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賢侄會來,實在是不湊巧,父王此前出關,拍賣會結束後,便出門訪友,至今未歸!”
鐵劍王府會客大廳中,一名濃眉方面,一臉正氣的中年,坐於上手主坐,苦笑道。
此人正是鐵劍王四子——柳平生!
“是小侄冒昧了!”
吳明謙遜道。
“沒事沒事,小時候你也常來玩,就當自己家便好。”
柳平生如長輩般溫和道。
“多謝伯父,若是方便,小侄還想拜見伯母!”
吳明順勢道。
“這……也好,你回京也有三年多了,她還未見過你,去見下也是應該的。”
柳平生伸向茶杯的手微頓,緩緩收回,捋了捋鬍鬚,微微頷首
“多謝伯父成全!”
吳明起身一拜。
“呵呵,賢侄太客氣了!府中還有不少事情,我就不陪你了!”
柳平生擺擺手,朝外輕喚道,“來人啊,去後院通知夫人,就說吳王來看她了!”
“多謝伯父!”
吳明目光微閃,起身退出大廳。
在一名僕役指引下,循着熟悉又陌生的路,走向後院深處一片幽靜的園林。
“四少,查過了,禮單上的寶物都極爲貴重,沒有任何問題!”
一名瘦削老者從後堂走出,將一張名帖遞上。
“有勞四叔了!”
柳平生接過名帖看了眼,眉頭漸漸皺起。
老者微微頷首,面無表情的退下。
此人乃是鐵劍王柳玄手下六大劍仕排名第四的柳谷,分派在柳平生身邊做事。
“這時候上門,難道是爲了朝廷勒令,準備幽峽嶺之戰的事?不應該啊,即便父親出手,也不可能免去吳家的名額!”
柳平生沉思良久,沒有想出頭緒,起身去了府中禁地,那裡正是柳玄閉關修煉所在。
……
“呵,真是人走茶涼,這位柳四伯父當年,可是與我父最爲親近。
也難怪,連遺物都敢窺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臨近院落門前,吳明收起思緒,整理了下衣衫。
“吳王殿下,夫人有請!”
不多時,一名俏麗丫鬟出來,好奇的打量他一眼,低聲道。
“有勞姐姐帶路!”
吳明和煦一笑,邁步入內。
紅蓮拎着一個禮盒,隨行在側。
到得院內,遠遠便看到,一名白衣如雪,黑髮如瀑,素面朝天,三十歲許的絕色女子,一雙剪眸波光閃動,正看向這邊。
與柳依雪竟有七分神似,正是其母裴素素!
在其面前的石桌上,放置着幾個竹籃,內裡錦衣碎布,針線齊備。
“侄兒給伯母請安!”
吳明緊走兩步,欠身一禮。
“來來來,快坐,讓我看看你!”
裴素素眼眶微紅,素手輕伸。
吳明依言坐到近前,目中敲到好處的露出一抹致誠孺慕之情。
這份情誼,半分真半分假。
真的是,幼年時,此女與吳明之母古芸有是手帕交,兩家來往甚密,小時候都是叫姨娘。
半分假自然是他目的不純,有備而來!
“你這孩子,回京數年,也不來看我,是不是怪姨娘這些年沒有幫你?”
裴素素拉着吳明的手,淚眼婆娑,長輩之情溢於言表。
“侄兒豈敢!”
吳明真摯道。
若說怪,還真說不上,畢竟聖道之爭,不是什麼人都能摻和的。
“不敢還拿這些東西來?”
裴素素嗔怪的指着紅蓮送上的禮盒。
“這是侄兒的一份心意!”
吳明趕緊解釋。
“你這孩子!”
裴素素抹了把眼淚,眉宇間似有化不開的哀傷。
“哎!”
吳明心中默默嘆息。
這位是真的傷心!
想想當年此女和其母交往的一幕幕,姐妹之情,絕非一般。
可作爲女子,尤其是嫁入豪門的女子,許多事情都不是她能左右的。
“你長大了,也懂事了,姨娘要謝謝你!”
聊了很長時間,裴素素欣慰道。
“伯母言重了,侄兒也沒有做什麼!”
吳明佯裝不懂。
“哎,這些年苦了你,當年那個牙牙學語的調皮孩子,如今已成了老成持重的少年王爺了!”
裴素素微怔,長嘆道。
“都這麼些年了,侄兒若長不大,那成什麼了?我還記得當初您和盧婆婆帶我玩呢,對了,怎麼不見他老人家?”
吳明玩笑似的道。
“你呀!哎,她走了多年了!”
裴素素點指一下,輕嘆着喚過一名抱着包裹的丫鬟,打開之後取出一套錦袍,“試試看,合不合身!”
“伯母給我做的?”
吳明目光微閃,訝然起身,依言展開雙臂。
“不給你做的還能給誰?”
裴素素一邊說着,一邊將錦袍展開,附在吳明身前。
不大不小,正好合身!
這下,吳明更納悶了,她是怎麼知道自己身量的?
