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

“貴。”海瑞言簡意賅的說道,他沒有討論歷來造反的只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更沒有討論權豪們之間的普遍矛盾,而是基於踐履之實,談到了一個問題,養步兵營真的很貴。

“貴?”葛守禮有些明白了,點頭說道。

海瑞繼續說道:“這個昂貴是多方面的,人貴,練兵貴、軍備貴、維繫一個步營更貴,葛總憲若是注意到了京營的六冊一賬,就會發現,養一個步營,需要的的銀兩那不是一個權豪,十個權豪之家掏空自己能夠解決的了。”

步營的昂貴是多方面的,三年以來,一個步營三千人,從軍餉、到軍備、再到訓練,再到維持京營的消耗是極其驚人的。

遷安伯本身還足夠的清廉,即便如此,朝廷養京營這三個步營,薊州永平山海關這三十個步營,已經傾盡了全力。

精銳真的很貴。

“最貴的是什麼?”朱翊鈞看着葛守禮和海瑞說道:“最貴的是維繫這支軍隊的朝廷,是人心所向的人心。”

大家都是明公,小皇帝的話,大家都能聽明白。

步營是物理意義上的昂貴,沒有真金白銀砸下去,還想養步營?

而步營在政治意義上更加昂貴,組建步營需要遴選悍不畏死的軍卒,需要軍器局打造長短兵、弓弩、甲冑、火器等等軍備,需要戶部百般週轉的找到足夠的糧草和軍餉,需要有效的制度來完成軍隊建設,需要兵部、元輔的政治支持,需要皇帝的信任。

步營的昂貴在它本身,也在朝廷,更在天下的人心向背。

葛守禮俯首說道:“臣明白了,謹遵陛下教誨。”

張居正面色凝重的說道:“葛總憲問得好,雖然他們無法組建步營,但是根據何心隱的交待,沆瀣一氣蛇鼠一窩的人,想要獲得軍力,以致抗衡朝廷。”

“妖人曾光者,不知所從來,能爲大言惑衆,聚徒講學,道家衢天瑞,太湖鄭士韜,靖江雷得鳴、劉洪,南昌張一德,高安傳珠一,武崗歐陽蒙,靖州劉宗文、吉安羅巽等,慣遊湖廣貴州四川等地土司中,教以兵法圖大事,撰造《大乾啓運錄》等妖書,以太乾太極皇帝之寶爲號,勸水西、永順、保靖、酉陽等土司糾合倡亂。”

“而何心隱,只不過是一窩老鼠中的那一個罷了。”

“很明顯,不是不想,而是沒做到,若非這次逮的快,挖得早,很難說他們能鬧出怎樣的亂子來。”

廷臣們議論紛紛,這鼓譟貴州等地土司糾合倡亂,葛守禮的擔心不無道理,權豪想要握住刀子,只是太貴買不起,握不住罷了。

這不,退而求其次,和新安世襲的土司,勾搭到了一起。

“怕到時候羣臣又要喋喋不休,說元輔藉機打壓異己,重循吏打壓清流清議了。”葛守禮看完了奏疏搖頭說道,他可是都察院總憲,最近的風力輿論何等的狂熱,恨不得天翻地覆一樣,倒張居正的聲浪一波高過了一波。

嘉靖二十一年起,至萬曆初,一些文人在著書立說、聚徒講學的時候,熱心抨擊朝政,稱爲清議。

清議:督俗、明是非、宣教者的公正的議論。

海瑞嗤笑了一聲說道:“清議,他們是清流嗎?也好意思說自己是清流?”

