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御書房,一片陰雲密佈。
殷逸一身尊貴的龍袍,更加襯得玉面如冠,貴氣逼人,端坐在案桌之後,臉色黑得幾乎能滴出水來,身上散發得陣陣冷氣壓得屋內衆人一動不敢動。
御書房正中,六部尚書自從接到聖諭,一刻不敢耽擱,好不容易趕到了宮裡。誰知道自從進來行了個禮,陛下就沒說過話,他們自然是不敢私自起身的,只能就這麼跪在地上。這時候誰都知道陛下的心情差到了極點,誰都不想做這個出頭鳥。
“想清楚了沒有?”
殷逸一句話出口,就讓六部尚書面面相覷。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他們想什麼?
看到同伴眼中的迷茫,六人齊聲道:“微臣愚鈍。”
啪!
話音還未落下,一本奏摺就被狠狠地甩到了衆人面前。
“給朕好好看看!看看你們乾的好事!”殷逸一掌拍下,竟然將楠木桌子拍斷了一角,一字一句都飽含着怒氣。
六部尚書心裡驚疑不定,這到底是怎麼了?
拿過那個被摔在地上的奏摺,幾人傳着一看,皆是臉色蒼白,一頭冷汗。
這……
“現在想起來自己乾的什麼好事了嗎!”
看着面前這一班所謂的朝廷重臣,殷逸幾乎想要一掌將他們拍死!可笑今天他還信誓旦旦地覺得天下百姓安居樂業,誰知道現在就出了這種事兒!
“請陛下恕罪!”六人同時一拜,嘭的將額頭磕到地上,不敢擡起來。
“恕罪?那也要看是什麼罪!”
“江浙兩省,暴雨半月有餘,黃河決堤,兩岸百姓死傷數以萬計,無處可歸者多如繁星……”
一字一句,說的正是奏摺上的內容。
“這些消息,爲什麼朕直到今日才知曉!”
“每日早朝,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每日無事退朝,這就叫‘無事’?”
字字句句的質問,殷逸此刻語氣說是憤怒的,不如說是心驚更多一些。
他從未想過,這樣的災情,他竟然會被隱瞞到此刻才知道。這些時間裡,又有多少百姓在期盼着朝廷的賑災中無助地死去?
想到這些,他的心裡就像是沉了一塊大石頭,每一個呼吸都變得困難。
六部尚書頻頻擡袖擦汗,其實他們這麼做,並不是想中飽私囊,若是如此,從那款額巨大的賑災款中他們反而能撈到更多的好處。
之所以這麼做,很簡單,長公主婚期將近,傳來災情的消息,一經稟報,這喜事必然往後拖。遇到這種事兒,暫時隱瞞不報,由他們調動基本的人手暫作處理,待到喜事兒過了之後再報,這本就是舊制。
只是不知道這次怎麼會傳到了皇上這裡,這種潛移默化形成的規制,又不能對皇上明言,此時倒是一個個被問了個啞口無言,默不作聲。
“說話!平日裡一個個不是挺能言善辯的嗎?怎麼這個時候倒是一言不發了?”
殷逸怒氣難消,直接拿起桌子上的鎮紙砸了出去。
正巧這時,御書房的門被從外面打開,一個身影衝了進來。
“啊!”
一聲驚呼響起,衝進來的身影還未站穩就見一“暗器”襲來,彎身想要閃躲.但一介文弱書生哪裡躲得過殷逸這個練家子含怒扔出去的鎮紙,當即被砸了個頭破血流。
“嘶!”
今天真的是不宜出門!
顧今息捂住無辜受傷的額頭,倒吸一口冷氣,疼得幾乎瞬間逼出了眼淚。
殷逸見門口突然闖入一個人,也是一驚,再定睛一看,竟然是顧今息!
“胡鬧,御書房是你能擅闖的嗎!”
一道喝問,嚴厲之下隱含着憂心。這要是方纔扔出去的是一把刀,她這張臉蛋恐怕就要毀了!
顧今息捂着額頭,腦袋還一陣陣地犯暈,聽到這一聲責罵,纔回過神來。無詔私闖御書房,確實是重罪。
剛纔百錦宮來了個小太監,急得話都說不清楚,直說讓她立刻去御書房,晚了要出大事兒。
她第一反應就是,長公主出事兒了!雖然長公主備受恩寵,但宮闈之內本就是遍佈陷阱,步步危機,說不準會出什麼事兒。他們現在怎麼着也是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就當即跟着那傳信的小太監一路飛奔而來。但是此刻……
顧今息掃了一眼御書房中的局勢。陰沉的龍顏,跪了一地的重臣,散落的奏摺,還有那沉重的氣壓,無不顯示着一個事實——龍顏大怒啊!
嘖嘖,原來是拉她來熄火的,就說那小太監怎麼支支吾吾不敢說清楚。
心中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經過,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顧今息忍着額頭上的疼痛,道:“陛下恕罪,微臣不過是情不自禁而已。”
“哦?”殷逸挑眉,情不自禁?虧她說的出口。
“微臣心中着實是惦念長公主,情急之下才闖了進來。”
“是嗎?朕記得公主派李公公傳過話的。”
顧今息雙手揪着衣袍角,作爲難狀:“情難自禁,情難自禁,讓陛下和諸位同僚見笑了。”
哼,倒是挺能裝的。
“咦?”顧今息見矇混過關了,這才故作驚訝,道,“諸位大人這是怎的?怎麼跪了一地?”
“哼!”
殷逸一聲冷哼,屋內剛剛回溫的空氣瞬間冷卻。
諸位大臣紛紛暗中對着顧今息使眼色。顧大人,救命啊!
顧今息扶額,一陣頭痛。她還不清楚這是爲什麼,怎麼救啊?她現在退出去可以嗎?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是很殘酷的,她現在顯然是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撐下去。
拱手作揖,正色道:“微臣願爲陛下分憂。”
即使是女子之身,即使有懷着目的而來,既然接了這個探花之位,批了這一身官袍,自然就要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盡到自己的職責。
殷逸盯着顧今息看了片刻,眸光沉沉,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你可知道,朕所憂心的,是何事?”聲音低沉,帶着壓抑的怒氣。
身子躬得更低,語氣誠懇:“微臣不知,請陛下賜教。”
“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