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臣收劍立在一方人馬之首,冷冷地瞥了那大清早闖入之人一眼,若不是主子開口相問,他絕不會就這麼放過他!
膽敢擅闖主子的閨閣,這是根本就沒將他們天機衛看在眼裡!
殷逸感受到天臣滿是敵意的目光,當即迎了上去,微微挑眉。
若不是今息出聲,再來幾個回合,孰勝孰敗,還不一定呢!
見兩人鬥雞般地對上,眼光交匯處幾乎都能聽到火花噼啪之聲,顧今息只覺得頭更痛了。
“天臣,你來說,這是怎麼回事?”
聽得顧今息呼喚,天臣當即收回目光,斂眉對窗畔的顧今息拱手一禮:“主子,此人闖入閣內求見。主子未醒,天臣不敢讓人打擾,只好‘請’他稍後。”
天臣說得是事實,只不過,這“請”的過程,似乎沒有他口中說得那般輕巧而已。
顧今息聞言,目光轉向同樣望向自己的殷逸,眸光一閃:“不知陛下清晨前來,到底是爲何?”
她可不以爲,殷逸是爲了兒女情長的理由前來的!
既然前幾日他能夠按兵不動,按說並不是個沉不住氣的,可是這個時辰就找上門來,甚至不惜與天機衛大打出手。
這般的前後態度差異,難道是……
顧今息挑眉:“已經等不及了?”
殷逸聞言,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色,他還未曾開口,顧今息單單是從他的一舉一動之上,便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果真聰慧!
“是!”殷逸從袖口中取出一物,道,“這是剛剛收到的傳書,我們已經等不及了!”
若不是今日前線驟然傳回告急傳書,他也不會如此魯莽地闖進來。
顧今息聞言,眉色間多了一份凝重。
雖然這幾日她已經是近乎於不眠不休地在佈置,但是總還是覺得時間太過緊迫,在這個時候貿然進入地下宮殿,恐怕還是不能做到萬無一失……
顧今息眉色流轉,轉而笑着指了指天上的太陽,笑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皇上莫急,如今天色還早,等到正午之時,我們再動身不遲。”
見顧今息的動作,殷逸眉眼一動,當即朗笑一聲:“好,就聽你的!”
言罷,殷逸只深深地看了顧今息一眼,也不多做停留,徑自帶着身後的皇家暗衛們離去。
直到幾人的身影消失,天臣這才皺眉道:“主子,我們的事情……”
顧今息一擡手,制止了天臣接下來的話。
“準備嘛,總是做不完的。百密總有一疏,無論我們準備地再怎麼完美也一樣。既然如此,還不如此時就動手!”
見天臣還欲張口反駁,顧今息索性揮手合上窗戶,慵懶的聲音隔着窗戶傳來。
“如今時辰尚早,讓大家都歇着吧,接下來,恐怕就沒有這種安心休息的機會了……”
顧今息都已經做出如此姿態了,明顯是不欲多說什麼,天臣縱然心中有所憂慮,但也只能拱手應下,前去安排人手。
此事非同小可,何況暗處還有人在虎視眈眈,他絕對不能讓主子出任何的疏漏!
屋內,顧今息的纖纖玉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眸中與方纔暗含擔憂的神色不同,反倒是多了幾絲興奮之意。
準備了這麼些時日,也該到了看成效的時候了!
自清晨時分商議過後,顧今息似是胸有成竹一般,閉門不出,竟然當真是一覺睡到了接近正午時分。
天臣率手下在最後這段時間裡佈置了一番之後,便親自守在閣樓之外,此時見時間漸近,天臣也不心急,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淡定的模樣。
若是主子臨時改變心思,他本就是樂見其成!
正當天臣這個心思一出,似是有所察覺一般,身後的房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露出屋內的身影。
顧今息掩脣打了個哈欠,一副沒有睡醒的模樣,連聲音中都帶着初醒的迷濛慵懶:“天臣,什麼時辰了?”
“回主子,快要到時間了。”天臣躬身回道。
“嗯,都這個時候了,我們也該出發了。”
雖然話中說着要出發的話,但顧今息那散漫的神態,怎麼看都不像是將此事放在心上的樣子。
“是!”
天臣可不會顧慮這麼多,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好主子,只要於主子的安全無礙,主子的命令,他自然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未幾,天機衛中的精英齊聚,爲首的正是之前隨顧今息前往藏寶之地的雙生兄弟——天歌、天域。
一行人準備就緒,便浩浩蕩蕩地出了顧府,那招搖的樣子,高調到了極點,就差敲鑼打鼓地宣告了。
當然,守在暗處的人也沒有讓他們失望,當即盡職盡責地將顧今息一行前往藏寶之地的消息傳到了他們背後主子的耳朵裡。
而顧今息這方看着天機衛的手勢,也綻開一絲笑意。
好戲,開場!
