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

“大司寇讀矛盾說嗎?”朱翊鈞問了一個和宮中失火案無關的問題。

王崇古敏銳的察覺到了皇帝對他的稱呼仍然沒有變,立刻說道:“臣讀過,而且讀的很好!”

“陛下,這次的大火案,是因爲新政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矛盾正在逐漸激化到一種劇烈的地步。”

“考成法,傷害的是官吏的切身利益,不再依仗同師同鄉同朋同榜同黨進位,只能依仗事功,可是這天下多爲平庸之輩,官吏自然是百般反對,不能姑息相互託庇,自然是反對者衆。”

“清丈法,傷害的是權豪縉紳的利益,大明兩百年來,大抵如此生活,自從孝宗以來,皆以四百萬頃徵收稅賦,而現在已經到了五百餘萬頃,這清丈下去,把侵佔隱瞞的田畝,都清查出來,權豪縉紳如炙熱烈日之下的魑魅魍魎一般無所遁形。”

“開海法,傷害了東南豪商的利益,海禁之下皆是販私,不給朝廷納賦久也,唯恐朝廷設一關,耽誤了他們的買賣,這開海事,東南豪商不僅要納稅,朝廷還要跟紅毛番做生意,前年搶生絲,今年爭海貿利。”

“強兵法,強兵征戰,則無法依敵自重,朝廷本就掌控生殺予奪之大權,今日再強兵,則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故此遼東自楊兆、趙完責至去歲的劉臺,奸臣層出不窮,皆因出塞大勝自遼東李成樑起,大明這纔想了起來,原來我大明也是能塞外取勝的。”

“度數旁通法,國稅改制,那等同於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六冊一賬,要想貪蠹、姑息養奸,再無可能,這複式記賬法,可謂是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時人莫不稱之爲酷烈之法。”

“陛下,臣稍微列舉新法,這新法在肉食者看來,莫不是洪水猛獸。”

朱翊鈞聽聞王崇古如此描述大明主要矛盾之下的各種次要矛盾和新政帶來的影響,繼續問道:“那大司寇以爲大明新法如何?”

“好!”王崇古俯首帖耳卻大聲的說道。

“好?”

王崇古再次斬釘截鐵的說道:“好!”

“腐儒賤儒看待問題都是片面的,他們看不到這些新法帶來的影響,只想世襲罔替的收租過活兒,卻沒想過這些新法背後的意義,苛責官吏,則法度嚴明,即便是對於豪強縉紳而言,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非要殷部堂那般搶人家門,搬人牀榻,甚至凌總督那樣,直接殺人全家纔好?”

“有國法在上,多是一件美事,無規矩不成方圓。”

“臣以去歲山東館陶至東昌府驛路爲例,隆慶四年驛路被毀,始終無法再修,直到去年考成之下,驛路貫通,館陶、廣平商貨,不必繞道濮陽可至運河販售,館陶廣平百姓,無不歡欣鼓舞。”

“新政新法,帶來的是改變,而在改變之下,非要守舊崇古,卻不肯因時循勢而動,看不到新法改變之下的欣欣向榮。”

“陛下,臣督辦永定毛呢廠,毛呢廠周圍聚集小民萬餘,他們終日辛苦勞作,若能學得技藝,入廠爲工,未必不是個營生,討得到婆娘,生得了娃娃,甚至還能讀書識字。新法並不是壞,而是變。”

“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天下氣數已經窮盡了就要有變,變法才能將窮途末路打通,通暢了才能長久。”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朱翊鈞不住的點頭說道:“大司寇不愧是讀書人,矛盾說讀的精透。”

“臣不過一謀利愚夫罷了。”王崇古再拜,汗流雨下,通常情況遇到了這種事兒,越是沉着平靜,代表着這背後醞釀的血雨腥風越是令人恐懼。

“這場大火就是大明矛盾劇烈的具體體現,爲何有人縱火?還不是因爲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嗎?”朱翊鈞頗爲感慨的說道:“大司寇矛盾說讀的這麼好,爲何沒讀到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呢?”

“爲惡之徒非大司寇所爲,大司寇最近督辦毛呢廠盡心竭力。”

王崇古當然願意相信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但是他知道那是個美好的願望,他斟酌了一下,選擇了實話實說,這個時候了,打啞謎就是用自己一家老小的生死。去賭皇帝大發善心,他鄭重的說道:“臣惶恐,如實奏稟陛下,臣不信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就像臣不信國朝有法一樣。”

刑部尚書不信國有國法,這就是王崇古基於踐履之實的最大感悟。

王崇古爲何如此畏懼皇權?因爲他知道,在大明帝制的制度設計之下,只要皇帝活着,他就大明唯一的那一片天,沒有其他。

高拱當國又如何呢?還不是一道懿旨就只能灰溜溜的滾回去?

