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玩玩……”
慕容彩雲聽着這孩子氣的話,有些哭笑不得。
傳書令不是拿來玩的。
不過墨畫既然這麼要求,她也沒拒絕。
這些儲物袋的東西,本就是衆人各取所需。
一枚空白的傳書令,她留着也沒用。
“行吧。”
慕容彩雲將白玉製成的,內容已經被抹消後的,空白的傳書令,遞給了墨畫。
“謝謝師姐!”
墨畫開開心心接過,當成“寶物”一樣收了起來。
慕容彩雲失笑,微微搖頭。
剩下的東西,衆人簡單分了分。
因爲本就是道廷司那邊“挑剩下”的,又不貴重,所以基本誰開口要,慕容彩雲就給。
最後一筆戰利品“分贓”完畢,衆人便打道回宗了。
來時時間緊促,回去心情就比較悠閒了。
慕容彩雲僱了一輛馬車,寬敞而且豪華,焚着雨霧香,鋪着貂毛毯,坐着軟綿綿的,很舒服。
墨畫看着富麗堂皇的馬車,猜測慕容師姐家裡,一定也很有錢。
他又往前看了看。
拉着馬車的,是四匹高大俊武的靈馬。
這是二品靈馬,是修士專門豢養,用來拉車的。
這四匹靈馬,威風凜凜。
墨畫不由想到了“大白”。
當初他跟着師父雲遊,還有傀老、小師兄和小師姐陪着,一路上跋山涉水,拉車的白馬,就是“大白”。
大白這個名字,還是墨畫給它取的。
墨畫猜它肯定很喜歡。
自己一喊它大白,它就很親暱地用腦袋蹭自己。
至於“大白”的原名,叫什麼雲,什麼龍驥的,有些拗口,墨畫就沒怎麼記在心裡。
“也不知大白的品種,跟這些大馬比,誰更好一點?”
墨畫在心裡默默嘀咕着。
白雲飄飄,馬蹄悠悠。
往事如山色,一片片,浮光掠影,自面前掠過。
走着走着,墨畫心中忽而有了一些失落和酸澀。
那些陪伴了自己很久的人,忽然之間,都不在身邊了。
而自己卻還要,孤身一人,一直往前走。
也必須要,一直往前走……
墨畫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落寞,又夾雜着一絲堅毅。
“師弟……”
一聲溫婉清麗的聲音,喚回了墨畫的思緒。
慕容彩雲溫和道:“你有心事麼?”
“沒有……”
墨畫搖了搖頭。
一旁的花淺淺,忽而掩口,笑着打趣道:
“怕不是有了心上人,在想着哪位俊俏的小師妹吧……”
墨畫臉頰微紅,否定道:
“不是!”
衆人見狀微怔。
想着與禿鷹一戰中,墨畫精通隱匿,擅長陣法,以水牢困敵,以火球“鞭屍”。
最後在千鈞一髮之際,暗施冷箭,以水牢術“坑”死了陰狠狡詐的禿鷹的種種行爲……
不僅心思縝密,從容冷靜。
甚至還有着一種包含天真的殺伐果斷。
雖然看着親切可愛,但又有一種,神識深邃,難以捉摸的違和感。
所以這一路上,衆人雖神情如常,但心中一直有些忌憚。
但現在提及“心上人”,“小師妹”這種事……
墨畫白皙的臉頰,突然就紅了,紅暈微染,愈發顯得脣紅齒白,眉眼如畫。
還帶着一點羞澀和侷促。
看着就是一個純真而害羞的小師弟。
幾人心中,忽而便沒了芥蒂,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墨畫見衆人都看着他笑,臉更紅了,辯解道:
“真不是!”
“好好……”
“你們不信?”
“信,信……”
“那伱們怎麼還笑?”
……
馬車裡的氣氛,也歡快了許多……
……
幹州的大路上。
馬車一路不停,坐着舒適,雖覺着有些慢,但四匹大馬,健步如飛,實際的速度卻一點也不慢。
將近傍晚,馬車便進入了幹學州界。
歐陽楓是太阿門弟子,花淺淺是百花谷弟子,他們中途便要下車。
“慕容師妹,淺淺師妹,上官師弟,小墨師弟……”
歐陽楓一板一眼地,溫和有禮地,把每個人的名字都念了一遍,這才拱手道:
“我先告辭了,下次遇到任務,有機會再見……”
衆人也都拱手告別。
歐陽楓最後看了眼墨畫,躊躇片刻,還是開口道:
“墨師弟,有空可以來我太阿門,觀山覽景,交流論道,我也可以盡下地主之誼……”
“謝謝楓師兄!”墨畫很開心,連連點頭道:
“一定一定!”
