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復古派中的古墓派

王崇古的銀子沒有送進全楚會館,被張居正給拒收了。

但王崇古人進去了,這就還有的救,張居正覺得這個人有救,就會讓他進門,覺得他沒有救了,連門都不會上。

張四維多次前來求告,全楚會館都在裝潢。

“大司寇到底在擔心着什麼?”張居正示意王崇古入座,有些奇怪的說道:“萬曆三年,我可是被罵了五千多本奏疏,不照樣還是首輔嗎?陛下重實踐,重循吏,能辦成事兒的纔會用,辦不成事兒的不會用。”

“大司寇辦的這麼好,是自救,自己就把自己救了,還用我搭救一二?”

作爲一個可以直接覲見陛下的廷臣,王崇古還需要別人來救嗎?他自己已經把自己給救了,毛呢官廠辦得很好,直接把京營擴軍的銀子都給拿出來了,這就是一道保命的王牌。

“咱們都是嘉靖年間過來的人,這些言官的嘴皮子,實在是招人怕。”王崇古其實不太害怕被潑髒水,也不畏懼身後名,他都興利了,還在乎這些?

他害怕的是皇帝信了這些髒水,就有大麻煩了。

一句謊言,一萬個人說,就變成真的了。

方孝孺的十族案,一眼假的案子,在不瞭解的人眼中,那不就是文皇帝暴虐的鐵證?空印案有還是沒有,案子規模到底多大,鬧得到底有多兇,說是殺了幾萬人,這幾萬人到底都是誰?名字在哪裡呢?

誰能定義歷史,誰就能定義一個時代。

“陛下其實很簡單,也很仁善,只要有利於大明的,陛下都會去做,不利於大明的,陛下都會去拔除。”張居正笑着說道:“不用太擔心了。”

張居正講了一個很好的笑話,陛下仁善。

那是相比較殺殺殺追求急速高效的譚綸,陛下的確仁善。

“我這裡有一封奏疏,打算明日呈送,這就給元輔先看一看。”王崇古摸出一份奏疏來,其實他在試探,試探張居正有沒有生氣,之前,他繞過了內閣面奏陛下。

張居正看完了奏疏,沉默了許久說道:“大司寇這本奏疏,寫的極好,鞭辟入裡,可爲新政良策也,極好,極好。”

“首輔書押,一同上奏?”王崇古再問道。

“大司寇自己上奏就是了,這是大司寇的功勞,不是我的,我豈敢貪功?”張居正的臉色依舊溫和,笑容依舊非常的開朗。

在王崇古看來,自己就是個岌岌可危,馬上就要倒大黴的人,他發現了自己很多的罪狀,毛呢官廠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首先是僭越之罪,女兒的誥命用了金字,這是大忌諱,他因此丟掉了太子少保,雖然萬曆三年末,陛下又給了他這個官職。

其次是貪婪之罪,在隆慶五年、六年、萬曆元年,他侵佔了不少的馬價銀和長城鼎建的銀子,尤其是阻攔朝廷閱視邊方。

而後是大逆之罪,高拱、楊博、王崇古是晉黨這個怪物的聯合制造者,而張四維更是這個龐大怪物背景下誕生的極端派,禮樂征伐自諸侯出,他們都是罪人。

然後是謀叛之罪,養寇自重、弛防徇敵,和西北俺答汗沆瀣一氣,最終完成了俺答封貢,藉着貢市,大謀私利,以俺答汗倒逼朝廷。

就這四項罪名,每一項都是遇赦不赦的死罪。

但是在張居正看來,這都要分階段去看。

如果萬曆元年的時候,王崇古是該死的,萬曆元年之後,王崇古把貪婪的銀子全都拿了出來,把長城鼎建堵上的同時,還把十九萬百姓安頓的極好,至於養寇自重弛防徇敵,議和之後,俺答汗並未入寇,這幾個罪名早在王崇古能夠很好的安土牧民的時候,就已經被陛下給寬宥了。

張居正其實已經把王崇古看做是輔臣,畢竟從萬曆二年末就準備讓王崇古入閣,一直準備到了現在。

“這件事,大司寇得入閣來辦。”張居正將奏疏推了回去,這已經不是刑部尚書能夠處置的了。

“還是元輔書押,元輔來辦吧,我這邊毛呢官廠,那邊還有皇宮鼎建。”王崇古又把奏疏推了回去。

張居正把奏疏再推了回去,搖頭說道:“我怎麼可以貪如此天大的功勞?”

