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山懸起幾幅輿圖。
這些輿圖中,包括礦山形勢圖,陸家屍礦的入口,屍礦之內的石殿結構圖,還有簡單的礦井路線圖。
圖上標註了許多小字。
小字說明了需要注意的事項,包括看守的鐵屍,機關的位置,屍毒陷阱,密道,密室和暗門等等。
上面甚至還標了陣法結構圖:
防禦陣、預警陣、顯影陣、陷阱陣、殺陣和困陣……等等,都被標記得清清楚楚。
此圖之詳實,讓衆人頗爲吃驚。
楊統領對照輿圖,安排戰術。
首先是分隊,依據功法和所擅長的道法,將築基修士分隊。
每隊修士,攻防不同,優劣互補。
擅長殺伐,道法犀利,則主攻;身強體壯,血氣渾厚,則主防。
還有些修士,道法冷門,效果生僻,可用作奇兵,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分完隊,楊繼山又道:
“道廷調撥了一批丹藥,等會我會發下去……”
“這些丹藥,包括避毒丹、回靈丹、補血丹、血清丹等……”
“其他的都是常用丹藥,諸位自行按需服用,不用我多說。”
“但這血清丹不同,是專門剋制屍毒用的,得之不易,一定要慎用,但關鍵時刻,也一定不要省。”
“一旦受了傷,流了血,染了屍毒,尤其是二品鐵屍屍毒,一定要及時服用,不然一旦屍毒攻心,活人屍變,我就只能忍痛下殺手了……”
在場的修士,神色都有些凝重。
楊繼山神情一肅,又道:
“當然,如果我不幸屍變,成爲屍王的活屍傀儡,諸位也不必手軟,一定要殺了我,以火焚屍,讓我屍骨無存!”
“我楊家子弟,可以戰死,但不能死後還淪爲殭屍,助紂爲虐……”
楊繼山說完,又問道:
“諸位之中,可有會陣法的先生?”
衆人面面相覷,隨後有幾個修士站起身,頭髮要麼半白,要麼花白,年紀也都頗大了。
楊繼山點了點頭。
人羣之中的白衣少年遲疑了一下,也站了起來。
身旁的中年修士,想拉他沒拉住,不滿嘀咕道:
“瞎湊什麼熱鬧……”
一旁的枯瘦老者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白衣少年卻一臉耿直。
楊繼山見他年紀輕輕,神色微訝,問道:
“這位小友……是陣師?”
白衣少年點頭道:“在下是二品陣師。”
二品陣師!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二品陣師,這麼年輕?”
“不可能吧……”
“這種時候,還能說假話不成?”
“什麼來頭?”
“估計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怎麼到這裡來了?”
“誰知道……”
“看着也就二三十歲吧,這個天賦,實在恐怖……”
“我一百八十多歲,才一品陣師,唉,實在慚愧……”
……
衆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楊繼山也有些震驚,隨後神色鄭重,問道:
“公子貴姓。”
白衣少年拱手道:“楊統領客氣了,免貴姓雲。”
“雲……雲家的那個小少爺麼……”
楊繼山心中微動,點頭道:
“好,這次行事,希望雲少爺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一身白衣的雲少爺點了點頭,“除魔衛道,在所不辭。”
少年意氣,讓旁邊的中年修士聽着頭疼。
楊繼山卻滿眼欣賞,隨後吩咐身邊一位副統領道:
“開戰之後,你就跟着雲少爺,貼身保護,不能讓他有任何閃失。”
“是!”
那副統領領命道。
楊繼山將礦山陣圖擺出來,指出了幾處陣法,都是門鎖,關卡處用的防守類陣法。
楊繼山問道:
“雲少爺,你看下,這些陣法該如何破解?”
雲少爺搖頭道:“我還不會解,只能教你們怎麼破……”
楊繼山微怔。
破解陣法,這“破”和“解”,還有什麼不一樣麼?
尋常他們道兵說的,破陣和解陣,都是一個意思……
不過他也沒好意思細問,以免顯得自己不專業,於是便含糊道:
“都行。”
雲少爺看了看陣圖,沉思片刻,就爲他們指出陣法的薄弱處,告訴他們,陣眼在哪,陣樞怎麼流轉,陣紋哪裡關鍵,陣媒哪裡最弱……
只要以靈力或武力,強行將這些點摧毀,便可破陣。
楊繼山大喜,將這些都記下,然後吩咐幾個道兵隊長道:
“記住雲少爺說的,到時候一定不能有分毫誤差,將這些陣法都破掉!”
“是,統領!”
楊繼山之後又與衆人商議,查漏補缺,集思廣益,一點點完善了鎮壓屍礦的計劃……
商議完畢,突然有人問道:
“統領,這些情報,如此詳實,到底是從哪來的?”
衆人聞言一怔,都看向楊繼山。
楊繼山不由看向司徒芳。
司徒芳便起身道:“是兩位世家子弟,告訴我的。”
“世家子弟?”
“哪個世家?”
“他們是怎麼得來的?能信麼?”