“一個個拿着權豪的錢,爲權豪奔走呼喊,何心隱怎麼說?聖賢大於士,士大於商賈,商賈大於農工,國之四柱石,卻被他排了個序列,他是爲了新秩序嗎?不過是拿着權豪縉紳、鉅商富賈的錢,爲他們奔走罷了。”

“清議,若是要認爲自己是清議,就必須是清流,要是清流就必須要清廉,唯有做到了清廉,才能清流,他的議論才能是清議,否則都是濁議。”

“不如這樣,又不是不讓他們議,要想議也可以,就以我海瑞在海南的生活爲參詳。”

“清廉,要住土房、要出入短褐、要孤身一人不能前呼後擁、不得出入娼館、不得飲酒、更不得宴請賓客,就像是那苦行僧一樣的清廉,這纔是清流,清流才能清議,這沒問題吧。”

“何心隱這些泰州學派,不是標榜自己爲小民說話,門人上自師保公卿、下逮士庶樵陶農吏,有教無類,教化萬方嗎?他們總不能綾羅綢緞,出入轎攆,豪車美人相伴左右,去找一戶五口之家只有兩條褲子的小民,說:你有什麼苦難,我爲你伸張。”

“劃拉個標準出來,就以我在瓊州出入的標準,若是能做到就是清議,若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表面清苦背地裡花天酒地,但凡是抓到就以妖書讖緯殺頭。”

“清流的名聲都被他們敗壞光了。”

朝中的清流的中流砥柱海瑞海剛峰,發動了對清流的重新定義,要標榜自己是清流,要清議朝政,就要清廉,不能豪奢,做不到就不要標榜清流。

葛守禮沉默了片刻說道:“海總憲的標準,有些太高了。”

“濁流就是濁流,非要說自己是清議,就按這個標準來。”萬士和對海瑞的標準高度贊同,萬士和就從來不標榜自己是清流,他就不清廉,更沒有志向高潔,他就是個騎牆的兩面派。

張居正、譚綸、王國光等人,都直接定義自己爲循吏,循吏以做事爲主,做成事就是良臣,做不成就是庸人,滾蛋回家賣紅薯。

而王崇古乾脆就是認爲自己是個濁流,他就是想發財罷了,只要能發財,他連自己的親外甥都能以合適的價格售賣。

這就是朝堂的衆生相,可是標榜自己清流,卻不清廉,這不是當了表子還要立牌坊?

天下的好事,還能都讓他們給佔了去?就因爲他們能說會道?哪有這等美事?

張居正思索了半天說道:“那就依海總憲所言,清廉者清議,爲清流,貪墨者濁議,爲濁流。諸位以爲呢?”

張翰想了想說道:“那要是出身富貴呢?家裡富貴,也要清貧嗎?人本就有豪奢,志向高潔,不肯同流合污,就不是清流了嗎?”

“以海總憲爲參詳,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

張翰說完,廷臣們都看向了張翰,都沒人搭理他,甚至沒人回答他。

朱翊鈞看到這一幕,就覺得格外有趣,葛守禮也說海瑞的標準太高,大家都沒覺得有問題,張翰一開口,大家都不理會他,其實很簡單,葛守禮是真的覺得高,以海瑞爲標準也真的高,葛守禮在就事論事。

而張翰此話,到底是何居心,就不得而知了,張翰在給誰當官?給陛下當官?給朝廷當官?給大明當官?給他自己當官?

恐怕是在給權豪們當官。

朱翊鈞開口說道:“海總憲的標準的確有些高了,世間幾人能做到?要爲小民張目,總不能不會種地吧,若是連種地都不會,連五穀都不分,下逮士庶樵陶農吏,不過是虛妄也,就以這個爲標準吧,是否會種地。”

“先生以爲呢?”

“陛下聖明。”張居正想了想,也確實如此,種地這個標準,恰到好處。

陛下都會種地,你說伱不會種地,還說自己爲小民奔走,連小民最爲關切的肚子問題,都不瞭解,這就是虛僞之人,絕非清流。

濁流就是濁流,裝什麼裝!