之後是花淺淺。
她穿着一身,錦繡百花道袍,容顏俏麗,雖看着有些恬靜,不愛說話,但那是因爲不熟。
熟悉之後,她意外地活潑。
她跟衆人道別後,也特意對墨畫道:“小師弟,有空也來我們百花谷玩啊……”
墨畫一愣,“百花谷……全是女修,男子不能進吧……”
花淺淺促狹一笑,“給你找一身女弟子的裙子穿上,擦點胭脂,施點粉黛,扮成‘小美女’,自然就能進去了。”
墨畫有些生氣,堅決道:
“我纔不!”
自己可是堂堂男子漢,怎麼能穿女子的衣服?!
豈有此理!
花淺淺見墨畫氣呼呼的樣子,笑得更開心。
笑了一會,她又盯着墨畫看,似乎是在想着墨畫,穿錦繡百花道袍的清麗模樣,顧盼之間,眸光流轉,一臉的期待。
墨畫只覺身上一寒,立馬離她遠遠的,躲到了慕容彩雲身邊。
慕容彩雲無奈嘆氣。
……
花淺淺下車後,又遠遠向衆人招了招手,便轉身走向繁花似錦,四季如春的百花谷了。
之後馬車又行駛了一段路程,便回到了太虛門。
慕容彩雲比墨畫高一屆,住在女弟子居,所以先告別道:
“上官師弟,墨師弟,我先走了,道廷司那邊結算完功勳,我便轉到你們的太虛令上。”
墨畫和上官旭拱手致謝。
墨畫想了想,又低聲道:“慕容師姐……”
慕容彩雲微怔,“有事麼?”
墨畫便說出了,自己“處心積慮”,籌劃了一路的打算:
“師姐,你下次再接任務,遇到需要隱匿打探,需要佈陣解陣,需要法術困敵,又或者需要五行法術增幅的情況下……”
“能帶我一個麼?”
太虛門的懸賞任務,有諸多限制。
尤其是對墨畫這種剛入門,修爲不高,經驗較淺的新人,要求更多。
接不到任務,就賺不到功勳。
因此,墨畫只能想辦法,跟着慕容彩雲“混”任務了。
慕容彩雲一愣,“你……很缺功勳麼?”
墨畫點頭,“我要賺功勳,換陣法。”
“可是……”慕容彩雲皺眉,“荀老先生那裡,有不少陣法吧……”
“荀老先生說了,不能壞了宗門的規矩,要讓我自力更生,自己賺功勳,自己換陣法……”墨畫說道。
只是他沒說,荀老先生其實只讓他接“入門”任務。
這些追緝、追殺類兇險的任務,荀老先生壓根就沒想過,墨畫會去接,也沒想過,他還能完成……慕容彩雲微微頷首。
確實,不以規矩,不成方圓,即便對弟子再偏心,也不能壞了宗門規矩。
這的確是荀老先生做事的風格。
“可是,這些事很……”
慕容彩雲本想說“很危險”,但想了想慘死的禿鷹,忽然意識到……
危險倒的確是危險。
但“危險”的是誰,還真不好說……
至少現在,墨畫安然無恙,而禿鷹,已經涼得透透的了……
慕容彩雲眸光微閃,心思轉動。
這次任務,其實的確是很危險的。
禿鷹的實力,不可小覷。
尤其是他頭上,紋着奇異的四象陣法,解開陣法,血肉融合妖力,實力暴增,幾乎媲美築基後期修士。
在她這些年追緝的罪修和魔修中,有禿鷹這般實力的,也並不多見。
更何況,禿鷹還精通陣法。
沒有墨畫,他們此行還真未必能全身而退。
反倒是墨畫,聰明又機靈,會隱匿,擅陣法,神識感知強。
單憑墨畫自己,想殺禿鷹,應該是沒可能的。
但若是想從禿鷹手裡逃走,應該是遊刃有餘。
所以,真說危險。
最危險的,是被墨畫盯上,然後死掉的“禿鷹”。
其次,是自己這幾個人。
最後纔會是墨畫……
慕容彩雲點頭道:“好!”
墨畫也開心不已,“謝謝慕容師姐!”
他沒想到,慕容師姐這麼爽快就答應了。
一旁的上官旭,也有些吃驚。
他還以爲,這種危險的事,慕容師姐必然會拒絕,哪怕答應,也多多少少會推卻幾次。
慕容彩雲看着墨畫,溫和一笑。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她藏在了心裡。
絕陣……
可增幅五行靈力的絕陣!
