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房間裡,陽光照射在乳白色的牆面上反射出了柔和的光,牆上掛了幾幅畫。這個房間很高,就更加顯出它本身的空曠,除了靠近門口的一點地方有一塊紅木的地板露出來之外,剩下的很大一片地方都被薄薄的軟墊蓋住了。房門所在的那面牆旁邊立了一個架子,上面除了有幾套白色的練功服之外,就掛滿了琳琅滿目的各式武器:長矛、匕首、朴刀、寶劍、短劍、戟……輕巧的,沉重的,纖長的,寬扁的,彷彿是一個古今中外武器展。房間的角落裡擺着一盆蘭花,細窄但濃綠的葉子向四周發散着,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散發着植物特有的清香,這似乎是這個房間裡面唯一溫情的東西了,因爲其他的物品傳遞的,無一不是冷漠蕭殺的氣質。
寬大的軟墊中央,是兩個人——一個高大的身影和一個並不矮小但是和那個高大的人相比明顯嬌小許多的身影。兩個人正在激烈地角逐着。軟墊的角落裡,一位老者盤腿坐在小几後面,面前放着一壺茶。老人時而品茶,時而思索,但是稍微留點兒心的人就能看出來,這個老者無論正在做什麼,都會把銳利的目光投射到軟墊中央的兩個人身上。
又喝了一口茶之後,老者微微點頭,眯了眼睛,好像在品味茶水在口腔的殘存餘香。不一會兒,老人輕輕說道:“LoveAll,trustfew,然後又是一口茶水。
墊子中央的兩個人此時搏鬥正酣。只見大個子後退兩步,然而這並不證明他正在退縮,從他反射着陽光的手臂肌肉上面就能看出來,他已經運足了氣力。果然,後退到第三步的時候,他的左腳使勁兒一蹬軟墊,快速後退的身體瞬間穩住,並且奇蹟般地向着面前的嬌小身影衝去。一個左勾拳直接揮向對手的臉。再來看大個子的對手,那個身材嬌小的,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能算作是和大個子是一個重量級的人。長長的頭髮被整整齊齊地梳成了馬尾,微卷的劉海在眼睛上方翻飛,長睫毛,黑得發藍的眼睛——是個女孩兒。大個子一點兒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左勾拳直衝女孩兒消瘦的右臉衝去。再來看看女孩兒的反應:她似乎沒有看到大個子的左勾拳,徑直向大個子衝去——難道要來個硬碰硬?但是在距離大個子還有半臂的距離的時候,女孩兒突然一腳蹬向大個子因爲奔跑而彎曲的膝蓋,藉助着這個力,女孩兒瘦小的身形騰空而起。在空中一個180°空翻和一個側空翻之後,女孩兒面對的就是大個子的背後了。大個子眼看着自己的小對手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了,連忙回頭去找,剛一回頭,他就看見了那雙黑得發藍的眼睛,也感受到了那雙眼睛散發出來的某種氣息……
從天而降的女孩兒雙手齊下,形成兩個手刀直接下降,準確無比地從大個子的頭兩側下落,看來目標是大個子的雙耳了——可是就在兩隻手的小魚際就要接近耳朵的時候,女孩兒的手突然雙雙內扣,此時,女孩兒也穩穩地站立在了地上。當她在地上穩住身形之後,緩緩地放下了雙手,看着面前的大個子緩緩地倒在了地上。大個子的臉上是一抹釋然的表情:其實剛纔當他看到女孩兒雙眼中的殺氣的時候,他就已經弄明白了自己之前最想弄明白的一件事情——爲什麼當初那個老人給他的孫女聘請搏擊教練的時候,能夠承諾給他那麼一大筆錢,多到能夠讓他三輩子揮霍不完。原來老人就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回去花這些錢,不過好在自己還是給家裡的老婆孩子,還有那個“她”留了點兒東西啊……
看到自己的對手已死,女孩兒稍稍鬆了一口氣,對着剛剛被自己的手刀擊破雙側頭骨翼區而死的對手,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許久沒有擡起頭來。
“S,來。”老人放下了茶杯,伸手招呼女孩兒過去。
“是。”女孩兒聽話地向老人走了過去,然後忽略了老人對面的蒲團,就那樣直直地站在老人面前。
“我剛纔對你說了什麼?”老人和藹地問,但是右手已經攥緊了手中的琺琅茶杯——這個動作對於S來說再熟悉不過了,這就是回答不出來問題的懲罰:每當S因爲在訓練的時候過於關注自己的對手而沒有專心聽老人的教誨導致回答不上來問題的時候,老人的手中就會多出一隻杯子,然後,狠狠地丟出去,這一丟,砸在S的哪裡,就全憑面前這位老者的心情了。然而這次,經過了幾次教訓之後,S吸取了教訓:
“LoveAll,trustfew,donot....”在說“donothurt”一句時,S稍稍有所遲疑,畢竟,自己剛剛打死一位與自己毫無恩怨的人。
“爲什麼遲疑?因爲剛纔的事兒嗎?”老者顯然對S的回答不滿意,微微皺了眉頭,絲毫沒有放鬆手中的杯子。
“……”S沉默地低下了頭。
“再重複我的話。”老者平靜地說。
“Loveall,trustfew,.”S又聽話地重複了一遍,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低頭思索,幾秒鐘後擡起頭來,雙眼恢復了些許光芒。
“明白了?”老者這才露出了一些微笑。
“是的,謝謝您的教誨!”S恭恭敬敬地鞠躬。
茶杯被放在了小几上,老人站了起來,左右轉動了一下脖子,說道:“來吧,今天我陪你好好來一局。”
“您!”S顯然被嚇了一跳,“這樣……好嗎?”
“有何不可?莫不是嫌棄我年老技疏?”老人擡頭看着S。
“不敢!”S還想說什麼,但是看到老人臉上的表情之後便一句話也不說,利索地轉過身去,徑直走到門口的武器架上面,找來一套白色的練功服,又根據老者的吩咐,拿來了兩把短劍。
不一會兒,一老一小就在軟墊上上下翻飛,短劍也因快速揮舞而變成了模糊地劍影。老者的劍法完全符合老年人的特點:慢而不惰、散而不亂。一套套劍法猶如蛟龍戲水,速度雖說不快,卻連綿不絕,密密匝匝幾乎在身體周圍形成了一道劍網。而年輕人的劍法也很有特點,持劍者手腕靈敏柔軟,短劍在手,不停地左刺右劈,以進攻爲主,兩人鬥劍時間一長,就發現老者已經稍遜一籌,被年輕者的劍逼得不能使出任何進攻劍勢了,變成了徹徹底底的防守。終於,兩個人停了下來,年輕人的劍直指老人的咽喉部位。
本以爲這場比賽會以老人負的結果告終,而老人將會承認自己的失敗,然後老少兩人坐在一起品茶聊天,但是結局卻沒有這麼簡單,只見老人舉劍一劈,年輕人的劍便從中間斷開了,老人也把自己的短劍一丟,伸手一個耳光抽在S的臉上,厲聲問道:“我平時是怎麼教育你的?”
因爲剛剛承受了一個耳光的力的S的頭偏向了一邊,但是她迅速地轉回了頭,揚起了臉——S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目光直視老人的雙眼,不帶絲毫語氣地回答:“與對手交手時,要時刻心懷必殺或者必死的決心。”
“那爲什麼只是用劍指着我而不是刺死我?”老人仍舊生氣。
“……”S低下了頭,不說話了。
老人看到了S的表情,憤怒地哼了一聲,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大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