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墨畫便隨着道廷司的馬車,前往青山城的蒼雲宗了。
因爲只是參加考覈,所以隨行的人不多,只有幾個道廷司的執司,還有他爹墨山。
馬車是道廷司專用的,拉車的馬是經過修士豢養的靈獸,血脈尋常,不算名貴。
車上掛着道廷司的旗子,走的是大路,一般也沒人敢招惹。
這算是墨畫第一次出遠門。
他坐在馬車裡,撩開窗簾,探出小腦袋,一路看風景。
遇到新奇的,沒見過的景色或是看着陌生,奇形怪狀的修士,便轉過頭問他爹墨山:
“爹,這是什麼山?”
“這河裡怎麼一條魚沒有?”
“那修士爲啥扛着把大刀?”
“那路邊叫賣的,紅紅的又是什麼?”
……
墨畫一路上嘴沒停過,墨山也一直溫和地爲他解釋:
“這是青平山,河水有毒所以沒魚,修士扛刀是爲人賣命的,路邊叫賣的是填不飽肚子的山裡紅……”
墨畫問了一路,墨山也就答了一路。
一路顛簸,但也算一路順風,三天之後,馬車便到達了蒼雲城。
蒼雲城比通仙城大,街道也更寬敞,但沒通仙城熱鬧,街邊擺攤賣的東西,有些看着新奇,但多數與通仙城大同小異。
轉過幾條街道,便隱隱可見青平山上,雲霧繚繞間,一座巍峨的宗門。
蒼雲宗。
這是二品州界黑山界,最大的一個宗門。
宗門爲二品,有十餘位築基修士,據說太上長老還是築基後期。
不過這些都與墨畫沒關係,他只是來考個試而已。
道廷陣師定品考覈,數年一次,時間不定,具體日子由道廷天樞閣議定。
天樞閣會選定考覈地點,每一州界,有定品資格的陣師,會集中到一起進行考覈。
考覈地點,一般都是宗門,或是顯赫的家族。
今年選的地點,便是蒼雲宗。
墨畫進了蒼雲宗,下了馬車,便有蒼雲宗的弟子上前,問明來意。
一個通仙城的年輕執司道:“我們是來參加陣師定品的。”
那弟子態度更恭敬了幾分,道了聲“請”,便將墨畫等人,帶到了左手邊,一處裝飾典雅的廳堂裡。
堂內有不少修士,坐在紅木椅上,喝茶等候。
“定品前需出示舉薦信,由本門長老登記,待天樞閣的考官確認無誤,可於後日在蒼雲峰主峰,問賢殿參與陣法考覈。”
那弟子提醒道,說完行了一禮,便告辭了。
墨畫等人坐着喝了杯茶,等了起來。
另一邊陣師按順序登記。
閒着無聊,墨畫想聽登記時,都會問些什麼,但豎起耳朵,卻聽不到。
神識放開,這才察覺到周圍布有隔音陣法。
這陣法簡單,難不倒墨畫,不過出於尊重,他還是收回了神識,老老實實地坐着,安安靜靜地等着。
等了一會,半盞茶的功夫,便輪到他了。
墨畫在墨山的陪同下,將舉薦信遞給了登記的長老。
這長老不過中年,修爲煉氣九層,資歷看着也不深,應該是剛晉升,所以纔會被安排做登記的事。
他狐疑地看了眼墨畫,接過墨畫的舉薦信,眉頭瞬間皺在了一起,沉思片刻,試探着問道:
“你們倆,誰是墨畫?”
墨畫道:“我。”
這長老又問:“那你們倆誰考?”
墨畫又道:“我!”
長老看了眼墨畫,又看了眼舉薦信,又看了眼墨畫,又看了眼舉薦信……半晌道:
“你多大了?”
“我十三了!”
長老的表情一時變得十分複雜。
他又看向墨山,問道:“您是這孩子的父親?”
墨山點了點頭。
“您知道,他這是做什麼來了麼?”
