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他到底怎麼樣了?”就在麻立青捧着道的手腕唸叨了不下十句“奇怪”之後,杜子規實在忍不住了,看着在那裡半眯着雙眼的麻立青問道。
“彆着急嘛!”麻立青睜開雙眼,瞪了杜子規一眼,“我正在思考……”
“思考?”恩泰也耐不住好奇,問道。
“是啊,思考曉蔚和聶蘇之間的關係——爲什麼聶蘇把她氣成那個樣子,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奇怪啊奇怪!”麻立青又是兩個“奇怪”脫口而出。
“我看她對我下手只是個時間問題……”聶蘇在旁邊撇了撇嘴,“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反正是早晚的事兒。”
“聰明的孩子可不會這樣想啊……”麻立青睜開雙眼,露出了狡黠的光。
“誒?”這下子,輪到三個年輕人困惑了。
“你們沒有看過有一篇偵探小說,叫《石榴之謎》嗎?”這下子,麻立青立刻露出了“鄙視”的目光,呵呵笑着說道:“在這裡面啊,講到了聰明的孩子和普通孩子在划拳時候的區別。聰明的孩子往往會根據對手的出招習慣想出好多步,這樣,就會穩操勝券。而普通的孩子,只能夠根據對手的習慣推想出一步,甚至一步都推想不出來,猜拳遊戲就徹徹底底變成了幸運遊戲——你們,是不是聰明的孩子呢?”說到這裡,麻立青的飽含深意的目光輪流打量面前的三個人。
“原來如此!謝謝老先生的指教!”恩泰和杜子規互相對視了一眼,頓時明白了老人的意思,禁不住咧嘴微笑,抱拳向老人行禮。
“您的意思是……麻曉蔚之所以這樣,是因爲她另有所求?”聶蘇沒有行禮,而是直接說出了老人的意思。
“不錯。”麻立青唸了念下巴上的一根白鬍子,“她之所以這樣,是因爲她不想傷害你,甚至是不能傷害你。爲什麼不能傷害你?我想,答案絕對不會是因爲你是麻家的後代,而是你身上有別人沒有的東西。如果再往前想一步的話,以麻曉蔚的實力,想要從你的嘴裡掏出有用的信息很簡單,但是她卻沒有這麼做,我想恐怕是因爲她的身後還站着別人,而且是很強大的別人,強大到連這個地區最有威懾力的蠱王都需要聽他的話。”
“那麼這個人是誰呢?還是一個組織?”聶蘇的手裡拿着斷刀,熟練地轉着刀花,默默地思索着。
“能夠控制她,絕對不會是這個地方的人。”恩泰說道,“在湘西這裡,蠱王似乎不用聽別人的……”
“也許那個人有蠱王沒有的東西?”杜子規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爲了交換,蠱王只好這樣做?”
“那麼是什麼東西對她這麼有吸引力呢?”聶蘇雙眼平視前方,喃喃地說。
“……”麻立青笑而不語,似乎心裡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
自從上次聶蘇“大戰”蠱婆麻曉蔚之後,已經過去了好多天,很奇怪的是這幾天麻曉蔚似乎忘記了那個曾經找過自己麻煩的“麻瞳”的存在,每天在神堂中作法,兩耳不聞窗外事。而大老太爺麻立人的屍體也已經存放在麻家祠堂裡好幾天了,經過麻立天特殊手法的防腐,他的屍體還像活着一樣,栩栩如生,絲毫沒有腐爛的跡象。麻家上上下下似乎又恢復了平靜,但是這時候,幾個人的心裡不平靜了。
“這麼多天了,還是一點兒線索都沒有……”杜子規百無聊賴地玩着手裡的魔方,說道。
“是啊,不過這幾天也很奇怪,沒有一點兒動靜。”恩泰好幾天都沒有“吃飯”了,他此刻也迫切地想要開動腦筋。
“麻曉蔚那邊很平靜,麻立天那邊也很平靜,這座老宅裡面也很平靜……”聶蘇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總結道,“但是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兒要發生似的,心裡面特別不平靜……”
“當然不平靜了,因爲再過幾天就是一個大日子了!”杜子規賣了個關子,臉上露出了壞笑。
“什麼日子?”這下不光是聶蘇,就連恩泰的好奇心也被調動起來了。
“當然是……聖貞天女的事兒了!”杜子規說道,“那天我晚上回房間的時候,正好在路上路過張媽的房間,結果聽到麻曉蔚正在張媽房間裡面,指導張媽給聶蘇縫製聖貞天女參加典禮時候的禮服。”
“啪!”聶蘇手裡的刀子猛地戳向了面前木製的桌子,刀尖兒深深地陷了進去,而刀柄在那裡晃晃悠悠,“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聶蘇的聲音也變了,冷冷的,沒有絲毫感情。
“前天晚上。”杜子規也嚴肅起來了,“你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兒?”