王崇古又遞出了奏疏說道:“這件事辦好了要挨儒生們的罵,辦不好,要被陛下斬首示衆,還是元輔來吧。”

這番推拉一番之後,王崇古的奏疏還是回到了他自己的手裡,他讓張居正救一救自己,可不光是拿着白銀來的,還有新政,一份天大的功勞,結果最後還是被推了出去,得王崇古自己來。

王崇古這本奏疏寫了一年多了,他並不想發揮主觀能動性做事,只想託庇於首輔,繼續掙自己的錢。

結果張居正以功勞太大,不能貪這個功,讓王崇古自己督辦。

王崇古的這份奏疏,是一份提綱挈領的奏疏,不是談具體某事,而是根據自己的踐履之實,爲大明中興添磚加瓦。

他的這封奏疏的核心議題是利用官廠制度,安置天下流民。

大明小民困於兼併,衛所逃亡者衆,失地的佃戶越來越多,在南衙,閹奴成爲了一種風尚,有很多自閹奴投奔大戶,只求活命,因爲真的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官廠可以安置部分的流民,從中挑選出合格的熟練工匠,保持官廠的盈利規模;而官廠督辦的鼎建,比如長城、皇宮、疏浚河道、平整驛路、還田後的官田耕作等等,都可以解決流民無以爲生的困局。

朝廷收了那麼多的稅賦,還有官廠謀利,怎麼花出去?建立大量的官廠,開路、修橋、墾荒、開邊、強兵。

這就是王崇古這本《天下困於兼併紓困流氓疏》的核心要義。

流氓,沒房沒地者稱流,無業遊手好閒者稱氓。

王崇古這本奏疏又綜合了前段時間集中爆發的惡性案件,這些小民被利用的時候,何嘗不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

但是他們已經一無所有了,是擔憂明天的的飯在哪裡,還是擔憂日後被抓到的懲罰在何時,這兩個問題對於這些遊墜小民,到底哪個更重要更急切?

但是張居正讓王崇古自己辦。

王崇古擁有豐富的安置流民的經驗,他在西北就安置了十九萬人,這些墾荒田畝,和生產讓西北邊方越來越穩定,這得益於糧食總量的增加。

張居正不辦的理由也很簡單,時機不對,鬥爭還不夠激烈,更加激烈的鬥爭之後,才能沖和。

王崇古也會重新審視自己的奏疏。

而朱翊鈞人也在寶岐司,西苑寶岐司,一個很複雜也很矛盾的衙門,矛盾在,它是皇帝的寢宮,也是外廷的衙門。

這裡是之前老道士焚修道場,現在按照全楚會館的規制,重新修繕了一番,非常宜居。

皇帝本人住的寢宮,但常有外人出入,寶岐司的司正徐貞明是外臣,他帶着農學士是外臣,那些個經常出入的老農,也是外臣。

若是以爲這是皇帝的可乘之機,那就大錯特錯了,寶岐司一共有兩座橋,一道宮牆,就足夠把外衙門和皇帝私宅隔開。

除了失了皇帝體面之外,並沒有安全的問題,如果有,老道士也不會在這裡一住二十五年了。

小皇帝還小,這究竟是丟了誰的體面,還不好說,把小小年紀的皇帝逼到了西苑居住,到底是小皇帝不修仁德,還是朝臣們逼迫太急?

守門的是朱翊鈞的隨扈,就是他那二十個陪練,全都是紅盔,帶甲看門。

朝臣們請皇帝移居永壽宮,永壽宮剛修沒多久,富麗堂皇,如果永壽宮不行的話,也可以住慈寧宮,畢竟太后眼皮子底下,但是皇帝還是一一否決了,一句話結束了比賽:

永壽宮再燒了怎麼辦?潞王年幼和朕一起被燒死了,怎麼辦?