楊廷和左柱國又如何?只因爲和旁支入大宗的嘉靖皇帝意見不和,就被趕了回去。

大禮儀之爭,從頭到尾都在爭一個字,嗣。

嗣的意思是,就是讓嘉靖皇帝認孝宗爲爹,認一夫一妻張皇后爲娘,然後兄終弟及登皇帝位,而嘉靖皇帝到了京郊停下車駕,禮部尚書毛澄,讓嘉靖從東華門入住在文華殿,先當太子,再當皇帝。

嘉靖皇帝在京郊,不肯如此,擺明了要直接當皇帝,不認孝宗當爹,最後的結果,就是嘉靖皇帝直接在奉天殿登基,根本沒去文華殿當太子。

大明帝制的制度設計之下,皇帝真的要跟一個臣子計較,只要不犯蠢,只要皇帝還活着,就倆字,無敵。

所以王崇古怕,他知道,有皇帝支持的張居正,根本就是無敵的存在,更遑論現在握着矛盾說、公私論鬥爭的張居正了。

鬥!個!屁!

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

“大司寇不信朕會具體事情具體分析嗎?”朱翊鈞頗有些玩味兒的說道。

“是的。”王崇古十分確信的說道。

朱翊鈞點頭承認了王崇古的猜測,平靜的說道:“有些事兒朕會堅持矛盾說,但是點了朕的家宅,朕就不能具體事情具體分析了,所以大司寇說得對,朕就是要連坐瓜蔓。”

“朕一定會把這個人找出來,夷三族,以收威嚇懲戒之效。”

“但是朝廷也有法度,祖宗定過八辟之法,若是有功,也不是不能寬宥,先生以爲呢?”

張居正雖然不知道皇帝想做什麼,但是還是俯首說道:“的確議功、議貴之法,若是有功則可寬宥之。”

朱翊鈞看着王崇古說道:“吶,中軸線所有建築已經焚燬了,大司寇,朕沒地方住了,只能在慈寧宮暫住幾日,朕打算在寶岐司住上幾年,爺爺不就是在西苑住了二十多年嗎?朕也搬到那兒去。”

“大司寇朕給你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把燒燬的建起來,就算是戴罪立功了,畢竟點朕家宅的不是大司寇。”

“朕有幾個要求,第一,以後都不能再起火;第二,要和原來的規制差不多;第三,堅固耐用,不能三五年一翻修,朕這頭住着,那頭叮叮噹噹的響個不停。”

王崇古沉默了片刻說道:“臣做不到,木製的如何不起火呢?”

朱翊鈞搖頭說道:“考驗大司寇能力的時候到了,大司寇想方設法便是,至於錢糧的事兒,國帑和內帑對半出錢。”

其實朱翊鈞真的真的對這次回京之後的王崇古沒多少意見,的確,王崇古是愛錢,但是他真的只愛錢,還很有能力,能做成事,朱翊鈞真的不打算牽連到王崇古。

但是,王崇古堅定的認爲皇帝要瓜蔓到他,那正好借這個機會把重修皇宮的事兒定下來。

這個要求,其實很過分,規制一樣模樣差不多,卻不能起火,用木頭必然會起火,用木頭必然會幾年一修。

王崇古有些迷茫,他愣愣的說道:“陛下,臣能讓工部尚書郭朝賓一起修嗎?臣自己獨木難支,營造這事兒,臣熟悉,但是修皇宮這事,臣還是不大會。”

“一應人力調遣都任由大司寇調遣便是。”朱翊鈞讓人辦事,自然給事權,這麼離譜的要求,王崇古做不到,朱翊鈞也不會真的把王崇古給砍了,王崇古死了,誰來經營毛呢官廠?

