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妃一笑,試探着道:“不知長公主殿下是如何識得這位姑娘的?”
殷逸垂眸,說着早就想好的藉口:“本公主在宮外遊歷之時,曾仰慕秦姑娘才華,有過幾次討教。此次聽說眠花坊被查封,這纔去皇兄那裡求了恩典。”
“原來如此。”
原來是有些私人交情,長公主自幼受太后寵愛,不願讓長公主受束縛於宮牆,特允她不時去宮外遊玩,故而有此淵源,倒也說的過去。
既然與陛下無關,那麼……
沈妃掩脣,道:“長公主殿下,既是如此,我可就要勸你一句了。這外界的人,可不比宮中,各個是名門貴女,自然都是德行尚佳的。宮外這些人,尤其,是像這秦姑娘……呵呵,依我之見,還是少些接觸爲妙。”
殷逸眉目一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長公主,你自幼長在宮闈,恐怕未曾聽說過一些駭人聽聞之事。這種藝妓,最是會收買人心玩弄手段,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啊。”
殷逸聽沈妃如此說話,分明是在說顧今息心思不純行爲不端,就差沒有直接說她*成性了,他哪裡還能忍耐?
當即反諷了回去:“這一點,沈妃娘娘恐怕過謙了吧。論到這收買人心,玩弄手段,誰又比得過娘娘?”
“你!”
沈妃頓時臉色一沉。是了,她怎麼忘了這長公主那個驕縱的性子?就她那性子,她說秦青是個好的,又怎麼容許別人說她的壞話?
只是當着她的面如此說話,也未免太過了吧!
怎麼說,她也是皇上硃筆親封的正三品妃位,雖說她是長公主之尊,有太后撐腰,也不能如此羞辱於她!
雖然氣怒,沈妃也知道對上長公絕不可硬敵,只好低頭,做委屈狀。
“長公主又何必說這些子虛烏有的話?我也不過是擔心長公主受奸人矇蔽,提醒一二而已。若是長公主覺得我說的不在理,不必理會就是了。扣下如此重的罪名,我可擔待不起。”
往日裡我見猶憐的樣子,如今看在殷逸的眼裡,卻只有厭惡。
“本公主也不過是隨口一說,其中真僞,自會有人分辨,也不是本公主一句話就能定罪的。沈妃娘娘這麼緊張做什麼?”
這些女人整日裡困在這宮闈之中玩弄心計,他又如何不知?只是往日裡不予理會就是了。但如今,若是她們將主意打到了顧今息的頭上,他可就絕不允許了!
看來這內宮,還得整頓一番啊……
殷逸兀自盤算着,沈妃也是有着自己的心思的。
既然這秦青並非是蒙受皇恩而被帶入宮的,她也就沒有必要爲了她一個小小奴籍開罪長公主,否則豈不是得不償失?
沈妃索性開口,退了一步:“如此說來,倒是本宮大驚小怪了。”
“娘娘素來說話如此,本公主不會放在心上的。”
沈妃聽得此話,險些氣到吐血。
什麼叫“素來如此”?什麼叫“不會放在心上”?這麼說來還是她的錯,她殷邐寬宏大量了?
沈妃雖然有意退讓,但到底是身居高位多年,哪個妃子不是奉承着,何曾被這麼頂撞過?到底頭腦一熱,就要出言反駁。
“長公主,你這……”
“喲,長公主殿下,您怎麼來了?”
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沈妃的話,兩人順聲望去,只見那綠紗蒙面的女子正自殿中快步向兩人走來。
顧今息其實早就到了,只是一見長公主竟然在此,當即心虛地又躲在了門後。
這聽了半天,方纔漸漸安下心來,如今見沈妃被氣得不清,再等下去恐怕當真就要爭執起來,才趕忙從門後出來阻止。
殷逸見顧今息出現,也就不再理會沈妃。
見顧今息面上眼神中有些彆扭的神色,想也知道爲了什麼,索性似嬌似嗔地道:“還不都是爲了你嗎?”
顧今息動作一頓,只覺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就連沈妃都有些怪異地打量了長公主幾眼。
這個語氣……怎麼聽都怪怪的啊!
“呵呵,長公主說笑了。”顧今息乾笑着應道。
“本公主可沒有說笑,說來本公主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副打扮,果真是,千嬌百媚啊……”
顧今息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下意識地擡頭,有些慌亂地望向長公主,她這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殷逸見她望來,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顧今息頓時有種轉身就跑的衝動。
長公主竟然真的知道了!自己就這麼一身女裝打扮見了自家“娘子”?天吶,快降下來個雷劈暈了她吧!