嘉靖皇帝本就是旁支入大宗,嘉靖八個兒子有後代的只有隆慶皇帝,隆慶皇帝一共就倆娃,潞王朱翊鏐是當下實際上的太子,兄終弟及也好過去宗室裡再挑一個,若是連潞王也被燒死了,那天下何人來繼位呢?

這兩個問題,滿朝文武無一人作答,只能罵張四維是個大蠢貨。

燒宮的事兒,越看越蠢。

燒宮這種事,按照歷史一貫的經驗,皇帝是不可能追究的,但是現在皇帝小,那就必須要追究了,主少國疑的時候,爲了穩定,就必須要出重拳。

朱翊鈞在寶岐司長住了起來,他每天也在西苑文昌閣看書。

他的書房和張居正書房名字都是一樣的,這就是種政治信號,要麼消滅這個皇帝,否則皇帝親政也會一脈相承的繼續推進新政。

“這個丘濬是海南瓊州的第一個進士,景泰五年進士會試第一,因爲以策傷時,最終爲第二甲第一。”朱翊鈞那拿着一卷《大學衍義補》,翻看着作者名錄。

海南瓊州丘濬,是一個教育資源嚴重缺失的地方,在兩宋的時候,都是流放之地,而丘濬能在那樣的教育環境下,完成會試第一,而後不擔心自己功名問題,以策傷時,的確是個有風骨的人。

朱翊鈞拿着《大學衍義補二十一卷》念道:“財生於天,產於地,成於人。”

“這句話的意思是,天下的資財一切都來自於天生地養的自然,必須要經過人才能成爲資財,資財是人創造的,而不是憑空產生的。”

“陛下聖明。”張宏聽聞之後,趕忙記了下來,陛下既然開口,那自然是讀到了讓陛下感觸頗深的地方,懂不懂先記下來。

朱翊鈞也做了摘抄,繼續說道:“從上文,丘濬又言:世間之物雖生於天地,然皆必資於人力,而後能成其用,其體有大小,精粗,其功力有淺深,其價有多少。”

“這一句的意思是,世間萬物沒有人力,是不能用的,只有經過了人力的過程,才能成用,而所成商品有大小、精粗的差別,完全決定於功力深淺,功力深,則價貴,功力淺,則價賤。”

“這個功力又是什麼呢?”

朱翊鈞的疑惑讓張宏極爲迷茫,這麼深奧的問題,陛下應該去問元輔,而不是問他這個寶岐司太監張宏。

張宏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按照丘濬所言,功力就是人力。”

“張大伴啊,你看看,你這書讀的不夠精,前面丘濬已經提了人力,若丘濬功力的意思是人力勞動的話,那還要用功力這個概念嗎?”朱翊鈞卻不是很贊同的說道。

“那臣就不知道了。”張宏略顯迷茫的說道。

陛下說的很有道理,商品的價格貴賤,到底和有什麼聯繫?能把商品價格貴賤和人力勞動聯繫在一起,已經是一種很大膽的想法了。

至少在當下,除了丘濬之外,大明的經濟學理念,就是物以稀爲貴的供需論,供應少,需求大,價格會貴。

而把商品價格和勞動聯繫在一起,將價值和勞動的強度、時間,聯繫在一起,還是王崇古給洗羊毛的苦力高溫補貼,讓張宏略有所悟。

可是丘濬所言,功力就真的只是勞動嗎?