戴罪立功,其實就是寬宥了的另外一種表達。

“臣遵旨。”王崇古領了修皇宮的差事,這可不是什麼美差,六冊一賬之下,想貪墨點錢,都是難如登天。

王崇古真的想要把這件事做好。

放火燒宮,到底是誰幹的?皇帝、元輔、廷臣心裡其實都門兒清,張四維和他的同黨們,吳兌、方逢時等等西北權豪們等人。

燒死了皇帝最好,燒不死,那皇帝追查也是高拱乾的,張四維總覺得是高拱在害他,一石二鳥。

這就是張四維,根本認不清楚形勢,皇帝一次言張四維醜,一次回朝做官加速史書編修的速度,就是爲了防止張四維拿到權力,張四維還以爲是張居正故意針對他,並不清楚的是,皇帝早已經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

“宣廷臣入殿廷議吧。”朱翊鈞再揮手,開始了每天的日常。

王崇古爲了營建一個永不燒燬的皇宮絞盡腦汁,一些不成熟的想法,隨着工部尚書的加入,變得愈加清晰了起來,不得不說歷史時間長,就是好,可以考古式科研,很快許多的方案開始論證,不斷的通過。

朱翊鈞對進度非常滿意,他打算三五年都住在寶岐司了,結果王崇古非常確信的說,陛下大婚之前,一定能完工。

五月初二,明天又是一次上朝日,在所有朝臣們都以爲三大殿都被燒了,中軸線所有建築,除了午門全都燒燬了,還怎麼大朝會的時候,禮部馬自強通知,朝會如期舉行。

三大殿都沒了,怎麼如期舉行?

大明皇帝朱翊鈞總是能夠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整出大活來,讓朝臣們目瞪口呆。

露天朝會。

歷史上第一次露天大朝會就這樣舉行了。

張居正帶着羣臣上朝的時候,走進了午門,就只看到了一個三層月臺的地基,這是沒燒燬的地方,而朱翊鈞的龍椅就放在空蕩蕩的地基上,一應禮儀,沒有缺失的地方,最大的問題,可能就是沒有皇極殿了。

朱翊鈞就在龍椅上坐着,這等露天大朝會,直接讓所有朝臣都給震驚了!朝廷的威嚴何在?

朱翊鈞對着張宏開口說道:“宣朝臣入殿上朝。”

張居正在緹騎的檢查下,邁過了門檻,是的,空蕩蕩的地基上就放着一個門檻,算是宮殿的大門。

張居正自問這輩子已經見到了無數的大風大浪,但是這場面,他必須要承認,確實是第一次見,即便是在永樂年間,三大殿燒燬了,也都在文華殿上朝,結果陛下直接選擇了地基開大會。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在一片詭異的氛圍和大風的捲動吹拂之下,大朝會開始了。

朱翊鈞手虛伸說道:“免禮。”

“朕的家宅被燒了,從午門到玄武門,被燒的一乾二淨,就剩下這些個地基,先生跟朕說,道阻且長,朕當時還在想,道阻還能艱難到什麼地步?長能長到什麼地步?今天啊,朕見到了呢。”

“有人呢,想要朕的命啊,追查了半天,居然是前任首輔高拱所爲,嘖嘖,新鄭公好大的能耐喲,人在新鄭,打了個響指,皇宮就開始着火了!”

“緹帥,帶高拱來。”

高拱被押入京師了,當然是請來的,走了十幾天,慢慢悠悠,況且入京後先去了解刳院,是去找大醫官看病,而不是被解刳。

高拱就在殿外候着,聽到了宣見,一步步的走了進去,甩了甩袖子行了大禮,跪在地上,俯首帖耳的說道:“臣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

“新鄭公,聽說你要殺了朕,在新鄭一說話,朕的皇宮就着了火,有這個事兒嗎?”朱翊鈞開口問道。

高拱跪在地上,沉默了許久說道:“陛下,臣就是一凡夫俗子,如今已經在家中閒住四年之久,過去的門生故吏,連封信都不寫,臣哪裡有那個本事,放火燒宮?”

“陛下若是說臣放的,那就是臣放的火吧。”