墨山微微皺眉,淡淡道:
“信上應該寫得很清楚吧。”
蒼雲宗的長老看了眼舉薦信,信上的確寫得清清楚楚:
“茲有通仙城修士,姓墨名畫,年方十三,陣法學識深厚,已有定品之資,特此舉薦。
通仙城掌司:周天成。”
上面還有道廷司的官印,以及掌司周天成的私印。
信是真的,但又越看越假。
哪裡有十三歲,就來參加定品考覈的?
“不會是在騙我吧……”
中年長老心裡尤不放心,便放開神識,想窺探一下墨畫。
他做得很隱晦,神識一放即收,但放出去的神識,在觸及墨畫的時候,就瞬間湮滅,沒留一絲痕跡,也沒窺探到一絲信息。
深不可測?
這長老心中一驚,甫一擡頭,就見墨畫默默地看着他,神情有一絲不悅。
“被發現了!”
長老心底又是一寒,連忙站起身來,抱拳道:
“是在下唐突了,請勿見怪,我這便登記。”
墨畫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便點了點頭,道:
“有勞長老了。”
長老重又坐下,心裡鬆了口氣。
“差點就惹麻煩了……”
神識無法窺視,應該是佩戴了阻礙神識的靈器。
這類靈器非常名貴,一般只有有背景或是有底蘊的世家,或是宗門弟子纔會佩戴。
若是如此,那這孩子身份背景,不可小覷。
如果不是如此,那就更可怕了。
神識越強,則越隱晦。
自己無法以神識窺探。
這就意味着,這孩子本身神識極強,甚至比自己要強許多,這才能完全隔絕自己神識的窺探。
甚至只是輕輕地窺視一下,也會被他發現。
神識如此之強,的確有學陣法的資本,而且很可能,真的有參與定品,成爲一品陣師的實力。
再加上他才十三歲。
十三歲的一品陣師……
那就堪稱恐怖了……
長老心中細細琢磨,越想越是心慌。
他表面上不露聲色,認認真真,一筆一畫將墨畫的姓名登記好,而後又拱手致歉道:
“適才多有冒犯,還請二位海涵。”
之後他自我介紹道:
“在下姓李,忝爲蒼雲宗外門長老,負責此次陣師定品的接待事宜,二位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可以找我。”
李長老又遞過來一塊玉牌,一張地圖,一枚玉籤。
“這玉牌是憑證,後日定品考覈,需持玉牌才能參與。”
“這張地圖是外山的簡圖,標註了外山的建築地形,哪裡可去,哪裡不能去,裡面都有標記。”
“我蒼雲宗是黑山州界第一大宗門,閒暇時,可依據地圖四處逛逛,看看蒼雲宗外山的景色。”
“這枚是我的身份玉籤,蒼雲宗的長老都有一枚,若有什麼麻煩事,出示此籤,可省去很多功夫……”
……
李長老態度不卑不亢,但說的話卻很熱情。
墨畫有些意外,便笑着道:
“多謝李長老!”
李長老見墨畫笑容真摯,不像心有芥蒂的樣子,這才舒了口氣,並親自將墨畫和墨山送了出去。
其他幾個還在等着登記的陣師面面相覷。
他們在這裡等了許久,也看了許久。
這位李長老做事循規蹈矩,公事公辦,並不是什麼熱心的人,也不會說多餘的話。
爲何會對這對父子這麼熱情?
幾人心中疑惑。
登記的地方,布有簡單的隔音陣法,他們聽不清墨畫幾人說了什麼,自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與此同時,更令他們疑惑的是墨山。
他們不知墨山姓甚名誰,只是見他劍眉星目,器宇軒昂,周身血氣澎湃,穿着不算名貴,但的確氣度不凡。
只是雖然氣度不凡,但卻並不像陣師。
他這樣子,看着更像是擅使刀劍的體修,而不是會動筆潑墨畫陣法的陣師。
還有就是,他來參加陣師考覈,帶着他兒子,算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