“……”聶蘇沉吟,“怪不得這幾天麻曉蔚毫無動靜,原來是暗地裡想要把我剔除出去!”說着,聶蘇很火大地把刀子拔了出來,然後又插了進去,桌面上又出現了一個印記。
“我的聶蘇大小姐,這都什麼時候了,咱就別虐待桌子了行不?”杜子規裝出一副哭臉,可憐巴巴地說,“現在還沒有舉行儀式,你還有好多機會啊!比如說破壞禮服、破壞當天的儀式什麼的,別生氣啊!”
“子規說的沒錯。”恩泰也平靜地開口了,“現在生氣不是一條正確的路,聶蘇你需要的是冷靜下來,思考一下你應該如何應對。”
“明白。”聶蘇把那把她在手裡攥了好長時間的刀子拔了出來,雙眼怒視前方,但是聲音卻異常平靜,“我今晚就行動。”
“不是你,是我們。”杜子規和恩泰堅定地看着聶蘇,同時說道。
……
晚上。
天空不算晴朗,依稀能夠透過雲層看到一兩顆星星,月亮則完全隱沒在厚重雲層之中,午夜,整個大宅子裡面的燈光幾乎全部熄滅——這正是一個夜行者行動的好時機。
三個黑色的人影悄悄地從一處草叢中現出身形,爲首的是一個高大的身影,黑色緊身衣、黑色帽子、黑色的口罩,只能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反射着天空中繁星的光芒。中間的人亦是十分高大,同樣的裝束,只不過這些服飾穿在他的身上實在遮不住他健壯的體格。而最後一個夜行者,則是一個嬌小的身影,黑色的衣服很適合她,而黑色的棒球帽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這三個人,顯然是恩泰、杜子規和聶蘇。而他們今晚的目的地,就是聖貞天女儀式的各種道具的儲存地——麻家神堂!
三個人腳下生風,倒是不一會兒就走到了神堂前面。午夜的神堂,在黯淡星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面目猙獰:門口一對湘西巫術蠱術的守護神獸,呲牙張嘴、張牙舞爪,好不兇惡,而它們的雙眼是用夜明寶石鑲嵌而成的,所以在黑暗中閃爍着幽綠的光芒,就好像是兩對惡鬼的眼睛。守護神獸的後面是神堂的大門,長年累月的雨水沖刷和陽光暴曬,已經讓大門的木料變得發黑,只有一塊匾額橫在門上,還是鮮紅的顏色,但是整個大門看着看着就讓人想到了妖怪的血盆大口,尤其是那塊匾上紅色的塗料,讓人簡直不寒而慄。
“……”三個人卻毫無懼色地站在神堂的門口,只是像害怕驚醒什麼似的,誰都沒有出聲。
在確認周圍沒有危險之後,爲首的恩泰揮了揮手,擡腿就想神堂走去——冷不丁被一隻手抓住了,這隻手嬌小、白皙,手的主人看了看恩泰,堅定地搖了搖頭,然後走上前去。恩泰苦笑着和杜子規對視,搖了搖頭——這個倔強的女孩兒,還是不願意讓別人先冒險啊……
聶蘇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尖,走進神堂——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踮起腳尖走進來,這麼晚了,神堂裡不會還有人的,但是她還是這麼做了,是潛意識中的危機意識讓她採用了這種方式走進了這個神秘的神堂。上次進來的時候,由於和麻曉蔚的針鋒相對,她都沒有好好看一看這個神堂裡的佈置,所以這次必須特別小心才行。
但是,事與願違,就在聶蘇剛剛踏進神堂的時候,她的心中突然掠過一種感覺——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聶蘇自己也形容不出來,是痛苦,還是悲傷?是恐懼,還是迷茫?
若有若無,每次當你覺得你擺脫的時候,都會繼續纏繞在你心中,絲絲縷縷,不眠不休。
隱隱約約,當你努力去尋找的時候,你卻再也找不到,但是當你放棄的時候,它又會馬上回來。
天空還是那樣的陰沉,但是聶蘇的心情卻起了很大的變化。眼前看的雖然還是黑漆漆的麻家神堂,但是腦海中卻早就神遊天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想到了那個手中拿着鞭子的老人,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自己血染白朮會,想到了那座給自己帶來無限恐懼回憶的房子……聶蘇不禁在原地痛苦地甩了甩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