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車門,月無雙往坐墊上一坐,繃着兩天一夜的神經才總算是放了下來。
靳少宸本是開口就想責怪她幾句的,但是看着她這樣子卻開不了口了,半響道:“本王知道你爲族人報仇心切,急着要找出真兇,可你無論如何也是公主之尊,下次再不能如此莽撞。尋找兇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若因此傷了自己甚至搭上性命,豈不是得不償失,叫兇手逍遙法外?”
“你只知我心切,卻不知道我有多心切。”月無雙壓抑着心中的恨,卻不能向靳少宸全盤托出:“我每天夜裡,閉上眼睛便是他們死去時一身的血和痛不欲生的表情,我耳中,就算是堵住也能聽見他們的慘叫哀嚎……”
只是那滿臉滿身的血是夜月盟的兄弟,那慘叫哀嚎是夜月盟的戰士,月無雙捂着臉的雙手卻用力的直接發白,微微顫抖,她縱然沒有自己說的那麼痛苦,但心中的恨卻是隻多不少,讓靳少宸看着半點懷疑也沒有。
“本王明白。”靳少宸怕說多了會刺激月無雙,只能低聲道:“只是父皇既然已經令三皇兄徹查此事,就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你再心急也不該孤身犯險,至少要知會本王一聲,本王陪你一起。要不然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本王如何向父皇交代,如何向你父皇交代?”
靳少宸說的合情合理,月無雙點了點頭:“這次是我莽撞了,下不爲例。”
靳少宸爲她涉險,無論爲了什麼,這個情她是領的,沒有如此不知好歹的道理。但至於下次是不是真的下不爲例,那還要看具體情況。若是線索就在眼前,月無雙明白,即便是靳少宸再生氣,該如何做,她還是得如何做。
因爲知道大家多少都有傷在身,所以馬車走的很平緩,一直慢慢吞吞的,直到天黑才進了涼州城。然後分成三路,一隊人馬送靳少揚回府,一隊人馬送靳少宸夫妻回府,衛城自己進宮,若樑帝還沒休息,要親自彙報一下今日事情,若已經休息,明日一早彙報。
兩個兒子都被困在火場,樑帝縱然還有其他兒子,這會兒怕是也坐立不安。
月無雙和靳少宸回了府,府裡燈火通明的,管家帶着一羣下人和姨太太們正等在門口翹首盼望。
下了馬車,月無雙看着這場景先是驚了一下,她也就是一個晚上沒回府罷了,怎麼像是許多年沒上門的親戚一樣,這是熱烈在迎接她,還是迎接靳少宸?
察覺到月無雙的表情,靳少宸也皺了下眉,道:“這麼晚了不休息,都在門口站着做什麼?”
姨太太們不敢出聲,還是老管家迎了上來,喜上眉梢道:“老天保佑,幸虧王爺和娘娘平安歸來了,這一天一夜,可把奴才們急壞了。”
當然他口中說的是王爺和娘娘都平安就好,但大家擔心的其實只有靳少宸一個,月無雙有什麼三長兩短也就罷了,靳少宸過陣子還能再找一個,若是靳少宸有什麼事情,那寧王府可就散了。
“本王和娘娘都無事。”靳少宸揮了揮手:“都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
這大半夜的堵在門口,知道的知道是在接他,不知道的還不知道府裡是出了什麼事呢。
靳少宸全須全尾的回來了,衆人也就放了心,紛紛退了下去,靳少宸轉身吩咐了墨七幾句,也和月無雙一起回了房。晴空看見月無雙雖然一身狼狽,可是神情沒有半點異樣,也就放了心。
月無雙這兩天一夜的折騰下來也確實有些累,腦子裡中又不間斷的想着各種問題,因此也沒太注意跟在身後的人,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靳少宸已經跟着進了屋,關上了門。
月無雙從桌子上端了杯水,喝了一口,轉過來身來便拿着杯子僵住了。
靳少宸正站在衣櫃邊脫衣服,十分自然,半點也沒有考慮到屋子裡還有一個性別不同的人。
“你……幹什麼?”月無雙皺了下眉,這話問的自然而然,全然也沒考慮到這本是靳少宸的臥室,自從被她佔了後,可憐堂堂大梁六皇子,已經在書房裡睡了好些日子了。
“換衣服啊。”靳少宸十分坦然:“你這一身也夠髒了,不要換換?”
衛城去西山坳救人,那是急行軍去的,不是去郊遊的,因此雖然臨時找了馬車,車上卻並沒有準備太多東西,就算是皇子公主,也只能湊合一下,隨便找了件衣服裹上一路。
月無雙低頭看了看自己,雖然她是女子,但習慣了山裡去山裡來,還真沒靳少宸講究,這一身是髒,但也不至於不能忍受,不像是靳少宸關了門就開始脫衣服,好像一刻都不能忍受。
“我也要換衣服。”月無雙冷道:“不過王爺是不是走錯門了,還是我讓墨七把衣櫃給你搬到書房去?”
“月無雙。”靳少宸將自己破爛的衣服往邊上一丟,毫不在意在她面前路出精壯的上身:“本王一直以爲身在皇族,一點柔軟都會讓人活不下去,所以皇子的心已經夠硬了。但你的心更硬,你可以爲了自己的族人赴湯蹈火,但是對爲你赴湯蹈火的人,翻臉便無情麼?”
月無雙有些意外,看着他一步步走過來,擡手推在胸口,挑了挑眉:“我以爲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盟主雖然是女子,但夜月盟絕依舊大部分都是男人,有什麼大的勝利後大家自然要在一起慶功聚餐,一幫男人喝高了,什麼醜態沒有,月無雙還真是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的,面對靳少宸這樣的情形,實在沒法小鹿亂撞心跳加速。
“我也以爲我們達成了共識。”月無雙嘆了口氣:“我們有共同的目標,可以是戰友,但未必要是夫妻。”
月無雙說着,手掌卻在觸到靳少宸身體的時候往後縮了縮,皺眉道:“你身上怎麼那麼多傷?路上也沒哼一聲?”
“本王又不是嬌弱女子,都是些皮外傷不算什麼。”靳少揚低頭看了看:“這都是在荒廟地宮裡弄的,剛纔在外面人多口雜我也不好問,到底那地宮裡有什麼?”
月無雙把靳少宸推到桌子邊坐下,隨手從自己頭上扯了個髮帶下來,把靳少宸披散在肩上的頭髮給挽了起來紮在一起。然後還嫌礙事,又給扭到了一起盤在了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