“這個功力到底是什麼呢?”朱翊鈞思慮了很久,畫了一個陰陽兩極圖,萬事不決則陰陽矛盾,朱翊鈞已經形成了這種路徑依賴,這也是祖宗家法的一部分,畢竟朱元璋親自注解過老子的《道德經》。

朱翊鈞笑着說道:“管子曰:物多則賤,物寡則貴。孟子曰:物之不齊,物之情也。”

“朕有點想明白了,這說的是交換的價值,多了就會賤,少了就會貴,這就是物品價格各不相同的內情。”

“丘濬將物品、商品的價值歸咎於自然稟賦和人力,而人賦予了自然無窮之物使用的價值。”

“所以,物情包括了兩種價值,一種是交換價值,一種是使用價值。”

“我們以毛呢官廠的毛料爲例,精紡毛呢一日二十匹,粗紡毛呢一日六百匹,精紡毛呢的交換價值,高於了粗放毛呢,物以稀爲貴,而使用價值而言,精紡毛呢的重量是粗紡的三倍,用毛呢做衣料,就是爲了防寒,精紡毛呢的使用價值,也高於粗紡毛呢。”

“所以精紡毛呢價高。”

“功力,不僅僅是人力勞動的強弱和時間長短的價值,這是使用的價值,還有物以稀爲貴供需關係的交換價值。”

張宏沉默了許久問道:“陛下,丘濬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朱翊鈞立刻說道:“他是不是這個意思重要嗎?朕說他是這個意思,他還能託夢告訴朕,不是這個意思嗎?朕說他是這個意思,他就是這個意思,張大伴,你到底什麼意思?”

“臣沒什麼意思。”張宏選擇了認輸,跟陛下吵架絕對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偉大而英明的陛下,本身就很擅長道理,還特喜歡以勢壓人,你是皇帝,你說是這個意思就是這個意思。

張宏認真的記下了筆記思索了片刻,選擇了放棄。

在陛下身邊做事,需要學會一種擺爛和放棄的心態,有些道理陛下、元輔、皇叔朱載堉能明白,張宏和馮保是真的想不明白。

根本聽不懂陛下研究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用,他也不知道陛下這個論述到底在論述什麼。

“臣愚鈍。”張宏直接不走彎路,選擇了擺爛。

朱翊鈞笑了笑,繼續閱讀丘濬的大學衍義補,朱翊鈞之所以讀這個,完全是因爲張居正最近講管子,可是管子已經是春秋時候的人物了,他的一些觀點和認知,已經不符合世勢了,但是經濟理論,大明不是沒人研究,丘濬的研究就很透徹了,人類賦予了萬物使用的意義。

生產,就是滿足特定需求的使用價值,需要進行特定的生產活動。

次日的清晨,朱翊鈞在接見安東尼奧的之前,先讓張宏把昨日的討論,給廷臣們挨個發了一本。

“《勞動圖說》朱中興?”張居正看着書帖的名字和作者,就知道,陛下已經舉起了自己的大錘,準備砸下去了。

而葛守禮提出辦理全晉雜報,就是給陛下提供火銃,陛下已經學會自己生產彈藥了!

引經據典把管子、孟子、丘濬都擡出來,把他們的論點摘抄,而後剖析其中的內涵,而後解釋商品價值公式,商品價值=交換價值+使用價值,交換價值和物品多寡有關,也和其他有關,比如賦予其情緒價值。而使用價值,則是和勞動時間和勞動強度、生產目的有關。

這些都是朱翊鈞的勞動圖說中討論的問題,而且以多個例子相結合,毛料、船隻、絲綢、白銀等等,都是研究的對象。

朱翊鈞也給自己起好了筆名,朱中興。

“陛下這個筆名是不是太明顯了?”張居正還沒看內容,對筆名產生了一些質詢,雜報既然要吵架,陛下這個名字,不方便吵架。

“先生,朕只是個孩子。”朱翊鈞不得不再一次提醒張居正,在他眼裡,自己是個不可名狀的怪物,在天下人眼裡,皇帝還是一個藏在先生羽翼之下的小孩,就是用盡了他們的想象力,也不會想到這個筆名、這些內容是小皇帝寫的了。

“也是。”張居正發現自己陷入了自己的認知陷阱裡,他知道皇帝的可怕,可就連天天奏對的廷臣,其實對陛下的可怕還是沒有一種具體的瞭解。

勞動圖說的內容並不長,廷臣們很快就看完了。

葛守禮面色凝重的放下了勞動圖說,看着張居正鄭重其事的問道:“這都是元輔教給陛下的嗎?”