高拱對自己來到京師,其實很悲觀,在他的設想裡,哪怕不是他乾的,那也只能是他乾的,東北在打仗,京營不在老家,息事寧人是普遍的做法,連成祖文皇帝當年都只能息事寧人。

剛喬遷新居,漏刻博士就說,會燒起來,結果四月果然燒了起來,三大殿都被燒沒了。

文皇帝也只能息事寧人,那可是文皇帝啊,靖難打出來的皇位,也只能這麼忍了。

高拱以爲自己就是入京來當那個替罪羔羊的,爲自己申辯了兩句,打算直接認罪伏法了,皇帝說有罪,那就有罪吧,自己也病了,而且快病死了,算是爲了大明發揮了最後點光熱。

高拱當國頻繁對貪官污吏下手,對於貪蠹他不能容忍,他自己就是姑息晉黨之人,所以,他破不了姑息。

不是人人都是張居正,對自己老師徐階,都能各種下那般毒手,還田乾乾淨淨,連個船證都不給一張。

“新鄭公起來說話,給朕講講岳飛冤死的故事吧。”朱翊鈞也不着急,擺了擺手對高拱說道。

高拱站了起來,環視了一週,這地基極高,都能看到玄武門了,大明皇宮空蕩蕩。

矛盾激烈碰撞的火花,連皇宮都燒成了這樣。

高拱認真的回想了一番,開口說道:“岳飛冤死之事啊,當時的大奸臣秦檜,給岳飛定了個小小的罪名,陰結虜人,通敵逆主、指斥乘輿。”

“啊,陰結虜人,岳飛陰結虜人。”朱翊鈞歎爲觀止的說道。

高拱接着說道:“這個罪名顯然是不被認可的,薊王韓世忠就跑過去問秦檜,岳飛到底有沒有罪,是什麼罪?秦檜說:莫須有。”

朱翊鈞眉頭緊蹙的問道:“莫須有?這三個字怎麼解呢?不需要有嗎?”

高拱搖頭說道:“韓世忠和陛下一樣的疑惑,問秦檜,這莫須有是什麼意思?秦檜說,莫須有。”

“這第一次回答,秦檜的意思是,不需要有,要岳飛死,岳飛就必須死。”

“薊王韓世忠再問,到底有沒有罪?秦檜說:莫須,有。”

“這第二次回答秦檜有些忐忑了,意思是不急,會有的。”

“薊王韓世忠又問:到底有沒有罪?秦檜說:莫,須有。”

“秦檜也被問的有些惱火了,反問了一句,難道沒有嗎?!”

“薊王韓世忠追問:到底,有沒有罪!秦檜說:莫須有!就是說不是我秦檜要殺他,是宋高宗要殺岳飛,所以不需要有。”

“後來,嶽少保死於莫須有了,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

朱翊鈞聽聞後沉默了片刻說道:“那先生講一講于謙冤死之事吧。”

高拱沉默下,思慮再三,覺得沒什麼不能講的,他俯首說道:“徐有貞給於謙定了個罪名,叫意欲爲,就是還沒有做,但是於少保想做想要立襄王的兒子做皇帝,所以于謙該死。”

“後來,于謙就死在了意欲爲這三個字上。”

“到了憲宗成化二年,憲宗皇帝就昭告天下說于謙無罪,赦免了于謙的兒子于冕,因爲憲宗知道,景泰八年正月,景泰帝病重的時候,於少保和商輅、王文等人,要立的是憲宗皇帝爲太子,而不是襄王的兒子。”

“當時於少保、商輅和王文上《復儲疏》,就是重新恢復憲宗皇帝爲太子。”

“後來,憲宗皇帝不僅爲於少保平反,還爲景泰帝恢復了皇帝號。”

高拱說的,都是明堡宗,不是,明英宗朱祁鎮的兒子明憲宗朱見深,在修國史實錄的時候,收錄的事兒。徐有貞說于謙要立襄王的兒子爲太子,結果明憲宗這位事主卻說,當時於少保要立自己爲太子的。

景泰皇帝的長子朱見濟死後,再無子嗣,沒有兒子,就沒國本,就沒有繼承人,人心思動。

“那新鄭公以爲,朕是以莫須有還是以意欲爲,殺了新鄭公呢?”朱翊鈞看着高拱問道。

“額…”高拱沒想到還能挑一個罪名出來,宣佈自己斬立決,他實在是有點沒繃住,露出了個笑容說道:“陛下這話說的,臣既沒有嶽少保之勇武,也無於少保之偉功,臣哪裡有資格用這種罪名,臣想想,就以威震主上爲宜。”

高拱知道自己快死了,兩三年而已,早死晚死,不如死的略微有些價值。

朝臣們都懵圈了,本來以爲無皇極殿上朝已經是皇帝整出來的最大的活兒,結果在所有人面前,和高拱商量着,要冤殺你,你自己挑一個罪名出來,高拱挑來挑去,選了個有的罪名,威震主上。

朱翊鈞笑了起來,搖頭說道:“無能爲啊,新鄭公不能做到的事兒,朕怎麼能明目張膽的冤殺呢?朕掌生殺予奪之權,宋高宗殺岳飛,中原再無妄,英宗殺于謙,解散京營,胡虜逞兇。”