“吏部部議推舉戶部左侍郎郭朝賓爲工部尚書,諸位以爲如何?”張居正又翻出來一本奏疏,說起了工部尚書的人選。

工部,六部之末,從戶部左侍郎到工部尚書,很難說是升遷還是明升暗降,但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人手,尤其是朝中皇陵修繕之事,茲事體大,現在進工部尚書,需要把這個大雷給排了。

並無人反對,郭朝賓就是出來抗雷的,並非誰的黨羽。

張居正繼續說道:“閱視侍郎吳百朋閱視宣大,奏言:奏言宣大屯田事,國初地饒賦輕,屯軍樂墾,其後以地饒加贈賦額,又以軍興加增稅畝草束,以致逋欠流移,近宣大督撫王崇古,多方招墾應者如雲,計新墾入額田四萬七千五百頃田畝頃,今歲閱視,實徵共五百一十萬三千七百六十四畝,今歲比去歲再增三十八萬畝有餘。”

“王公賢才。”

王崇古自己一愣,他從宣大回京已經數月,他並不是很清楚吳百朋在宣大到底做些什麼,原來是去盤查他墾田數目去了,他笑着說道:“一般一般,本分而已。”

王崇古墾田是爲了賺錢,朝廷說發實物纔給軍餉,王崇古是爲了拿到朝廷給的銀子,但這的的確確是安土牧民的功勞。

十九萬失地佃戶的確是個大功勞,吳百朋去閱視,事實也是如此,功是功,過是過。

很快王崇古意識到這封奏疏的重要性,他回京任事是慶賞,而不是張翰、張四維的族黨舉薦,這對王崇古在朝爲官,意義重大,也就是說,至少在入京爲官這件事上,王崇古可以很清晰的跟張翰、張四維進行政治割裂。

這個大司寇,是他王崇古堂堂正正憑着功勞掙到的,而不是族黨的姑息之弊。

這對王崇古而言,非常重要。

張居正翻看着奏疏,這封奏疏很長,還附有一份魚鱗冊,上面是新墾田畝的具體位置,還有安置百姓戶數,是六冊一賬中的一冊,張居正之前還以爲王崇古誇大其詞,墾田是肯定墾了,恢復荒蕪額田,肯定做了,但是四萬七千頃這個數字,是有些讓人懷疑的。

太多了。

但是吳百朋的實徵爲五萬一千多頃,甚至還多出了三十多萬畝,這是王崇古在宣大的政令慣性的影響。

張居正非常樂意看到王崇古的轉變。

王崇古在宣大的餘威頂多維持兩年,宣大的巡撫督撫,一個吳兌、一個方逢時,都是能玩出謊報軍情威逼朝廷的臣工,宣大稍微振奮的局勢,會再次糜爛。

張四維,真的是蠢貨一個。張居正看着手中的奏疏,也只能搖頭。

“宣大督撫吳兌上奏請北虜三娘子至宣府作客,代俺答汗封貢。”張居正說起了俺答封貢的具體安排,這和遼東戰事有關。

這也是常態了,大明對東北用兵,就在西北宴請三娘子,俺答汗老了,三娘子在北虜金國是話事人,只要三娘子在宣府,大明在西北戰亂的風險就會降低一些,大明在東北就可以隨意作爲。

自從去年大明克古勒寨,俘虜和賊酋送入京師,逆酋王杲、董狐狸的侄子卜哈出等被關押在了天牢之中。

春天的時候,土蠻諸部進犯長勇堡,李成樑將其擊退,四月,虜酋土蠻,祭旗聚兵聲稱要朝廷貢市,若是不肯,就要要搶山海關,並且兵峰直抵開原,李成樑出戰,而薊州總兵陳大成率銳卒出山海關策應,再次將土蠻擊退。