“我雖然是一個婦道人家,可也不是沒人在外面爲我張目!”
裴素素笑着解釋道。
“謝謝伯母!”
吳明心中一動,欠身一禮,暗暗感嘆,豪門大婦果然沒個簡單的。
“合身就好!”
裴素素欣慰的點點頭。
兩人又聊了許久,多數時候是裴素素說,吳明適時的說幾句。
就好似尋常長輩牽掛小輩,聊家常一般,融洽中帶着歡喜與淡淡哀傷!
直到臨近中午,吳明起身告辭,裴素素留他吃午飯,也推脫事忙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走後不久,柳平生便來了。
“素素,怎麼沒留子明侄兒午飯?”
讓人詫異的是,裴素素對自己的夫君頗爲冷淡,甚至沒有擡頭,依舊在整理着籮筐中半成衣衫,淡淡道:“你那麼忙,他怎麼好意思多打擾?”
“咳!”
柳平生面色訕訕的低咳一聲,看了眼依舊低頭的裴素素,暗暗給一旁的侍女使了個眼色。
兩人有話沒話的聊了一會,柳平生便離開了院子。
若這一幕被人看到,必然會驚訝不已,外傳夫唱婦隨的和睦夫妻,竟然冷淡到了這種地步。
可看一旁丫鬟的神色,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而裴素素不知道的是,就在柳平生離開不久,其貼身丫鬟之一尋了個由頭出門,與之碰面,聊了很長時間。
所言全是吳明入院後的一舉一動,事無鉅細的全都描述出來。
最後,柳平生皺着眉頭離開!
……
“少爺……”
大街上,馬車中,紅蓮欲言又止。
吳明一直皺着眉頭,撫着懷中包裹,一言不發,心事重重的樣子。
紅蓮話到嘴邊嚥了回去,心疼的爲其揉着肩頭,默默撫慰。
就這樣,一路返回王府。
“讓青竹來一趟吧!”
臨進門時,吳明聲音沙啞道。
紅蓮唬了一跳,從未見過吳明這副模樣。
這才短短小半個時辰,其目中竟然隱有血絲。
“是!”
紅蓮乖巧的點點頭,沒有多問。
吳明一語不發,抱着包裹回到慈芸苑,拿來楚楚送的情報翻閱。
卷宗不多,裡面夾着幾張寫有密密麻麻字跡的書信和一張惟妙惟肖的畫像。
其上,是兩個女子,一大一小,大人三十歲許,容貌絕美,小者不過四五歲,雖然年幼,一雙眸子卻透着難掩的靈氣,古靈精怪中還有一絲狡黠!
“盧婆婆啊盧婆婆,你到底是什麼人?”
看着畫像,吳明愣怔半晌,腦海中迴響着過往記憶。
十幾年前,吳王府最鼎盛之時其母古芸帶着他到鐵劍王府做客。
兩家主母話家常,而照看兩個孩子的便是盧婆婆!
前身吳明不過一歲,柳依雪不過半歲,丁點大的孩子誰也不會防備。
但就是這樣,在不經意中,盧婆婆露出過真容,正是畫上年長的女子!
雖是驚鴻一瞥,時隔多年,換做任何一個孩子,哪怕四五歲都未必記得。
可偏偏吳明接收了前身記憶,如放映機般又過了一遍,之前看到時還未覺得如何。
但隨着蟻穴送來的各種情報,結合卷宗,從方方面面入手排查,最終鎖定了幾家人選後,吳明便覺得不對勁了。
仔細回想之後,才發現了端倪。
怎麼也沒想到,楚楚的刺殺對象,竟然會是盧婆婆,也就是裴素素的乳母!
“乳母嗎?應該是母女吧!”
雖然裴素素樣貌大變,可吳明對柳依雪太熟悉了,青梅竹馬。
畫像上的女童,與柳依雪小時候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是少了嬰兒肥,顯得清瘦些許。
“少爺,青竹來了!”
下午時分,紅蓮帶着青竹到來。
“看看吧!”
吳明將錦袍往前推了推。
青竹聞言上前,雖然雙目失明,卻精準的找到了錦袍,一雙細膩如嬰兒般的手掌上,白玉般的十指在錦袍上細細摩挲。
時不時,閃動着莫名的青玉色光華,使得手掌更加溫潤如玉,透着難言的美感與神秘。
“少爺,有紅袖招袖裡劍的痕跡,雖然掩飾的很好,可有些習慣改不了,唯有常年修煉特定武功的人,纔會在不經意間留下一絲痕跡!”
盞茶功夫後,青竹束手而立,沉默少頃,篤定點頭。
吳明默默擺手。
紅蓮見狀,拉着青竹退下,直至院門前時,傳來吳明的聲音。
“傳信,就說最近事多,我要準備入幽峽嶺之事,無暇他顧,幫不上忙了!”
“哎!”
無人的院落中響起吳明惆悵的嘆息,望着錦袍,久久無言,“這是追殺叛徒啊!盧婆婆能隱藏這麼多年,實力……楚楚啊,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