖水了。

在倭國,糖水的價格是等重火藥的七倍,糖是一種比火藥還要貴重的戰略性的物資,除非是那種長相極好的女子,否則人牙子也是不會救的。

在倭國,在安土桃山時代,人是什麼?人是草芥。

“說起來咱們的聯排大房,現在有多少咱們大明人了?”徐渭現在名正言順,詢問起了聚集地的大明人的數量。

“兩千七百餘丁,五千二百餘口。”孫克毅彙報了長期總督府聯排大房的人數,聯排大房分爲兩大塊,一塊叫唐館,是總督府直接管理的地方,一塊是福建會館,主要是福建爲主。

“到了海外,最先要做的還是內訌,福建會館的趙長林,還是不肯過來嗎?”徐渭非常反感內訌,大家都到了倭國,結果還要內訌,這個福建會館商總趙長林,擺明了不肯聽命總督府。

“不肯,他請先生過去。”孫克毅無奈的說道。

“千總,把他抓來,反了他了。”徐渭失去了耐心。

海外的規則就是這樣,拳頭大就是道理,徐渭已經慢慢適應了這種規則,看在都是大明人的份上,徐渭給了趙長林很多時間,朝廷的委任狀都到了,趙長林還在猶豫,那就怪不得徐渭無情了。

作爲便宜行事的總督,作爲開拓的初期,不是徐渭不給更多的時間,是倭人不給他這麼多的時間。

麻錦沒有猶豫,直接領命而去,他已經見識到了讀書人的陰險。

徐渭給的這些時間,根本不是讓趙長林這個商總想明白,而是讓趙長林手下的人看明白趙長林是個什麼東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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