五月份再聞虜情,張居正上奏,說遼東巡撫張學顏奏,虜冒暑擁衆,犯非其時,近暑雨連作,弓解馬疲,勢不能逞。

下雨天是不能張弓的,因爲雨水會浸溼弓弦,朱翊鈞習武,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文華殿廷議,大將軍戚繼光、大司馬譚綸,也都是這麼說,倒是吳兌又鼓譟一番聲勢說:北虜恐怕有和土蠻、女真聯合的可能,兵部議不可信,果不其然,五月土蠻南下因爲暑期已至,大雨滂沱,不得不自己撤離。

到了九月的時候,土蠻再次蠢蠢欲動,遼東戰事一觸即發。

事物的發展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有着極爲清晰的脈絡和徵兆。

廷議之後,朱翊鈞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講筵,而是乘坐車架,向着北土城而去,這裡是京營的駐地,大明京營將會再次出擊,前往遼東作戰。

朱翊鈞來到了北土城的武英樓,戚繼光領了徵虜將軍的印信,樑夢龍領總督軍務,馬芳、李如鬆爲左右副總兵,準備開拔。

“戚帥辛苦,大明軍辛苦,朕欲與諸位將士同行,奈何身小力虧,就不給將軍們添亂了,朕在京師,待大軍凱旋。”朱翊鈞站在武英樓裡,這次的開拔,他親自前來送行。

“大明軍威武!”

“陛下威武!”

朱翊鈞來到了轅門前,站在一輛正廂軍車之前,輕輕的推了一下滿是泥土的輪轂。

吳元年,徐達領徵虜大將軍印綬之後,還是吳王的朱元璋親自推動徐達的車輪,讓他征伐胡元,後來胡元被打沒了,北元被打沒了,北元漢廷又被明成祖朱棣打成了北虜。

現在北虜再次猖狂,朱翊鈞作爲大明的皇帝,站在北土城的轅門,再次爲大明軍送行。

鼓聲陣陣,號角聲幽怨,萬餘人的精銳開始北上,朱翊鈞一直站在轅門前,看着大明軍綿延不絕的車隊,緩緩消失在了天的盡頭,纔對張居正說道:“壯志得展布。”

若是在張四維看來,這多是個好機會,大明京師空虛,精銳北上,這不正是提刀見陛下,和陛下痛陳厲害的好時機嗎?只需要調動宣大衛軍,直入京師城下,就是不能奪了生殺予奪的大權,也能讓朝廷知道厲害!

可是在王崇古看來,這就是最最最危險的時候,這個時候,跟朝廷、跟張居正蹬鼻子上臉,那就是自尋死路,一旦西北跳反,朝廷立刻可以釋放關在天牢裡的逆酋王杲、董狐狸的侄子卜哈出,答應土蠻諸部的貢市請求,而後收兵,對西北進行平叛。

就像現在吳兌在宣府宴請三娘子,張學顏也可以在東北宴請察罕汗,安定東北,而後平定西北。

回城的路上,王崇古湊到了張居正的身邊,低聲說道:“元輔,西北我的餘威尚在,這次還好,下次,怕是要出亂子,下下次,恐怕…”

王崇古話沒說完,但是態度很明確,他控制不了太久,餘威最多也就兩年,到時候西北出亂子,朝廷威罰的時候,可不能傷及他這個善類,他可沒有謀逆之心。

王崇古覺得西北必不能贏,哪怕是依仗北虜聲勢,就今天送行,大明軍容整齊,就這一萬銳卒,十萬能抗衡嗎?答案是否定的。

經過了戰火洗禮的銳卒,只會更強。

“王司寇現在是大明刑部尚書,負責刑名,還有羊毛官廠之事,西北動盪,和王公無關了。”張居正低聲說道,他給王崇古吃了顆定心丸。

萬曆五年,陛下就該大婚了,大婚之後,就該親政了,張居正也不打算戀權,陛下比他還要希望大明再起,他也能清閒一些,搞一搞算學,研究下光學,偶爾下下田,磨一磨澱粉,多是一件美事?

