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白朮一臉驚異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沒錯，是我。”趙子明冷酷地說，“怎麼，會長沒有想到？”
“你這個叛徒！畜生！我沈白朮怎麼就瞎了眼相信了你這樣的白眼狼！趙子明，我待你不比別人差啊！”沈白朮鐵青了臉色，說話也不似以前那般淡定自若。
“會長確實待我不薄，但是你有想過別人的感受嗎？”趙子明想到了聶蘇，那個只是因爲自己身體的與衆不同而被利用的也不會可憐女孩兒，如果不是白朮會的人體芯片，恐怕她也不會經受那麼多痛苦，現在的她，應該也是像婧彥一樣的陽光吧——每天爲着穿什麼衣服煩惱，爲着想吃冰激凌但又害怕長胖的矛盾心理煩惱，爲着早上起來發現臉上冒出的小痘痘煩惱——但是，她是聶蘇，一個大腦中被植入了芯片的“植入者”，她的生活由此改變。
“哈哈哈哈……”沈白朮竟然仰天大笑，直到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沒想到我沈白朮一向謹慎小心，今天竟然栽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裡，真是荒謬啊！”
“終於明白了嗎？”趙子明笑了笑，“還有一分鐘左右，聶蘇他們的人就會過來了，在這段時間裡，會長您還是好好收拾一下吧，以後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沈白朮點了點頭，然後走向自己的辦公桌，俯身拉開了辦公桌右邊的抽屜。趙子明看到沈白朮已經沒有反抗的心思了，就準備把手裡的槍收起來，拿出一直別在自己腰間的手銬。但是此時，一陣奇怪的感覺好好像風一般劃過腦海——這是趙子明在參加娜波耶娃的訓練的時候鍛煉出來的危機意識——但是當他伸手至腰間的時候，已經晚了。沈白朮從抽屜裡拿出來的，不是別的，正是一把黑色的手槍，槍口指着趙子明，沈白朮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砰！”兩聲巨大的槍響讓匆匆走在走廊裡的聶蘇等人嚇了一跳。
“出事兒了！”聶蘇和段成巖兩個人敏銳的聽覺讓他們兩個辨別出來那槍聲不是趙子明的手槍，而是特製的子彈爆裂的聲音，如果不是趙子明，那就應該是——“沈白朮開槍了！”聶蘇有點兒不敢相信似地喊道。
“大量鮮血……但是沒人死亡！”恩泰用鼻子嗅了嗅，說道。但還是加快了腳步率領大家跑向沈白朮的辦公室。
“最後一次機會，你真的要做個叛徒嗎？”沈白朮憐憫地看着到在自己腳下的人，說道，“趁他們還沒有過來，我們做個選擇。說實話，我挺喜歡你的辦事風格和辦事效率的，你是一棵好苗子，如果現在放棄他們，我們還有跳窗戶逃生的可能，如果你還堅持自己的想法的話那麼很抱歉，我的這顆子彈，就只能浪費在你的身上了。好好選擇吧，子明。”
“趙子明！”聶蘇一腳踹開了剛纔有槍聲響起的房間的門，想要衝進去的時候，卻因爲面前的一幕驚愕地站在原地：趙子明的身上已經鮮血淋漓，兩條胳膊甩在地上，血肉模糊，但是他此時正緊緊地用殘缺的手臂纏住了沈白朮，擡頭看了看聶蘇焦急的臉，趙子明竟然微笑了！
“趙子明！”聶蘇尖叫道，想要向前衝去，但是卻被趙子明的一聲大吼定在了原地。
“別過來！”趙子明喊道，而後，看到聶蘇真的站在原地，他又開心地笑了，“我們又見面了呢，聶蘇同學！只不過這次，是這麼狼狽地看到你……”
“別說了，別說了！”聶蘇捂住耳朵，眼眶裡淚水在打轉，“我數到三，你就往後倒，我來解決掉他！”說着，擺出了戰鬥的姿勢——她手裡沒有槍，如果有槍的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舉槍射擊！把子彈一顆一顆打入這個還得自己家破人亡，害得別人丟掉了兩條胳膊，害的無數家庭失去了心肝寶貝的傢伙的胸膛！
“不，我今天必須把話說完纔可以。”趙子明笑了笑，手臂斷裂導致的失血讓他的臉色慘白，渾身不住地顫抖，“從那次我們戰鬥，我就想對你說的話，今天你一定要給我機會說出來，要不然，就算是我們贏了我也不甘心呢！”說着，他又奮力揮動着殘缺的手臂，把已經嚇癱在地的沈白朮纏得更緊，“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別深奧的話，就是三個數字，你們學生經常上網，肯定會知道的吧？”