“是嗎?不是吧,好像是的。”張居正也由衷的產生了一種迷茫,裡面的每一句話都是他說的,《管子》是他教的,《孟子》是他教的,《大學衍義補》是他從舊紙堆裡翻出來的。

內容上,確實沒有超過他教授的內容,但總結精準到位。

“元輔,厲害!”戚繼光合上了書帖,由衷的說道。

張居正搖頭說道:“是陛下英明。”

“元輔先生既然對物情有如此理解,爲何不肯與我說明?我可是國朝司徒,專事財經。”王國光看完之後,醍醐灌頂,語氣裡有些埋怨,對物情理解如此之深的張居正,卻不告訴他。

你早就想明白了,讓我一直這麼糊塗着,你好意思?

張居正試探性的說道:“大司徒,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還沒想明白的問題,陛下想出來並且總結了下來呢?”

葛守禮歎爲觀止的說道:“元輔先生爲了陛下威福之權,真的是盡心竭力了。”

葛守禮的意思是皇帝是張居正的徒弟,有好東西當然緊着陛下分享,再以陛下的名義刊行,給陛下親政增加籌碼,從解刳院、寶岐司、矛盾說,公私說再到現在的勞動說,全都是如此。

你王國光就是國朝幹吏,還差着一層關係呢。

“陛下所悟,臣如何敢竊據天功?”張居正仍然搖頭。

朱翊鈞笑着問道:“先生不教,朕如何自悟?”

張居正選擇了認輸,皇帝講道理已經很厲害了,現在直接拿出了詭辯大法,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個問題,當下是論不明白的。

王崇古是最後看完的勞動圖說,他猛地站了起來,糾儀官眼睛瞪大,立刻來到了王崇古的身邊,手已經伸出去,一旦王崇古有進一步的動作,將會被立刻拿下。

趙夢祐想不明白,爲何陛下要留着王崇古在朝。

言官彈劾了很多次,陛下只要就坡下驢,王崇古這個族黨的最後餘孽,不死也得離開朝堂,但是陛下始終沒有動王崇古的意思。

可趙夢祐對王崇古極爲忌憚,因爲王崇古有武藝在身,他會耍大刀,商賈世家,多數都會些武藝,因爲行商沒點武藝傍身,是行不了商的。

所以,王崇古有失儀的地方,糾儀官立刻就到了跟前。

譚綸也有武藝傍身,但是譚綸跟人吵架,拍桌子的次數多了,甚至還打算拂袖而去,趙夢祐都從未阻攔過譚綸。

十分明顯的差別待遇。

朱翊鈞揮了揮手,糾儀官領命退到了一旁。

“大司寇,爲何如此震驚?”朱翊鈞好奇的問道。

王崇古其實沒太注意到糾儀官的動作,他拿着勞動圖說俯首說道:“就是這樣,本該這樣!交換爲陰,使用爲陽,任何的生產都是圍繞着實現使用價值去實現,臣多年疑惑,茅塞頓開!”

“陛下英明!”

王崇古其實在踐履之實的時候,也會遇到很多的困惑,在這些困惑面前,很容易走各種的彎路,而現在這本勞動圖說,解答了他內心許多疑惑的問題。

困而知之,王崇古的激動可想而知。

王崇古拿着勞動圖說,驚駭無比的說道:“而勞動也分爲了陰陽二種,一種是形而下的踐履之實的勞動爲陽,一種是形而上的謂之道的勞動爲陰,形而上的勞動,看似是脫離了踐履之實,但是決計是勞動中不可缺失的部分,形而上謂之道是發現、是總結、是改進、是運用。”

“這兩種勞動是沒有貴賤之分的,因爲形而上來自形而下,形而下又來自形而上,是相輔相成的。”

王崇古很是激動,有了這個理論基礎,賤儒們再說他興利之臣,那王崇古就有話說了,至少擁有了反駁古墓派的理論依據。

“朱中興也不一定是朕一人,是期盼天下向治者衆人。”朱翊鈞笑着說道:“就交給葛總憲負責刊印吧。”