“秦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嗎?”殷逸明知故問。
“對對,我……我身體不太舒服,就先……”
顧今息一着急,連什麼“奴家”的稱呼都忘了,就想借着這個藉口脫身。
殷逸一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當即上前幾步,一把扯住她意欲後撤的胳膊。
“既然秦姑娘不舒服,不如隨本宮回百錦宮一趟吧。正好宮中有爲駙馬診治的太醫,也讓他們替姑娘診治一番。”
“不……不必了吧,沒有大礙,沒有大礙……”顧今息連連擺手道。
她總感覺,就這麼跟着長公主回了百錦宮,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
抓着顧今息的手收緊,殷逸眯起眼,道:“秦姑娘確定沒什麼大礙嗎?要知道,有些事,越是拖延,越是嚴重啊!”
顧今息見長公主那個樣子,禁不住渾身一顫。
“其實……還是看看太醫的好,看看的好……”
不要怪她慫,實在是這長公主太“嚇人”了些。不愧是皇上的雙胞姊妹,那眯眼威脅人的樣子,絕對是像了個十成十啊,讓她看一眼就覺得骨子裡都透着寒氣。
殷逸這才滿意:“這纔是正理。走吧,隨本公主回百錦宮。”
說着就要拖着顧今息上轎輦。
“哎,長公主……”
沈妃在一旁看了這一會兒的功夫,明顯感覺到此二人之間有異,那往來交談,總給她一種怪異的感覺,卻又說不上是什麼。
此時見長公主直接拖着顧今息就要走,完全視自己於無物,這纔出聲。
奈何殷逸卻沒有搭理她的意思,直接拽着顧今息上了轎輦,吩咐了聲“起轎回宮”,竟然就這麼將沈妃晾在原地,徑直攜着顧今息離開了。
沈妃看着那駛遠的轎輦,捏緊了手帕。
“娘娘,您切莫動怒,沒得傷了自己的身子。”
身後的貼身宮女見沈妃臉色不佳,上前勸慰道。
“啪!”
沈妃一個巴掌狠狠地落在宮婢臉上,直將人給扇倒在地。
“什麼時候連你一個小小的宮婢也敢來嘲諷本宮了?”
宮婢不敢耽擱,連忙捂着臉跪在地上,磕頭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還敢狡辯!”
沈妃心中本就存着熊熊怒火,既然這個小蹄子敢靠上來,豈不是現成的出氣筒嗎?
想着,沈妃上前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那宮婢雖然疼痛難忍,但是一想到沈妃的手段,就絲毫不敢閃躲,只能硬生生地挨着,恨不得當場就這麼暈了過去。
其餘人等也均是眼觀鼻鼻觀心,誰都不敢上前相幫。
沈妃娘娘素來愛拿身邊的人出氣,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了。怪只怪這位婢女倒黴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妃這纔出完了氣,停下手來。
看也不看一眼地上的奴婢,伸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袍,冷哼一聲,竟然絲毫不理會搖搖欲墜地跪在地上的宮女,徑自拂袖而去。
可憐那婢女原本是好心相勸,卻落得個無辜被罰的下場。沈妃臨走前沒說過讓她起來,她也不敢私自起身。若是被沈妃娘娘盯上了,還不知會如何罰她!
正當那婢女暗自垂淚的時候,一雙繡着精緻鳳紋的靴子落入了她的眼簾。
那宮婢一驚,宮規森嚴,一衣一飾都有嚴格的控制,能夠穿得了這種鳳紋靴子的,也就只有……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宮婢慌忙地拜了下去。
“起來吧,這大冷天的,沈妃竟然就讓你獨自這麼跪在這兒,倒真是個狠心的。”
張語涵說着,伸手虛扶了一下,示意那婢女起身。
“多謝皇后娘娘體恤。是奴婢做事不周全,沈妃娘娘責罰提點一二,奴婢感激,不敢有絲毫怨言。”
再三拜謝之後,婢女方纔起身。
“嗯,聽着這話,是個可人兒。你叫什麼名字?”張語涵問道。
“回娘娘的話,奴婢是玄玉宮二等婢女沁心。”
“嗯,擡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沁心心中一驚,皇后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但既然娘娘說了,她自然是不敢違抗的,只能應了聲“是”,緩緩擡起頭來,只是極有規矩地垂下眼瞼,沒有直視皇后。
“喲,看着本該也是個清秀佳人,怎麼就被沈妃折騰成了這個樣子?這個沈妃,也太霸道了些!”
沁心聽得這話,心裡一陣酸楚,其實她在沈妃娘娘身邊已經有幾年了,還算是頗得寵愛。只是沈妃娘娘的這個脾氣,着實是讓人忍受不住。現在這副樣子,根本就算不得什麼。比這更糟糕的情況,她也不只是經歷一兩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