“……”聶蘇已經淚流滿面。
“聶蘇，”趙子明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一字一頓地說道：“5、2、0……”
“嘭！”聶蘇驚詫地擡起頭的時候，發現面前的兩個人瞬間就化成了一個火球。
“趙子明？”瞬間的變化讓聶蘇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但是當身後的杜子規拍了拍她的肩膀的時候，她的眼淚瞬間爆發出來了，“趙子明！趙子明！趙子明！”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她只能隱隱地從火焰燃燒的“噼裡啪啦”聲中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missionacplished”。
……
“聶蘇……”一碗溫熱的小米粥被放在椅子旁邊的茶几上，杜子規小聲喚了一下聶蘇的名字，雖然他心裡知道聶蘇是不會回答自己的——這個倔強的女孩兒，雙手環膝，坐在這裡，已經一天一夜了。趙子明抱着沈白朮同歸於盡後，聶蘇就這樣跌跌撞撞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兩眼失去了聚焦，然後就這樣坐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我知道你很痛苦……”不出所料，聶蘇並沒有回答杜子規的話，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爲杜子規看到聶蘇的眼睛眨動了一下的話，他真的會懷疑她是太累了，睜着眼睛就睡着了。嘆了一口氣，杜子規也搬了椅子，坐在聶蘇的身邊。
“親眼看着自己熟悉的人就這樣離自己遠去，自己卻無能爲力——我是不是很弱？”聶蘇突然出聲了，說完這句話便雙眼牢牢地盯着杜子規的雙眼，一言不發。
“聶蘇……”杜子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一把把她瘦小的身體摟在懷裡，“我……知道你的痛苦，雖然不敢說是能夠完全感同身受，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在這件事情上很自責。但是，現在我想說的是……有很多時候，你可以追求完美，但你不能達到完美……”
“……”熱熱的液體潤溼了了杜子規的衣服，懷裡的聶蘇一言不發。
“……”這個時候，也許語言是多餘的，杜子規知道這一點，於是也一言不發，只是把懷裡的女孩兒抱得更緊了。
外面的天色漸漸變黑——晚上到了。
……
“由於……屍體……已經完全炸碎，”杜子規拿着手裡的報告，在“屍體”兩個字上面糾結了一下，在聶蘇的面前提到這兩個字，實在是有些尷尬。擡頭看了看聶蘇的表情，昨天晚上她在自己懷裡哭着睡着了，爲了不驚動她，杜子規只好就這樣抱了她一夜，今天早上起來，聶甦醒來之後，除了看到自己還蜷縮在杜子規懷裡而臉紅之外，並沒有其他異狀，杜子規這才放下心來。“所以靈語術得到的資料有些不完整，經過拼接和聯想，我們基本上得到了這樣的信息。”說着，用手中的激光筆指向了會議室牆壁上的投影。
“子明很順利地侵入白朮會的內部，並且獲得了沈白朮的信任，於是，沈白朮將自己所掌握的白朮會秘密基地大門的密碼分成了三份，分別告訴了子明和他手下的得力干將小蛇，最後一分則留給自己。”隨着杜子規的介紹，屏幕上出現了沈白朮、小蛇和趙子明的頭像，“但是，爲了防止三個人經受不住考驗而告密，沈白朮在包括自己在內的三個人的大腦中都加入了芯片，而芯片的觸發因素即爲密碼。也就是說，每個人知道5~6位密碼，而這個芯片會在這個人說到第3位，或者甚至是相近讀音的字的時候自行啓動，並引發微型炸藥，也就是說，這個密碼是不能夠從這三個人的口中說出來的，但是如果他們不說出來，我們就很難知道……”
“趙子明的密碼前三位是5、2、0？”散會後，聶蘇平靜地問道。
“很有可能是這樣的。”杜子規點了點頭。
“那麼……”聶蘇低下了頭，但是迅速又擡起來了，“如果他當初……不對我……不說這三個數字的話……他就不會死了，對嗎？”
“他喜歡你。”杜子規突然說了一句，“我能從他每次看你的表情看出來他喜歡你。”
“那又怎麼樣？他爲什麼要這麼……”