相比於顧今息這裡的招搖,暫居與客棧養傷的殷逸一行卻是與之相反,行事極爲低調謹慎。
從出客棧開始,就是兩個極爲相像的身形,從頭到尾遮掩在巨大的兜帽之下,將整個人遮擋得嚴嚴實實,根本分辨不出二人的不同。
這一番舉動,當即讓暗中的暗樁打起了精神,對視一眼,分別注視着這身形裝束都極爲相似的兩人。
只見兩人一出客棧,便分別上了前後兩輛馬車,隨在身後的幾人,柳令春上了前面那輛馬車,面容之上仍舊帶着病色的慕雲霄和袁青山則是上了後面一輛馬車。
暗樁見此,頓時對視一眼,擰緊了眉心。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他們能夠判斷得出真假的了。
必須儘快回報主子!
兩人對視一眼,就着隱身於暗處的優勢,悄然離去,快速地回去向自家主子說明此間的情況。
就在殷逸和顧今息分別從兩處出發,一低調一高調地快速前往藏寶之地時,兩方彙報消息的探子同時到了昨日的暗室之中。
聽完兩方的彙報,明月沉思片刻,沉聲對下首之人道:“耶律將軍,此事你怎麼看?”
耶律城自聽了兩方的彙報,也是一副慎重的表情,久久不曾言語。
聽得明月的問話,這才擡頭笑道:“微臣愚鈍,摸不清這其中的頭緒,還請公主殿下明示!”
明月聞言,眉眼一沉。
他堂堂戎狄第一大將,竟然自謙爲“愚鈍”,簡直貽笑大方!
這個耶律城,分明是要她先說出自己的見解。若是說得好,他不過是誇讚一句“公主殿下英明”了事,一旦有所紕漏,必定會被他抓住把柄,一通教訓!
她再如何厲害,到底是沒經歷過戰場的殘酷,風雲變幻的,玩點兒內闈勾心鬥角的手段,耶律城自然是玩不過自己,不過這種事上……
她沒有把握!
明月暗自攥緊了手心,臉色微沉。
這次機會,她是絕對不會錯過的,既然耶律城有心,那她就先說也是無妨。
“這兩方行爲古怪,顧今息這方且不說,殷逸的舉動顯然是在跟我們玩障眼法!照屬下彙報的情景,本公主以爲……”說到此處,明月微微一頓,再次思慮了片刻,才咬牙道,“後方馬車之上纔是真正的東離皇帝!”
言罷,明月將目光投向耶律城,卻見耶律城面上看不出喜怒,只笑問道:“哦?公主殿下這麼說,可有什麼依據?”
明月見此,心微微提起,但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脫口而出。
“這兩方裝束相同,無法從身形之上判斷,但據本公主所知,殷逸行事向來謹慎,既然是要使障眼法,自然是要找一個吸引我們眼球的替死鬼!隨行之人中,唯有柳令春一人完好,且身懷不弱的武藝,又略通機關算法,按常理來說,該是跟在殷逸身邊,但此時,卻是萬萬不能以常理度之!更何況,前爲尊後爲卑,誰也不會料到,帶着兩個病秧子且身居人後的,纔是真正的帝王!”
“啪啪啪!”
明月最後一字落下,當即響起一陣鼓掌聲。明月一回首,便見耶律城正含笑玩味地看着她,讓她原本就提起來的心更加地沉了幾分。
“怎麼,本公主說的不對嗎?”
耶律城搖頭,面上似是帶着幾分笑意:“公主殿下果然冰雪聰明,連這麼複雜的事兒都能想得明白。只可憐那殷逸,竟是如此小看你我,以爲這點算計就能擾亂你我的視線。”
耶律城的話似是恭維似是佩服,甚至語氣中都沒有絲毫的不敬之處,卻偏偏讓明月臉色大變。
“你是說……”
見明月臉色猛地煞白,耶律城這才緩緩收斂了笑意,眼底的冷色不再收斂,直射明月而去,再開口時,語氣中的諷刺,刺得明月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公主殿下的思慮本沒有錯,只不過,你忘了一點!你的對手,是東離的帝王!你輕敵了!”
所謂“兵者,詭道也”,這些明月和他都能夠一眼看明白的事情,殷逸又豈會預料不到?若是這麼輕易就被他們看破計策,那麼殷逸這個少年帝王當初根本就不可能坐穩這個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