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只是幕天席地對月無雙來說是件以前就習慣的事情,將馬放了去吃草,見已經是大半夜,月色又明亮,也就懶得生火,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
好在這天氣正好,不冷不熱。月無雙身上配着驅蟲的香囊,也無蚊蟲可以接近。
雖然心中沉甸甸的,但月無雙忙累了這幾日,在這安靜中竟然慢慢的也睡着了。她藝高人膽大,也不怕壞人,也不怕山上有什麼豺狼虎豹。
只是天濛濛了的時候,月無雙迷糊中,似乎聽到一聲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怎麼走到哪裡都不得安寧,月無雙從睡夢中醒來,目光放空了一會兒。
這荒郊野外的,哪裡來的女子哭聲,月無雙站起身來,側耳聽了聽,那聲音來自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
月無雙如今自己心裡就夠煩的了,本不想管什麼閒事,但聽那聲音悽悽切切的,又有些不忍心。
她雖然是山匪卻並不做打家劫舍的事情,倒是經常劫富濟貧,也見過不少可憐人家的女子。聽着那聲音,心裡還是有些不忍。
雖然如今說起來是大梁盛世,但世間依舊有多少不公平,特別是對女子,月無雙已經如此強悍卻仍少不了諸多煩惱,更何況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月無雙終究還是不忍心,順着哭聲走了過去,剛上山坡,便看見樹影重重中,一個女子背對着她站在山壁邊。
這山雖然談不上萬丈懸崖,但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就這麼跳下去,差不多也是死路一條了。
那女子抽抽噎噎的,看起來也是害怕,但卻又實在走投無路,又試探着往前走了一步,細細索索的,往下掉了些落石。
“喂。”月無雙忍不住道:“姑娘。”
那姑娘顯然是嚇了一跳,也可能是站的時間太長了,腿有些痠軟,本來還是猶豫糾結的,被這一嚇,直接往前摔了下去。
所幸月無雙已經走到了挺近的地方,一見如此整個人便撲了過去,人在半空長鞭揮出,纏上那女子腰身,手臂一提,將人拉了上來。
轟的一聲,女子摔在地上,一時間有些蒙了,看着月無雙半天沒反應回來。
月無雙嘆了口氣:“年紀輕輕的,有什麼事情想不開,從這裡跳下去,可就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
姑娘本是眼淚旺旺的,雖然被這荒野裡的陌生人嚇了一跳,但一見也是個女子,對月無雙便沒有懼怕了。只當她是偶爾無意路過的,順手救了自己。
“我活着也沒有什麼意思。”女子摸了摸眼淚:“你就別管我了?”
“怎麼?”月無雙就地坐了下來,淡淡道:“我倒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能比我更倒黴。”
這話聽的那女子一愣,可看着月無雙也不像是多悽慘的樣子,不由的道:“你……也遇到什麼難事了麼?”
“算是吧。”月無雙道:“我相公被人暗算重傷昏迷,家業差一點就被同父異母的兄弟佔了。我費勁心力幾經生死,保住了他的家業,可不料他快醒的時候,他母親卻逼我離開。”
女子聽的目瞪口呆,半響道:“你爲你相公付出了那麼多,他母親怎能如此絕情?”
“大約世人都覺得自己兒子是最好的,所以一般人都配不上吧。”月無雙無奈笑了笑:“我也沒有孃家,如今孤身一人不知何去何從。我都沒有想不開,你有什麼事情,難道還能比我更慘?”
月無雙不是個愛說話的人,更不是個喜歡跟陌生人搭訕的人,此時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感慨太多,竟然沒想太多的,和一個全然陌生的女子說了這麼多。
那女子想了想,頹然坐下:“我若是你,真要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也不知怎麼辦。”月無雙道:“那你呢,你又遇到了什麼?也說出來給我聽聽。”
就算解決不了,傾訴總是一件叫人略舒服些的事情。
女子雖然剛纔費了很大的力氣下定了跳下去的決心,可這事情也是一鼓作氣的,被月無雙打斷了之後,一時間也就有些頹然,又被她的故事吸引了幾分故意力,尋思的心倒是少了一些。
“我爺爺受傷了,快不行了。”女子道:“可是我沒有錢,請不了大夫……我只有爺爺一個親人,他是爲了保護我才受傷的……若是他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就爲這?”月無雙莫名的鬆了口氣:“你爺爺的的傷勢,大夫怎麼說?若是有錢,能治好麼?”
女子點了點頭:“大夫說,診金和抓藥,大約要十兩銀子。”
月無雙雖然孤身一人出門,但錢不會少帶,除了小時候那段日子之外,無論在十里青山還是涼州城,她都沒缺過錢。
伸手摸了摸腰上的荷包,打開看看,月無雙直接將整個錢袋扔到了女子懷裡。
女子愣了下:“這……”
月無雙道:“拿着吧,請大夫去救你爺爺,爺爺沒事了,就不用想不開了。”
“這怎麼行。”女子被沉甸甸的錢袋給嚇了一跳:“我又不認識你,怎麼能要你的錢,那麼多……”
“對你來說可能很多,對我不算什麼,拿去吧。”月無雙不在意道:“這樣你的問題就解決了,我做了件好事,心情也好點。”
“那,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女子雖然不好意思,但握着救命錢還是不捨得放開:“等我有錢了……”
“不必了,不是什麼大事,不必放在心上。”月無雙拍了拍裙襬起身:“這荒郊野外的,你帶你出去吧,前面不遠應該就有集鎮。”
月無雙此時若是個男子,姑娘要麼動心要麼覺得他另有所圖,可同是女子,實在也不覺得對方能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心中便只有感激。
馬就拴在不遠處,女子謝了又謝後,說了個地址,巧了正是月無雙去臨邑城的必經之路,便索性再帶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