至於承諾,他張居正的承諾,又不是陛下的承諾。

朱翊鈞回到了京師之內,開始繼續搗鼓自己的反射望遠鏡,他問張居正的問題,其實他清楚的知道答案。

大明在南衙對於何心隱之事開始進行追繳,緹騎四處出擊,稽稅千戶駱秉良親自前往江西吉安,抄沒了廬陵楊氏。

廬陵楊氏,發端於楊輅,自此之後延綿不絕,駱秉良抄這一家,是楊士奇的楊,楊士奇,歷五朝,仕六帝,在內閣爲輔臣四十餘年,首輔二十一年。

大明的廬陵楊氏號稱四世三公,世人皆稱其爲望族,而楊士奇、楊溥、楊廷和,四代出了三位宰相,雖然楊士奇是楊輅長子楊銳後裔,楊溥爲楊輅次子楊鋌後裔,楊廷和爲楊輅五子楊聳後裔。

這一次緹騎抄家,也只是抄了長子楊銳這一系,資助何心隱,曾光、衢天瑞、鄭士韜、雷得鳴、劉洪、張一德、傳珠一、歐陽蒙、劉宗文、羅巽等人的正是楊士奇的後人楊有仁。

駱秉良爲了這次抄家成功,還專門借調了江西兵三千人,讓江西巡撫潘季馴,一道前來,防止生變。

潘季馴告訴駱秉良不用,儘管去抄家就是,駱秉良到了才知道,廬陵楊氏一共五系,這五系不能說是同氣連枝吧,也只能說是互爲仇怨。

駱秉良來抄家,其他四系,甚至直接點了爆竹,恨不得上來幫忙一起抄家,說來說去,都是利益惹出來的禍患,江西本就不富碩,生產資料就那麼多,而楊士奇的大房和楊廷和的五房斗的你死我活,以科舉爲例,這生員、舉人就那麼幾個名額,你拿走了我拿什麼?

田畝、人丁、工坊、水路等等,都是這個道理,五房帶着其他三房,跟大房鬥來鬥去。

現在大房倒了黴,那真的是牆倒衆人推,樹倒猢猻散。

就像孫克毅、孫克弘的孫氏和徐氏的仇怨,矛盾總是普遍存在,如何利用勢要豪右、權豪縉紳、富商巨賈之間矛盾,裡挑外撅,不斷的分化,是稽稅房,和日後稽稅局的重點工作。

要稽稅,沒有內鬼,是萬萬無法徹底稽稅的。

九月,追欠的催繳票,或者說是催命符發到了權豪的手中。

依據清丈的魚鱗冊,稽稅房開始追欠,這一下哀鴻遍地,催繳票不交,那就別怪朝廷翻臉不認人了。

翻臉不認人,就代表着朝廷不打算內部處置,而是要將這件事放在明面上,到時候是非,自然有公論,你欠的稅,是一個農戶幾千年掙不到的銀子,你說到時候百姓們是罵朝廷苛責,還是罵權豪大戶不肯納稅,竭澤苛責小民?

在緹騎千戶忙的暈頭轉向的時候,松江府的畫舫已經試運行結束,反響良好。

很快排期就排到了次年,孫克毅敏銳的發現了商機,立刻繼續進行了定做,松江造船廠沒有產能,那就去月港造船廠,這都是大明朝廷的造船廠,哪裡造不是造?

一個龐大的產業鏈正在形成,誰先把握了生產工具,誰就能在這個行業獲得巨大的優勢。

孫克毅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問題,那就是揚州瘦馬的價格正在快速的上漲,而且速度驚人,不僅如此,連南衙秦淮河畔、松江府黃浦江畔的娼妓價格也在瘋漲,這自然是因爲白銀的大量流入,也是因爲從業者的數量減少。

沒錯,娼妓這個行業的從業者在減少,因爲松江府和應天府的兩個織造局,北衙的羊毛官廠,也在招織娘,織造這個的確需要心靈手巧。

娼妓典型的吃青春飯,這個活兒不穩定還容易生病,流動量極大,病死的、從良的,是一個動態產業,但是現在三個官廠就直接吸納了大量的織工,對娼妓這個行業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衝擊。