朱翊鈞正襟危坐的說道:“宣小佛郎機使臣安東尼奧吧。”

今天會在廷議之前接見安東尼奧,安東尼奧坐水翼帆船被顛的吐了一天,差點把胃都給吐出來,這歇了好幾日才徹底緩過勁兒來。

朱翊鈞已經是第三次接見安東尼奧了。

“偉大到至高無上、英明到囊錐露穎的陛下,臣又從遠方而來,見到了陛下,是臣的榮幸。”安東尼奧用一種近乎於誇張的語調,讚揚了朱翊鈞。

“希望日後,你坐到了葡萄牙國王的位置上,依舊如此的恭敬。”朱翊鈞直接忽略了安東尼奧的馬屁,將大家的關係簡單爲了互相利用的關係。

別看安東尼奧現在一副狗腿子的模樣,還不是想買大明的船,需要他這個皇帝的聖旨。

安東尼奧這個小偷,居然學會了用成語,囊錐露穎是一個很常見的成語,意思是才華掩蓋不住,就像是放在袋子裡的錐子,一定會露出鋒芒來。

“上次你帶來了一份國禮,朕回禮了雙面天鵝絨四合如意繡龍補衣,這次回去就帶回去吧,馮大伴,使者遠道而來,將準備好的賞賜賜予。”朱翊鈞看着馮保說道。

馮保一甩拂塵,吊着嗓子喊道:“貴使遠道而來,特賜白銀一百兩,紵絲四表裡、加賜,毫表一隻,國窖五瓶,少示優眷不必辭,欽此。”

安東尼奧打開了毫表,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面的錶針,驚訝無比的說道:“這是,秒針?”

“對的,一日一百刻不便計數,改爲九十六刻,每個大時辰八刻,每個小時辰四刻,一個小時六十分,一分六十秒,由皇叔朱載堉修改計時制,此爲鄭王表。”朱翊鈞專門把這個表定名爲了鄭王表,這是朱載堉出自鄭府。

一日百刻,一刻百分,一分百秒的百進制,這個秒的單位太短了,以現在的技術根本無法實現,而且還不能跟大小時辰換算,一百除以十二時辰和二十四時辰都不方便,最後形成了六十進制的,六十秒等於一分,六十分鐘等於一小時辰。

六十進制,大明自古有之,天干地支,六十年爲一甲子。

“這個非常精準。”安東尼奧看着手中蛋,心中五味成雜。

紐倫堡蛋只有時針沒有分針,而眼下的毫表,有了時分秒三種針。

朱載堉也是考古式科研,把北宋的水運儀象臺的原理搞明白後,理解各種齒輪作用就沒有什麼難度了,至於精益求精,大明的工匠,從來不缺少這個。

“你入京來請命買船,朕已經寫好了船證,一併賜下。”朱翊鈞沒有耽誤時間,直接把船證給了安東尼奧,這是之前談好的買賣,安東尼奧用各種農作物的種子換到的待遇。

安東尼奧見狀再拜,真心實意的說道:“陛下信守承諾的美名,將由臣帶回泰西,陛下的慷慨和仁慈,必然傳唱於地球的每個角落。”

“正如同神在人間一樣。”

天底下哪有什麼信守承諾的生意人,安東尼奧以爲此次進京可以買到船,至少得被扒掉一層皮,可是這張極其珍貴的紙,就這麼輕鬆的到了安東尼奧的手中。

安東尼奧不能理解皇帝在這個帝國的權威,這種說一不二的權威,只有神降臨人間能與之媲美。

“你能來朕還是很開心的,你一次只買兩條船,朕非常不滿意,你不能多買兩條嗎?”朱翊鈞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買的太少了,多買點,有利於促進絲銀對流。