“新鄭公就暫且在京師住下,容朕好好調查,這案子呀,人死了,也能讓他活過來調查一番。”

高拱有些愣,他一直以爲皇帝把他抓到京師來,就是借他人頭一用,這種事歷史上都不稀奇,比如曹操殺掌糧官曰:特當借君死以厭衆,不然事不解。

曹操去討伐賊寇,糧草不足就用了小斛盛糧,結果軍兵不滿意,曹操就借爾人頭一用了。

他還以爲皇帝是要借他的腦袋一用,但是看這個情況,似乎是打算拿他打個窩出來,高拱完全明白了,皇帝根本不打算善了,要血流成河。

高拱看着小皇帝,再看着張居正,沉思了許久,在思考皇帝憑什麼這麼幹!

文皇帝被點了家宅,只能忍氣吞聲,因爲文皇帝知道不能查,萬一查出點什麼來怎麼辦?再打一次大明南北戰爭靖難之役?世宗皇帝知道不能查,因爲當時東南倭患、西北虜寇,真的查出點什麼來,仗還要不要打?

但是小皇帝不用忍氣吞聲,因爲小皇帝年紀小,而且還有明攝宗張居正罩着呢!哪怕是搞得天下沸反盈天,小皇帝下個罪己詔,說自己德涼幼衝,認個錯;或者把張居正推出去說,都是張居正當國乾的壞事!

小皇帝乾脆既不認錯也不把張居正推出去,又能如何?天下權豪們,縉紳們,官吏們,能!如!何!

大明軍眼下屢戰屢勝,青龍堡看似敗了,但又贏了,戚繼光不僅在塞外打了大捷,還佔着不走了!

“臣遵旨。”高拱沉默了片刻,俯首說道。

朱翊鈞擺了擺手,他不會重新啓用高拱,就是用高拱做餌,把那些個已經狗急跳牆的傢伙,找出來,然後在通惠河邊,排成一排,全都吊起來。

無論高拱還是張居正,他們的新政都反對一味崇古、法三代之上的的賤儒,不度世勢之人。

歷史經驗當然值得借鑑,但不能直接生搬硬套,否則必然招致災殃。

高拱就是進京來,告訴所有人他回來了。

現在擺在小人面前的就一條,殺死高拱,只要殺死高拱,那皇宮被點了這件事,就可以結束了,案犯都畏罪自殺了,就不用調查了,而皇帝要在這個鬥爭中,保住高拱,把魑魅魍魎給找出來。

朱翊鈞看向了張四維,嘴角露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

十月之前,張四維殺不了高拱,或者無法整頓西北力量扯旗造反,朱翊鈞就要夷他三族了。

十月,大明京營就要班師回京了,或者更早。

張四維面色如常,但是心裡早已經翻江倒海,事情的發展不該是這樣的,按照過往的經驗,文皇帝面對這一招都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皇帝他怎麼敢,敢查下去!所有的線索證據已經指向了高拱,直接坐罪,減少朝廷動盪,穩定爲主纔對!

皇帝你這麼小,朝廷黨爭傾軋起來,皇帝你真的接得住嗎?

可是張居正個高,他頂着。

禮部尚書馬自強、鴻臚寺卿陳學會出列俯首說道:“陛下,臣等有本啓奏,三娘子請旨入京朝貢,懇請陛下恩准其恭順之意。”

三娘子,俺答汗攻伐瓦剌人的時候搶的美人,這個美人是俺答汗封王的馬甲和理由,都是因爲三娘子這個美人,讓俺答汗做了草原上的叛徒。

結果這個馬甲穿久了,俺答汗真的被僭越了,現在俺答汗的帳下,都聽三娘子的,而不是俺答汗的。

現在三娘子要入京朝貢。

三娘子能把俺答汗給架空了,自然有她的本事,她進京來是早就和京師溝通過的事兒。

西北族黨最大的本事不就是依寇自重嗎?現在寇直接跟京堂聯繫了。

往往這個時候,反對聲音最大的就是族黨,朱翊鈞看向了王崇古問道:“大司寇以爲呢?”

“臣以爲善,此乃國朝盛世。”王崇古站了出來,沒有反對,他捱過打,知道疼。

吳兌謊報軍情,最後被葛守禮搭救,所以吳兌覺得張居正,名不副實徒有虛名。

張四維其實沒有直接跟張居正過過招,張居正當國,張四維已經被彈劾致仕了。

只有王崇古真的捱過打,那是真的真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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