那些想下海的,一看那邊織布也能賺不少錢,自然就不想下海,畢竟娼妓是賤籍,一入娼門,世世代代都是賤籍。

按照過往的路徑依賴,就是要加大對牙行的投入,也就是讓人牙子,四處買些女童,打小培養,但是孫克毅這算盤一打,本地培養,成本有些高昂,還不如直接從朝鮮和倭國進口更加合適。

進口還能打造一個異域風情的名頭,就像當年大唐朝的胡姬一樣。

揚州瘦馬是要分賬的,一個客人五百兩銀子,瘦馬要分走二百兩,再加上養船,養傭奴等等開銷,回本的週期會變長,但是買倭國的花魁,朝鮮的高麗姬,就沒有這個顧慮,這都是強人身依附關係,分賬?好吃好喝還有傭奴伺候,還不滿意?還要分賬?

“弟弟。”孫克弘看着盤賬的孫克毅猶豫了很久纔開口說道。

“怎麼了?”孫克毅停下了盤賬,看着孫克弘的轉椅,孫克弘只能坐在轉椅上。

孫克毅知道,他哥哥的腿是徐階害的!

當年高拱打壓徐階,徐階把孫克弘推出去當替罪羔羊,直接打廢了兩條腿,所以,孫克毅對徐階恨的咬牙切齒,就是這個老狐狸太奸詐了,何心隱的事兒,都沒能追擊到徐階的頭上。

“這買賣傷天害理,要不就不做了吧,咱們已經很有錢了。”孫克弘略微有些擔憂的說道。

孫克毅斟酌了一番說道:“兄長的意思是,給朝廷做事,是在與虎謀皮?”

孫克弘點頭說道:“是的,若是朝中風力變了,朝廷棄之不顧,權豪縉紳視我等爲仇怨,到時候,我孫氏左右爲難,進退維谷,過去的事兒,都過去了,我還活着,又不是死了,和徐氏的仇怨,該放下也就放下吧。”

“我已經是廢人了,何必呢。”

“兄長說放下,便更不能放下了,徐老狗不死,我寢食難安!”孫克毅搖頭極爲堅定的說道:“這個仇必須要報!”

“張居正今年五十,他還能當國十年,十五年,就以十年說,這開海事早已成定局,換個人當國,說要禁海,恐難成行,朝廷也是要吃飯的,不能只喝西北風活着。”

