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辦公室那裡吧！”段成巖看看門外，發現聚集在自己辦公室門口看熱鬧的患者越來越多，幾乎每個人好奇的視線都聚集在那個金髮碧眼的女孩兒身上，“這裡……人太多了……”說着，對左殘陽衝着門口的人羣努了努嘴。
“沒問題。”左殘陽點點頭，然後起身給三個人帶路，那位母親一手牽着一個孩子走在中間，而段成巖則走在最後面，順手關上了辦公室的門，門口等着看熱鬧的患者頓時一臉失望地離開了。
“等等！”擡頭看了一眼女子左手邊的女孩兒，段成巖突然低低喊了一聲，走在最前面的左殘陽驚愕地回頭，然後就看到了那個女孩兒的走路姿勢：兩條腿就像是一個“A”字形一樣，而她的身體爲了保持自身的平衡隨着腳步左右搖晃着，就好像是……動物園中那些可愛的像是穿着燕尾服一樣的企鵝……
“共濟失調？”左殘陽皺了皺眉頭，有片刻的失神。
“殘陽？”段成巖看到左殘陽的樣子，有點兒不放心地叫了一聲。
“沒事兒，我們走吧！”左殘陽搖了搖頭，眼神望向別處，然後繼續向前走去。很慢很慢地走了一會兒，就到了電梯門口，左殘陽站在電梯旁邊，伸手擋住電梯門，讓那母親和兩個孩子先進入電梯。
“還好嗎？”段成巖從左殘陽面前走進電梯的時候，低聲問。
“沒事兒的。”左殘陽搖了搖頭，然後也走進了電梯。
……
“我叫李孝涵，他們兩個是我的孩子。”在左殘陽的辦公室，那個中年女子落座後介紹道，“男孩兒叫李哲宇，女孩兒叫李哲然。”
“幾歲了？”左殘陽抽出一張空白的病歷單，準備填寫。
“哲宇和哲然是龍鳳胎，都是12歲。”李孝涵回答。
“……”左殘陽擡頭看了看長得高瘦的李哲宇和長得矮小的李哲然，許久，點了點頭。
“不像吧？”李孝涵慘然地笑了，“看過這麼多醫生，幾乎沒有人相信他們兩個同歲……哲然實在是太小了……”
“理解。”段成巖憐憫地看了看兩個孩子，“都在哪裡看過醫生？”
“北京的各大醫院幾乎都跑遍了，最後的希望在這裡。”李孝涵悽慘地回答，“如果這裡……如果這裡……”淚水又順着她凹陷的臉頰流了下來，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泣不成聲，“求求你們了……大夫……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們……”兩個孩子呆呆地坐在那裡，不知所措地看着哭倒在地的媽媽。
“快起來，快起來。”段成巖連忙伸手去扶，“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十幾分鍾後，李孝涵終於恢復了平靜，坐在椅子上，開始講述哲宇和哲然兩個孩子的病情：“剛出生的時候，哲然的頭髮就是這種發白的黃色，眼睛也是這樣的……”說着，她示意兩個醫生看李哲然的眼球眼色。
“嗯，這可能是成骨不全症的表現。”左殘陽點點頭，記下了李哲然的症狀。
“然後就發現她更容易骨折，個子也長不高，還稍微有一點兒駝背。”李孝涵看着她說道，“後來才診斷成是成骨不全症，所以就戴上了這樣的金屬架子……”說着，指了指李哲然周身圍繞着的金屬架。
“孩子還沒有發育完全，這樣的架子需要經常更換吧？”段成巖問。
“對，基本上是一兩年一次。”李孝涵點點頭。
“醫生有說過哲然可能患有共濟失調嗎？”段成巖想起了剛纔李哲然的蹣跚步伐。
“共濟失調？”果然，李孝涵的表情說明並沒有醫生髮現這一點，皺起了眉頭，“也是一種病？”
“嗯，一般來說可能是因爲小腦萎縮導致的，”左殘陽點點頭，“當然，也有可能是哲然不太習慣帶着金屬架走路，所以纔會有相似的症狀。我們需要進一步檢查一下才可以確定。”
“天啊……怎麼會這樣？”李孝涵欲哭無淚。
“然後呢？”左殘陽看了看坐在一邊的高高瘦瘦的李哲宇，“哲宇有什麼問題？”
“哲宇去年被診斷爲特發性肺動脈高壓，合併了馬凡氏綜合徵，他長得這麼高也是因爲那個病……”
“有可能。”段成巖點點頭，馬凡氏綜合徵的患者有的時候確實會比正常人高，同時他們的手指等也會變得非常修長，就是傳說中的“蜘蛛指/趾”。
“請問你們有病史嗎？”左殘陽擡起頭——同時患有這麼多種病症，他實在是想象不出來原因。