“聽我說完。”杜子規平靜地打斷了聶蘇的爭辯，“子明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瞭解嗎？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如果爲了自己能夠活着而不說出心中的想法，你知道他會有多難受嗎？而且，如果，他真的活下來了，你覺得他能接受自己丟掉了兩條胳膊，變成一個殘疾人的事實嗎？”
聶蘇沒有說話，但是她知道，以趙子明的性格，他不會這樣做。
“所以，子明他選擇在最後的時刻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並且同時完成了任務，這對於他來說，”杜子規輕輕地說，“可能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說完，他離開了會議室，留下了正在思考的聶蘇一個人。
……
餘下的事情幾句話就能說清楚：因爲沈白朮和趙子明同歸於盡，所以白朮會的秘密基地也無法再次開啓。在龍夫人的幫助下，幾個專業人員在白朮會所在的大樓進行勘測，直到確認所殘留物不會造成環境的破壞和人員健康的損傷之後才離開——白朮會的秘密可以說是就這樣永存地下了。而聶蘇，真的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當年參與殺害自己父母的所有白朮會成員，她一個不剩。
可能在整個“清理”事件中，最讓人驚奇的就是幾個人闖進白朮會的辦公大樓頂層之後的事情了：只見小蛇一個人在沈白朮諾大的會客室中，面對着落地玻璃窗站着，他的身後，是一排各式各樣的槍支。
“死了？”他平靜地問道，並沒有轉過頭來。
“死了。”恩泰也平靜地回答。
“趙子明呢？”
“同歸於盡。”
“唉……”依舊面對着玻璃窗，背對着恩泰、杜子規等人，小蛇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直到他死，都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啊……如果知道了，也許事情還有別的解決方式。”
“你說什麼？”聽到這句話，最吃驚的莫過於聶蘇了，“你到底是誰？！”
“我是小蛇。”這下，小蛇終於轉過頭來了，面無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幾個人，掃視了一個來回之後，他徑直走向了站在一旁的少倫，“我回來報到了。”
……
事後，小蛇主動向杜子規和聶蘇等人坦白了自己的身份：長期在白朮會內部的臥底，爲了幫助龍夫人摧毀白朮會，他甚至幫助沈白朮殺害了很多帝國集團這邊的人——“爲了正義而犧牲，是值得的。”當回憶起這段歷史的時候，小蛇表情嚮往地說，這個時候的他，再也不是那個沈白朮身後一臉冷酷的人了。看到了小蛇的樣子，聶蘇不禁搖了搖頭。然後獨自走出了房間，來到杜子規家的露天陽臺上。
“還在想着趙子明的事兒？”聶蘇的突然離開驚動了杜子規，他端着一杯果汁走到聶蘇身後，輕聲問道。
“嗯……”聶蘇不置可否地回答了一聲。
“子明的死是我們沒有預料到的……”杜子規把果汁遞給聶蘇，有點兒尷尬地說——就在剛纔，在知道小蛇也是白朮會的臥底之後，他知道，如果不是小蛇不願驚動沈白朮，趙子明完全可以不死的。
“沒關係，”聶蘇打斷了杜子規的話，“有的時候我也有點兒太過分了……”聶蘇回頭，對着杜子規微笑，“我們不是已經爲他報仇了嗎？你說得對，死者不能復生，生者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死者用生命換來的東西……”說完，聶蘇端着杯子，笑容如初升的太陽般燦爛，“謝謝！”
“啊？啊！不……不客氣……”杜子規的臉竟然紅了起來，結結巴巴地回答。
聶蘇看到了杜子規的窘態，笑容更加燦爛了，突然指着杜子規身後的天空：“快看！是彩虹！”
“真的是彩虹啊！”杜子規回頭，驚喜地發現，連日的陰雨外加今天的暴雨終於停歇了，一輪彩虹掛在天上，蔚藍的天空映襯着五顏六色的彩虹，煞是好看，而這一切又都映在身旁的聶蘇的黑得發藍的雙眼中。擡頭看看彩虹，再轉頭看看聶蘇，看到她臉上幸福的笑容，杜子規覺得自己幸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