……
司徒芳皺眉,朗聲道:“我們司徒家可擔保。”有人冷笑,“你們司徒家擔保有什麼用?”
“不是我們不信,茲事體大,要萬分謹慎……”
司徒芳眉頭皺緊。
楊繼山略作思索,便道:“這樣吧,你把這兩位弟子請過來,我們確認下便好……”
“這……”司徒芳有些猶豫。
楊繼山問道:“可有什麼不便?”
“我只能去請,但他們來不來,我不保證……”司徒芳道。
“無妨。”楊繼山道,“司徒典司去請便是了。”
“好。”
司徒芳點頭,拱了拱手,便告辭離開了。
楊繼山看着輿圖,皺眉沉吟。
的確是太完備了……
像是屍礦裡的“內鬼”泄露的情報一樣……
不,就算是“內鬼”,也未必能知道得這麼詳細。
山勢輿圖和石殿格局圖,都還好,但這陣圖,可是絕對機密,真不是一般修士能弄到手的。
估計整個屍礦裡,也就陸乘雲手裡有……
這是陸乘雲請君入甕的陰謀?
還是說,探聽到情報的修士,熟悉內部陣法,是陸乘雲的“心腹”?
楊繼山皺眉不解,轉頭便見雲少爺,也盯着這陣圖看,不由問道:
“雲少爺,你怎麼看?”
雲少爺微愣,認真想了下,道:
“別的我不清楚,但至少這個陣圖,陣理繁複,邏輯自洽,而且與山勢格局契合,做不得假。”
楊繼山點了點頭,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只要陣圖是真的就好。
陣圖是核心。
就算陸乘雲想“請君入甕”,也不至於,失了心智,將這等機密的東西暴露出來……
只要陣圖無誤,其他情報,就算有些誤差,也可隨機應變,問題不大。
楊繼山隨即又有些好奇。
司徒芳口中所說的,兩位世家子弟,究竟是誰?
能得出情報的修士,又是何身份?
半個時辰後,司徒芳領着兩個修士進來了。
正是白子勝和白子曦。
兩人一進門,大廳內的衆人,都覺眼前一亮。
白子勝劍眉星目,器宇軒昂,雖只煉氣境界,但一身靈力渾厚,顯然根基極爲深厚。
白子曦易了容,容貌只是清麗貌美,但氣質清冽,雙眸瀲灩,璀璨如琉璃,讓人見之難忘。
周身靈力澎湃,比起白子勝,也不遑多讓。
兩人一看便知是大家子弟,靈根超凡脫俗,但同時,氣息又有些隱晦,讓人看不出底細。
有修士偷偷以神識窺探。
可神識一放出,便覺得被什麼吸攝,沒入深淵,杳無蹤影。
窺視的修士臉色一白,心中凜然。
這兩人的身份,絕不是他們能招惹的。
楊繼山怔忡半晌,這纔開口問道:
“不知兩位小友,出身何處?”
白子勝道:“我們姓白。”
姓白?
楊繼山心中微凜,哪個白?
修界九州,姓白的大家族,可是有好幾個……
不過兩人身份不俗,他也不好刨根究底,便問起正事來:
“兩位小友,不知這屍礦的消息,是從何而來的?”
白子勝道:“我小師弟打聽來的。”
“小師弟?”
“嗯。”白子勝道,“我師弟精通陣法,被陸乘雲利用,抓去困在屍礦裡了。”
“那這些情報……”
白子勝點頭道:“都是他在裡面打聽來的。”
楊繼山皺眉。
精通陣法?能有多精通?
這些情報裡面,可是有陣圖的,這也是能打探出來的麼……
楊繼山似信非信。
他又看了眼白子勝和白子曦,漸漸打消了顧慮,心中暗道:
“能做這兩位白家小修士的師弟,想必也有一些過人之處,做出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也算正常……”
另一邊,一言不發的白子曦,偷偷拽了拽白子勝的衣袖。
白子勝這纔有些不情願道:
“在下還有一事……想請各位,救出我的小師弟……”
白子勝向來是不願意求人的,要不是爲了墨畫,他纔不願意開口請這些人幫忙。
但屍礦裡殭屍太多了,他也不好硬闖,墨畫又好久沒回來了……
楊繼山道:“這是自然。”
這個小修士,是這兩位白家子弟的師弟,還被陸乘雲劫持利用,顯然身份和實力都不一般。
而且他還傳出了這麼重要的情報,幫了他們大忙,無論如何,都是要救出來的。
楊繼山便問道:
“二位的這個小師弟,長什麼模樣,有何特徵,叫什麼名字?”
白子勝道:“十三歲,會陣法,眉目如畫,名字叫墨畫。”
十三歲?
這麼小?
在座的衆人,都有些錯愕。
楊繼山也是一愣。
墨畫?
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
好像是誰,跟自己提過來着?
楊繼山一時記不起,便暫時放下,鄭重道:
“諸位,進攻屍礦之時,若是遇到這位叫‘墨畫’的小修士,一定要施以援手,將他救出來!”
在座的修士,都點了點頭。
他們都記住了“墨畫”這個名字。
但又全然不知,這個名字,到底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