孫克毅之所以決定投效朝廷,也不是單純的爲了報仇,他也有他的思量,有些東西一旦形成了慣性,形成了龐大的利益集團,朝廷再想動,難如登天,三五十年內很難更易。

“家主,駱千戶到了松江府,送來了請帖,請家主前往。”一個門房拿着請帖,駱秉良請孫克毅前往松江府衙門。

駱秉良來松江府,自然是來辦追欠專案,不過不是追孫氏的欠稅,而是徐階的欠稅,順便辦點小事,看點熱鬧。

第395章 老奴酋的七宗罪第491章 坑了他張居正,張居正還要說謝謝第五十四章 過河拆橋,上房抽梯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一個惡貫滿盈的惡人,都覺得邪惡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誠就是最大的必殺技第384章 稚童舞利刃,傷己傷天下第299章 取之於賤儒,用之於賤儒第一百八十六章 許願池裡的王八都搖頭第534章 倭不能不平,但也不能全平第八十四章 富國以安天下,強兵以誅不臣(爲盟主“小飛毯”賀!)第372章 讀書人最是擅長,殺人不見血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333章 再苦一苦這賤儒,罵名張居正來擔第三十三章 狼、虎、龍第四十四章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第328章 陛下好生缺英明!第二百四十四章 王崇古強烈的求生欲第二百一十九章 奇觀興國,大建安邦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壯,不能同行第二百三十四章 送出去的,要親手拿回來才行第514章 解刳院雅座一位第383章 緣分不夠?姑娘請留步第516章 一身偃臥蓬蒿穩,四海蒼生恐未安第545章 清流名儒難負盛名,憐孤惜寡上門認第513章 事莫明於有效,論莫定於有證第一百四十八章 緣冪勢既同,則積不容異第一百六十九章 讀書人的心眼兒真的髒第396章 人主當急萬民之所急第463章 天道偏偏負善人,世事翻騰似轉輪第四十九章 給戚繼光封個伯爵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的命是不是命,你是不是人?第一百八十九章 陛下,要不看看創造發明?第一百三十五章 《算學寶鑑》、《算法統宗》和《泰西算學》第307章 封建禮教害死人第八章 大明軍容耀天威第四十二章 對小皇帝的考成第二百零二章 權豪縉紳裡面的一股泥石流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極殿公審三逆臣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縛二雞之力的書生第434章 十年之期已到,大明軍開拔!第555章 欠陛下的債,還不完,根本還不完第一百五十章 朕有三十三個步營,權豪有幾個?第二百二十八章 張公在時亦不覺異,自公沒後不見其比第一百七十四章 祖宗成法不可違,踐履之實不可棄,兩難如何自解?第292章 賤儒類犬第395章 老奴酋的七宗罪第529章 不想當國王的院長不是好船長第二百六十四章 傲慢,是失敗的開始第412章 人與人的悲歡喜樂,並不相通第二百三十二章 陛下比王謙還壞!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縛二雞之力的書生第一百七十五章 手縛濁龍潘季馴,慘如水鬼高啓愚第二百二十四章 上面假裝發餉,我們假裝打仗第492章 不是臣工不努力,是真的無能爲力第367章 國破,山河亦不在第九十一章 朕就辦三件事,罵人,罵人,還是罵人!第一百一十三章 倍之?超級加倍!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極殿公審三逆臣第330章 震驚!大明皇帝居然爆金幣了!第一百二十一章 想讓朕跪着當皇帝?沒門!第八十七章 當國者政以賄成,吏朘民膏以媚權門第371章 陛下的軍事天賦比山還高第九章 再一再二沒再三第367章 國破,山河亦不在第291章 來自海瑞的馬屁第523章 北極玄靈蕩魔南極赤炎廣利洪聖天尊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冊一賬,收付記賬法第549章 奇觀:正衙鐘鼓樓第540章 大明廷臣對皇帝使用了活字印刷術第502章 不解風情朱翊鈞第383章 緣分不夠?姑娘請留步第447章 以徵虜大將軍的名義宣佈:俺答汗,第438章 歲月蹉跎,往事不復第440章 羊毛來了,韭菜就沒了第二十三章 一夕之飢,啓無窮之殺第498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第六十章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第一百零三章 蠻夷狼面獸心、畏威而不懷德第352章 格物院有祥瑞進獻第409章 有史以來,第一支全火器的騎兵第295章 君臣?共軛師徒第一百九十五章 思路清奇小皇帝第494章 考成法,是天下官吏的自由第358章 開海一念起,天地剎那寬第289章 你問朕是什麼人?朕的名字不可探聞第400章 即便是天下罪之,那也是萬方有罪第515章 自有大明律處置他!第二百零四章 《勞動圖說》朱中興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應該是這個時代的產物第354章 只是官船官貿,不敢妄稱再下西洋第二百六十六章 用蘿蔔刻一個倭國國王的印綬第387章 搶着給皇帝送錢,算怎麼回事兒?第395章 老奴酋的七宗罪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壯,不能同行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辦法再借給他點兒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們失去了一切,但是獲得了自由第445章 戚繼光沒有等到屬於他的十二道金牌第400章 即便是天下罪之,那也是萬方有罪第556章 誰掌握了海洋,誰就掌握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