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無涯的事情,她本來也沒打算這麼早跟靳少宸說,但突然出了這事情,衛城來的如此倉促,反倒是想說也沒有時間說了。
月無雙的話讓靳少宸突然真的安心了下來,然後覺得沒那麼緊張了,也沒那麼沉重了,雖然不知道她的底氣何來,但月無雙這樣的人,無論何時也不會明知是死路還慷慨赴約吧,她所隱藏他不知的,還有很多。
兩人再沒說話,走進皇城的時候,靳少宸突然沒頭沒腦的道:“無論怎樣,你是本王的王妃。”
月無雙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道:“我也是,無論發生了什麼,但是我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月無雙對靳少宸說過許多話,一句句在他耳邊響起。
她說,我覺得我們有緣,所以……我想選六皇子。
她說,我不在意是否有安穩的生活,但我希望能助王爺一展宏圖,萬事順利。
她說,我和王爺從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涼州城只能容下一個太子,別人,該退場了。
靳少宸從沒有百分百的相信月無雙的話,但卻總覺得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很認真,不是敷衍也不是欺騙。
再遠的路,也很快便到了,月無雙走進宮殿,看見上面坐着樑帝,一旁站着四皇子靳少炎,面色都很沉重。
廳中間的地方,跪着兩個人,一個男人想必就是前來告密的,號稱是烏河國的一個商人。另一個,赫然正是晴空。
身份被揭穿是遲早的事情,月無雙早在心中將這場面預想了無數回,但確實沒有想到晴空的背叛,視線旁人概不關心,視線冷冷的落在晴空身上。
這是烏河國小公主託付給自己唯一的人,她很遺憾。
“無雙,你來了。”樑帝點了點頭:“宸兒也來了?”
兩人上前給樑帝請安,月無雙看了一眼晴空:“不知道父皇招我前來,有什麼吩咐?”
樑帝不相信月無雙此時此刻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喊她來做什麼,也十分佩服她如此鎮定,指了指殿中跪着的丫頭:“這是你從烏河帶來的丫頭?”
“是。”月無雙道:“她叫晴空,是我的貼身丫頭,不知道爲何會在宮中?”
晴空跪在地上,額頭貼着地面,她不敢說話,甚至不敢擡頭看月無雙一眼。
終究只是個小丫頭罷了,月無雙越鎮定,她越緊張。
樑帝看了一眼靳少炎:“老四,你說吧。”
“是。”靳少炎躬了躬身:“是這樣的,無雙公主,昨天半夜有人潛入我的府邸,被我的侍衛抓住。還以爲是個不長眼的毛賊,細細的一問,卻是個烏河國的商人,是在被人追殺中,爲了躲避而逃進了我的府中。”
月無雙面無表情,心裡卻冷笑了一聲,你編,你繼續編,這麼多年在涼州城裡裝老好人,終於忍不住要露出真面目了吧。
靳少炎道:“我看他是異族,又神色慌張,便盤問了一番,誰知,他像我透露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月無雙依舊面無表情,好像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靳少宸沒得到迴應,只得接着道:“他說,他是烏河國京都的人,幾輩人都在那裡生活,烏河國大慶典時,也曾見過公主,但她見到的公主,卻並非你。”
月無雙沒說話,靳少宸先開口了:“四皇兄,你這話什麼意思?”
在從寧王府到皇宮中這一路,如果說月無雙是胸有成竹的話,靳少宸便是經過了極其複雜的思想鬥爭,圍繞着月無雙的身份到底是真很假這個疑問,考慮了許多。
沒有人喜歡牆頭草,月無雙不會喜歡,樑帝不會喜歡,他自己也不屑,所以他必須提前做出選擇。
相信或者不相信,必須明白表明自己的態度。如果信,就堅信,爲自己的女人挺身而出是件值得稱頌的事情,就算是最終的結果不盡如人意,那也沒什麼。
“六弟不要激動。”靳少炎緩緩的道:“只是無雙問我發生了什麼,我複述一下罷了。當然當時我也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不過還沒等我再審問,下人卻帶來了晴空,說她有話要對我說。”
靳少炎低頭看着晴空,溫聲道:“晴空,你有什麼話,就放心說出來吧。有父皇在,有我在,別害怕。”
晴空如何能不害怕,她根本不敢擡頭,沉默了片刻,用極低的聲音道:“其實和親隊伍那次遇襲,公主也一併遇難。公主臨終前,遇見了她,她便威脅我,讓我聽她的話,冒充公主的身份,一起進京。我一直都非常害怕,直到前陣子遇到了四皇子,四皇子關心我體恤我,我才鼓起了勇氣,將這事情說了出來。”
“事情便是這樣。”靳少炎道:“此事非同小可,因此我便立刻來稟告父皇。”
樑帝點了點頭:“無雙,這事情,你怎麼說?”
其實樑帝此時已經信了大半,因爲那自稱是烏河國商人的人不但說的非常條理清晰,而且還出示了幾件烏河國皇室的東西,說自己是常替皇族供貨的人,而且他隨身帶着一副畫,那畫顯然不是新墨,那是不知道怎麼從宮中流落出來的,宮廷畫師爲無雙公主畫的畫像。
那是烏河國一個很有名的畫師,樑帝叫了宮中的畫師過來,仔細的鑑別了,得到的答覆是,落款是真的,印章也是真的,這筆觸也正是那畫師的筆鋒,這畫是真跡。
於是樑帝覺得,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月無雙嘆了口氣:“晴空,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你太傻了。”
晴空愕然擡頭,還沒說話,月無雙又道:“我原以爲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縱不多聰明也該足夠冷靜,卻沒料到被幾句哄騙就做出這樣的傻事來。我曾經答應過你,無論出了什麼事情,一定會平安送你回到故鄉,卻沒想道,我不曾食言,你卻自尋死路。”
晴空一抖,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眼中滿是恐懼。
靳少炎一直將自己擺在不得罪任何人,不讓任何人注意的位置上,但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不出面不行了。晴空能說出這些話已經是非常不容易,若沒個足夠強大的人給她做靠山,怕是再說不出什麼就要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