“沒……沒有……”奇怪的是，李孝涵坐在那裡，給人一種欲言又止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困擾着她，但是她又不願意說出來。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兒呢？”左殘陽在心裡想着，不禁又擡眼看了看那位母親：個頭不高，很瘦，頭上已經有了斑駁的痕跡，臉色是一種不太正常的菜色，估計是爲了給孩子們治病自己經常缺吃少喝導致的營養不良。臉上有淡淡的皺紋，雙眉習慣性地緊鎖着，嘴角向下撇，給人一種悲傷的感覺——不過，如果哪一位母親的兩個孩子患上了這些難以治癒的病，估計她也不會很開心吧？左殘陽搖了搖頭——但是爲什麼總是覺得有點兒奇怪呢？到底是哪裡奇怪呢？
“不覺得熱嗎？”段成巖突然對着李孝涵貌似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讓她嚇了一跳，坐在椅子上有點兒不知所措地看着段成巖。
“啊！”左殘陽的心猛地一動——就是這裡感覺很奇怪！今天雖然下雨，但天氣依舊悶熱，而面前的李孝涵，雖然給一對兒女都換上了T恤衫，但是自己還穿着長袖的黑色襯衫，也穿着長褲，甚至，還把襯衫的領子豎了起來，擋住了自己的脖子。
“啊……”李孝涵顯然沒有想到段成巖會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支吾了幾句。
“兩個孩子的狀況現在不是很穩定，需要留院觀察。”左殘陽對段成巖使了使眼色——這裡頭一定有問題——然後說道，“先去辦一下住院手續然後準備住院吧！”
“好的好的！”李孝涵連忙答道，然後拿起左殘陽開給她的住院單，就匆匆忙忙地帶着兩個孩子離開了左殘陽的辦公室。
“很奇怪呢，不怕熱？”段成巖站在門口，看到李孝涵和兩個孩子的身影消失在電梯裡，便關上房門，轉過頭來，說。
“是啊……”左殘陽把筆放回原處，托腮，“但是我看她也不是不怕熱呢，襯衫都溼了……”
“這兩個孩子的媽媽有什麼難言之隱？”
“可是貿然詢問肯定會讓她不舒服，沒準兒還會出事兒……”左殘陽站起身來，嘆了口氣，“先讓兩個孩子住院吧！”
……
“明天早上空腹，需要做幾個檢查。”左殘陽摘下聽診器，掛在脖子上，然後對焦急等在一旁的李孝涵囑咐道。她已經給兩個孩子辦好了住院的手續，現在，三個人就在醫院兒科的親子病房住下了。
“好的，我知道了。”李孝涵點點頭，然後感激地看着面前的兩個醫生，“大夫……謝謝你們啊……”
“應該做的。”左殘陽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回答，而段成巖則是站在一旁露出了燦爛的微笑，惹得周圍的護士們一陣心跳加速。
“晚上早點兒休息，明天再來看你們！”段成巖彎下腰去，對着兩個孩子說。
“嗯，”兩個孩子乖巧地點頭，“謝謝叔叔！”然後，兩個孩子又不約而同地轉頭，看着左殘陽：“謝謝哥哥！”
頓時，左殘陽的臉又是通紅一片，段成巖拼命忍住笑，快要內傷了。但是兩個人還是若無其事地點頭，然後扭頭，走出了親子病房，不一會兒，就聽見兒科的樓道里，一陣打鬥的聲音，還夾雜着兩個人的聲音——
“佐不羅，放棄吧，你天生就是當哥哥的料！”
“段成蟲，你這個傢伙！你在公共場合少笑一下能死啊？！”
……
就在左殘陽和段成巖兩個人走出了辦公樓的大門，準備開車前往PSI辦公室和恩泰他們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左殘陽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拿起手機，皺着眉頭看上面的來電顯示。
“怎麼不接電話？”段成巖看他一直皺眉也不接電話，奇怪。 www◆ TтkΛ n◆ C○
“不認識的號碼……”左殘陽嘟囔道，“但是這幾天這個號碼老是給我打電話……”
“那就接電話，沒準兒是哪個熟人換號碼了呢？”
“我……沒有什麼熟人……”左殘陽輕輕嘆了一口氣，“朋友什麼的……”
“佐不羅，你這廝又說什麼夢話？”段成巖看到他有點兒悲傷的側臉，一皺眉頭，然後很快舒展開，推了他一把，“你在這個世界上最熟的人、最好的兄弟不就站在你的身邊呢嗎？還說什麼沒熟人沒朋友？快接電話！”
“……”左殘陽被推了一下，有點兒不解地擡頭，但是聽到段成巖的話，眉頭就舒展開了，微微一笑，打開了手機的蓋子：“您好，我是左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