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民俗老闆身上沒有一點點的鬼氣妖氣。
至少以衛淵現在道行支撐下的法眼看不出異樣,但是肯定是有問題,衛淵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掃帚,神色從容道:“麻煩打掃地乾淨些,晚上好睡覺。”
老闆木着臉看着衛淵,慢慢點了點頭。
和衛淵擦肩而過的時候,老闆嘴脣嗡動:“小店吃的東西有乾淨的,有不乾淨的,如果碗裡筷子朝着東邊就能吃,旁的方向最好不要碰。”
“筷子頭指着西邊兒的飯,不是給客人你吃的。”
木訥男人目不斜視走到屋子裡,一下一下打掃着地上肉眼不可見的妖鬼之血。
衛淵擡眸看了這老闆一眼,若有所思,道一聲多謝,走出門來的時候,恰好碰到了隔壁帶着大眼鏡的沈寄風,她似乎完全沒有睡好,盯着兩個黑眼圈,看到精神奕奕的衛淵,愣了一下,張了張口,最後還是忍不住道:
“你昨天睡得怎麼樣?”
衛淵坦然道:“甚好,相當暢快。”
沈寄風古怪盯着衛淵,最後咬着牙扶了扶眼鏡。
手掌在鼻子尖兒扇了扇,似乎是有什麼難以忍受的味道。
………………
那對情侶四處拍照,倒是帶着衛淵來的那司機打算在村子裡探探。
他和那些先他們住進來的客人混熟了,然後一同找到了本地人的導遊,那導遊口才相當好,將這個小村子的歷史故事講得引人入勝,然後就相當熱情地邀請那幾人去他家做客。
笑呵呵地道:“這出來旅遊啊,飯店得吃,真想吃地道的東西,還得去自家裡不是?一家一個味,飯店裡可吃不着這麼好的。”
這一番話說得那幾人相當心動。
那導遊又趁熱打鐵道:“難得幾位過來,算是我對各位找我做導遊的感謝了,反正自家老婆做的飯菜,不值幾個錢,算是我請大家的。”
這下先前擔心會不會被宰客的人稍微放下心來。
又說了幾句,也就跟着去了。
一路上談天說地,倒也輕鬆愉快,渡過橫貫村子的河流之後,前面就是導遊的家。
可這地方偏不說,門修的也窄,窄,只能容一個人的身寬,但是高,門漆成了黑色,常人家院子大門都是兩扇門對開,這門倒像是城裡的防盜門似的,就只一扇。
一名男子忍不住笑道:
“老弟啊,不是哥哥說你,你家這門修的可不怎麼好,上寬下窄的。”
導遊賠笑道:“這地方偏僻,我家也窮,也就這一間‘老房’,所以大門比較窄了些,只能一個個走過去,現在我老婆孩子都在家裡頭,幾位先進去稍微等一等,我去買一點酒菜。”
衆人不疑有他,都點頭答應下來,等到導遊走遠了,看着那黑色的狹窄的門,司機藏於衆人之間,心中突然有些不安,打算打電話給衛淵,卻身軀僵硬,難以動彈,而那有些胖的男人敲了敲,清了清嗓子,道:
“您好,有人嗎?”
“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
男人敲了第三次,這一次提高了點聲音,道:
“麻煩開開門,外面來人啊。”
吱呀——
這一次,門打開了。
衆人打眼一看,心底不由得突了一下。
門裡黑洞洞一片。
陰影裡看到了一個女人的面容,也不出來。
就是在裡面把門打開了。
而且這門卻不是往裡拉,
而是往外推的,隔着門,能看到裡面有些黑黝黝的,隱隱看到屋子裡有松樹柏樹,還有大團大團白色的花朵,穿着黑色長裙的女人伸出有些蒼白的手掌,就站在黑黝黝的門後面,往裡招手,幽幽道:
“呀,是客人啊。”
“請進來吧……”
………………
衛淵離開民宿之後,揹着裝劍的袋子直奔着西面兒過去。
沿路上就像是自顧自賞景,實則暗中尋找一目五所說的店在哪裡,只可惜並無所獲,而沿路村民,無論先前是在做什麼,當衛淵路過之後,都會停下動作,眼神奇詭默默盯着他。
當衛淵視線掃過之時,又會彼此閒談,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在這鬼域之中,凡人負劍而行,神色坦然從容。
反倒羣鬼隱有惶恐似的。
這裡地方不大,衛淵很快就到了整個村子的最西邊。
卻並沒有看到那什麼飯店。
前面只有山,而山前還有一條洶涌的水路奔涌而過,水勢騰騰。
傳說之中有弱水,落羽都沉,不要說是血肉之軀,就是魂魄都沒有辦法從和河上走過去,這一條河自然不可能是傳說中的弱水,但是上面升騰着死氣和怨氣,沾上了也不是什麼好事。
而且這一條河流,如果衛淵沒有記錯,應該是洛江的分支。
洛江是繞過泉市的一條水系,它的支流,不應該有這麼寬闊纔對。
衛淵好奇看着這水流,恍惚間聽到了輕笑聲音,他微微皺眉,倒也不懼,按劍聞聲而去,看到水邊有一位嬌俏少女,赤着雙足踏水輕笑,似乎是衛淵腳步聲比較大,驚動了那少女,她低低驚呼一聲,雙手捂脣,又向着衛淵招手。
衛淵笑着搖了搖頭。
那少女見到他不過來,邁着步子走到河流裡幾步,回眸望向衛淵,眸光瀲灩,隱隱含情脈脈,身上衣衫單薄,在水中隱隱有些透明,讓人心動不已,而就算不爲美色,見有人前往水道中流戲水,稍微有些良知的人都會勸阻。
少女又向衛淵招收,姿態婀娜,嬌俏可人。
衛淵無奈,笑着搖頭道:“不過去了。”
聲音頓了頓,道:“就是你當初那麼單純,才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啊。”
少女面色一愕,旋即一下漲紅,面紅耳赤,似乎極爲羞愧不好意思,衛淵一雙眼睛看到她身上只有淡淡的鬼氣,卻沒有厲鬼的怨氣戾氣,也沒有拔劍斬殺的念頭,饒有興趣地詢問道:
“叨擾,你在這洛水支流裡面,有沒有見到過身穿黃衣的一位女子,還帶着一兒一女,兩個孩子約莫這麼高。”
衛淵伸出手在旁邊比劃了下,又往上面挪移了下。
“這麼高。”
那少女似乎訝異有人詢問自己,想了想,搖了搖頭。
衛淵遺憾低語:“這樣啊……”
站起身來,對那少女點了點頭,道:“多謝了。”
少女魂魄面紅耳赤作了一揖,消失不見。
衛淵看得失笑,人有好惡之分,精怪之屬似乎也各有性格,就像是剛剛那少女,似乎是死於水中,但是卻沒有厲鬼的變化,看上去反倒是有了幾分水中之精的意蘊,他收回思緒,思考那黃衣女所說的救一救是什麼意思。
她爲何說自己能救她?
居住於洛水之中的精怪……
衛淵沉思許久,突地瞥到這河流之中,隱隱游過去兩尾大魚。
心中一頓,一個荒謬卻着實可能的念頭浮現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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