大明需要白銀,非常的需要。

朱中興即是皇帝一個人的筆名,也是一羣期望大明再起的人的筆名。

第四十章 曲則全,枉則直第330章 震驚!大明皇帝居然爆金幣了!第543章 鼎建大工裡的蠅營狗苟第478章 沒有反賊經驗的張居正第492章 不是臣工不努力,是真的無能爲力第二百六十六章 用蘿蔔刻一個倭國國王的印綬第554章 莫敢言,道路以目第四十八章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第405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第二百零二章 權豪縉紳裡面的一股泥石流第二百二十九章 至此,已是科學第512章 皇家理工學院第485章 到底是誰帶壞了陛下?第306章 袖手談心性,甚可羞婦人態第二十一章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第459章 葉李十四條劃第423章 若再有戰禍邊釁,朕必永清草原大漠第二百六十九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第425章 大明律,不保護泰西番夷第472章 世界的參差不齊第三十七章 天下諍臣以何人爲首?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應該是這個時代的產物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壯,不能同行第五十四章 過河拆橋,上房抽梯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四十六章 大明早晚有一天,被人踹了攤子!第九十六章 公與私,根本難不倒元輔先生!第303章 漢王代替虜王第446章 氪金戰士VS血肉之軀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總是一如既往的有辦法請假條請假條第四十章 曲則全,枉則直第七十章 天恆變,道亦恆變第535章 賤儒就是矯情第540章 大明廷臣對皇帝使用了活字印刷術第九十五章 客星犯帝座,佞臣僭主上第490章 給大明當狗,是你想當就能當的?第392章 我朱翊鏐該有的命運,就是享樂!第444章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第471章 蒸汽機是要吃人的第381章 君子之惡,小惡爲大惡第二百六十四章 傲慢,是失敗的開始第518章 自此以後,當乘長風破萬里浪!第361章 你不用,還不讓別人用?第470章 還田的三個階段第432章 對北虜的全新玩法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鄭公來去匆匆,寧遠伯入京面聖第三十八章 不是我!不要污人清白!第327章 陛下,臣真的沒敢多拿一釐錢!第546章 壞就壞在,它不適合大明第334章 握緊手中的榔頭,敲碎他們的腦袋第九十五章 客星犯帝座,佞臣僭主上第464章 拋開軍事威脅不談,推廣海外寶鈔第二百六十章 戰爭之中,傷亡不可避免第六十四章 壞的極其純粹第507章 陛下雖然好殺人,但的確是仁君!第539章 伏闕,大明皇帝有罪於天下第419章 三馬之力的蒸汽機第432章 對北虜的全新玩法第465章 三角貿易的形成第二百五十四章 有時候,反對,也是一種配合第一百零六章 憑空造牌小皇帝第543章 鼎建大工裡的蠅營狗苟第五十三章 養寇自重,弛防徇敵第383章 緣分不夠?姑娘請留步第一百零八章 亂插蓬蒿箭滿腰,不怕猛虎欺黃犢第514章 解刳院雅座一位請假條推薦一本書:《哥哥我要招安大宋》第二百五十八章 名義上的家人,變成真正的家人第二百三十一章 正奇相生,變化無窮第341章 朱門酒肉臭 路有凍死骨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民之骨血已罄,國用之費出無經第五十二章 戚帥,朕有疑慮三江感言+上架感言第332章 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第524章 皇國興廢,在此一舉!尊王攘夷,就第二百六十二章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第384章 稚童舞利刃,傷己傷天下第420章 跟不講理的服軟,跟講理的耍橫第一百二十章 觀天下英雄,唯元輔與載堉耳第527章 百業農爲先,農興則百業興第550章 一屋,一個很奇怪但很現實的計量單第504章 連棉布都不買,做什麼特使!第二百八十章 朕倒是有個辦法第335章 賺錢,寒磣嗎?不寒磣第二十三章 一夕之飢,啓無窮之殺第二百八十章 朕倒是有個辦法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們的選擇沒有錯(爲白銀盟主“暖陽1314”賀!)第三十九章 科道言官朝天闕第四十五章 發乎己者有不忠第477章 太殘忍了!第二百三十二章 陛下比王謙還壞!第323章 大明處處都是迴旋鏢第298章 我大明,天下無敵!第一百一十三章 倍之?超級加倍!第554章 莫敢言,道路以目第521章 挨的罵越多,功勞就越大第344章 誰輸誰贏不重要,打的好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