這種絕陣,極其稀有,十分罕見。
而且她幾乎沒聽過,整個幹學州界,有哪個築基弟子能夠學會這等功用強大的陣法。
這種陣法,接近五行的本源。
那種靈力沸騰,法術升階,威能蛻變,鎮壓邪魔大殺四方的感覺,只要體會過一次,就根本拒絕不了。
那漫天璀璨唯美,又殺機四伏的五行霞光。
至今一回想起來,慕容彩雲還有些心潮澎湃。
慕容彩雲不由看向墨畫,眸子熠熠生輝,彷彿在看一個稀有的,珍貴的,可增幅法術威力的“先天靈寶”。
“可惜了,不能隨身帶着……”
慕容彩雲有些遺憾地想道。
墨畫覺得慕容師姐的目光,有些怪怪的,不由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之後寒暄了幾句,慕容彩雲也離開了。
墨畫和上官旭,向弟子居走去,一路上也聊些有的沒的,譬如哪位長老脾氣最差,哪裡的膳食味道最好……
山間也有一些“野味”,是後山長老養的金毛雞,可以烤了吃,味道極好,但別留下手腳……
因爲長老是不能私自推算弟子因果的。
所以偶爾,你偷了雞,烤着吃了。
他們不能去算,也就不會知道“兇手”是誰……
但你若留下證據,被長老順藤摸瓜,樸素地“推理”出來了,那你就倒大黴了……
上官旭說了許多,墨畫大開眼界。
這都是前輩師兄的經驗總結!
墨畫牢牢記住了。
分別時,上官旭想起什麼事,便道:
“有空可以去上官家做客,嬸孃在家,一直唸叨着你,擔心你……在宗門有沒有……”
上官旭神情有些微妙,“……有沒有被人‘欺負’……還一直叮囑我多關照你……”
墨畫笑着點頭道:“琬姨人真好!”
隨後他又有些疑惑,問道:
“上官家……在哪?”
他到現在,都沒見過上官家的府邸。
幹州學界,好像是沒有。
在清州城,琬姨帶他去過的地方,也都是顧家的宅邸。
上官旭拍了拍額頭,抱歉道:
“忘了跟你說了,上官家的祖宅,距幹學州界較遠,上官家的人,到幹學州界,一般都會在顧家借住……”
“顧家也是大家族,與上官家世代聯姻,淵源很深,來往也很密切,說是同氣連枝,也不爲過……”
“嬸孃便帶着瑜兒,暫時在清州城的顧家休養,你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
墨畫點了點頭,卻忽然一怔,“休養?”
上官旭目光微沉,頓了一下,嘆道:
“瑜兒他……有些不大舒服……”
“不舒服?”
上官旭點了點頭,躊躇了片刻,似乎不太想說,但念及墨畫是瑜兒的“救命恩人”,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瑜兒現在……偶爾會做噩夢……”
墨畫一愣,皺眉道:“噩夢?”
“嗯,”上官旭嘆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儀叔叔和琬姨請人算過因果,也請丹師看過病,但也都沒發現什麼……”
“而且瑜兒不能離開清州城……”
“一離開清州城,噩夢就會加劇,有時白日打個瞌睡,也會夢魘纏身,全身顫抖,冷汗岑岑……”
上官旭皺着眉頭,心有不忍。
墨畫也有些心疼,便問道:
“瑜兒,他從小就這樣麼?”
上官旭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個我倒不清楚,瑜兒身份特殊,小時候的事,我們這些嫡系子弟,爲了避嫌,不會多問的……”
避嫌……
墨畫想了下,大概明白了。
世家裡面,利益極大,所以有時候親情反倒冷漠。
一些善意,也很容易被扭曲……
上官旭嘆了口氣,又接着道:“瑜兒小時候的事,我不大清楚,不過自從上次……”
上官旭頓了一下,見四處無人,這才壓低聲音,嘆道:
“被‘劫’走之後,不知經歷了什麼,噩夢便加劇了,而且……越來越嚴重……”
“嬸孃心痛,擔心得茶飯不思。”
“而瑜兒有時做噩夢,半夢半醒之間,會一直唸叨着你的名字……”
“可能是被你救下後,劫後餘生,所以心生親近,一直念着你……”
“嬸孃也想你有空,能去看看瑜兒……”
“但你剛入門,根基不牢,她怕耽誤你修行,就沒跟你提這件事……”
……
上官旭神色無奈。
墨畫目光微微凝起,點頭道:
“好的,我有空去看看瑜兒!”
上官旭鬆了口氣,“那便有勞你了。”
墨畫笑了笑,而後又叮囑道:
“旭師兄,你也要好好養傷。”
上官旭微怔,心中微暖,點頭道:“謝謝師弟。”
兩人分別後,墨畫便回弟子居了,趴在桌子上,默默琢磨起來。
“瑜兒……噩夢……”
“不能離開清州城……”
“被拐賣……”
墨畫皺眉,覺得有些蹊蹺。
可他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麼。
墨畫嘆了口氣。
他還是很喜歡瑜兒這個單純善良的孩子的,琬姨對自己也很好,現在瑜兒噩夢纏身,墨畫心裡也不是滋味。
可這次旬休,已經用完了。
墨畫想了想,便打算下次旬休,抽空去清州城的顧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