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臺上，宋長陵略微沉凝片刻，隨後搖了搖頭，“或許有，但我們不應該相信他是善意的嗎？”
“有理！”
林荒舉酒一笑。
“所以，如果裴秀夫是你的機遇，可不要白白錯過了！”
宋長陵勸諫道。
林荒點了點頭，接着問道：“你如何看渡船上的那幾個人？”
“徐天官、宇文神都他們？”
宋長陵問道，隨後也不等林荒回話，接着道，“徐天官、宇文神都、褚胖子這三個人，雖說在太玄域中都是不可多得的驕子，但是在宋斜陽面前，還真算不得什麼。至於他們會選擇依附後者，亦或是有自己的骨氣，就要看他們自己了。我對他們並不瞭解，所以無法評判！”
“不過這三個人之間的關係，應該不親密也不仇視！”
宋長陵略作思索後，道。
“怎麼說？”
林荒問道。
宋長陵抿了一口酒，“在看葫蘆戲的時候，三個人所坐的位置便可以看出來，分散在各個角落。你可以思考一下，一個女子在什麼時候會打扮的很漂亮？”
“見到自己喜歡的人，和見到自己的情敵！”
林荒回道。
“正是如此！”
宋長陵點頭，“如果他們之間關係親密，自然會坐的很靠近。如果他們互相仇視，還不得跟一隻只紅眼的公雞，坐在一起互相比個高低！”
“那麼柳玲瓏呢？”
林荒問道。
宋長陵忽然變得遲疑，並沒有快速回林荒的話，反而問道：“你怎麼看她？”
“一個漂亮的女子！”
林荒笑道。
“這句話就很講究了！”
宋長陵微微一笑，隨後道：“很顯然，在之前的事情中，她顯然是做了宋斜陽的幫兇。如此清冷聖潔的女子，做這樣的事情，真是有些可惜了！”
林荒微微點頭。
“不過……”
宋長陵稍微拉長聲音，似乎是在組織措辭，“但我希望你不會因此便斷定她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即便她真的是這樣的人！”
“什麼意思？”
林荒疑惑問道。
“因爲我希望你和我，都會用善良的眼光去看待世界。雖然是柳玲瓏請你入甕，但她或許是因爲宋斜陽的脅迫？有不得已的苦衷？”
宋長陵道。
“就因爲她是個長得好看的女子？”
林荒不認同道。
宋長陵搖頭，“這與男女無關，只因爲我們如何看待這個世界。不會因爲一件事情，便對一個人帶有偏見。至少也要看得全面一些後，再下定論也不遲！”
“你這是爛好人心！”
林荒笑道。
“或許吧！”
宋長陵無可奈何的攤了攤手，“爛好人討人厭，可是在這世上，有太多的言不由衷，有太多的不得自由。人生本就是一場痛苦的旅行，爲什麼不能將別人想的簡單一些，想的善良一些呢？”
“我可怕冷不丁的被人殺死！”
林荒笑了笑，他自然希望這個世界變得美好，但林荒對陌生人首先保持的依舊是戒備，而宋長陵則不一樣。
“就事論事而已！”
宋長陵擺了擺手，隨後道：“要知道柳玲瓏是個什麼樣的人，並沒有那麼複雜！因爲這件事情還沒有完，畢竟是她請你入甕，中途開溜算什麼回事，她還得善後！”
“她還會找我？”
林荒問道。
“這是自然”，宋長陵點頭，“她爲何找你不重要，她抱有怎樣的心態找你才重要。第一種心態，是因爲愧疚來像你道歉。第二種心態，是因爲她不想與你失和，而來像你道歉！”
林荒眉宇微凝，“我該如何分辨？”
“分辨個毛線！”
宋長陵豎起了一根中指，隨後道：“她若是因爲愧疚，道歉之後便會匆匆離去，因爲這樣或許可以避免繼續將你拉下水。若是還有其他目的，而向你道歉，那你……”
宋長陵側目盯着林荒，“可要把持住啊！”
林荒笑了笑，絲毫不在意宋長陵別樣的眼光，“可若是她不來找我呢？”
宋長陵拍了拍手，乾脆道：“那自然是因爲愧疚，不好意思再見你！所以，她的本心就不會太壞！”
“你能這樣想到，她就想不到？”
林荒質疑道。
“我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不過旁觀者能想到的，當局者不一定能想到”，宋長陵笑了笑，不甚在意的回覆林荒。
“那個裴夭夭呢？”
林荒又問道。
“她？”
宋長陵挑眉，手拄着下巴，遲疑片刻後開口道：“是個最不簡單的小姑娘啊！”
“就因爲敢闖青樓？”
林荒問道。
“算是一點吧，一般的小姑娘闖青樓都害羞死了。她可倒好，風風火火的就闖了進去！”
宋長陵臉上浮現出一絲溫暖的笑容，“還有一點，別人一眼便能看穿她女扮男裝，爲何她還要女扮男裝？”
嗯？
林荒微愣，隨後恍然大悟，“爲了二次掩飾？”
“正解！”
宋長陵贊同道，“至於掩飾什麼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眼睛中能裝着星辰燦爛的少女，心思定然是澄澈無比，又何必去揣測她！”
“你喜歡她？！”
林荒忽然道。
“不可能，只不過爲世上有這樣明淨如雪的人感到高興罷了！”
宋長陵很是斷然的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我喜歡的女子，可是要身穿一襲白衣，身後揹着長劍，青絲如瀑布一般垂落，有着不沾塵世的容顏，還有着一劍萬里的英姿！”
“你可是個不會半點武道的讀書人啊！”
林荒瞪眼咋舌道。
“讀書人怎麼了？讀書人不會武道，就不能找一個女劍仙？難道讀書人就比武者的地位低了不成？讀書人的風骨，那可是天地的脊樑！”
宋長陵吹鬍子瞪眼道。
林荒以手扶額，“你喜歡就好！”
見林荒不再反駁，宋長陵這才美滋滋的回頭，卻冷不丁聽見林荒開口問道：“那春風樓的那位姑娘怎麼辦？”
宋長陵面色一怔，隨後認真了下來，扭過頭盯着林荒，“你心中真的認爲，我到青樓中勸女子從良，是件很蠢的事情嗎？”
林荒皺眉，“我很樂意聽聽你的理由！”
宋長陵清淡的一笑，雙手攤開放在膝蓋上，“我怎麼可能不明白呢，到青樓中勸女子從良，在世人眼中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可是在我宋長陵眼中，這不滑稽！”
宋長陵忽然正色道，“這世間的女子，若非是生活所迫，若非是出身坎坷，又怎麼會淪落青樓？”
“可是一進了那座樓，便又有萬千迫不得已。就如同一朝陷入泥沼，便很難再爬出來了！”
“我也知道，在青樓勸人從良是斷人財路的事情。可是我希望這個世間有善意的存在，至少我自己是這樣，我希望她們都會有一個好的歸宿，我希望她們不會在那煙花之地淪落一生。哪怕我的言辭拙劣，我的形象滑稽，可是我真的希望啊，我能夠盡我所能幫助她們！能夠讓者世間少一些苦難，能夠有一天看見一個太平天下！”
宋長陵一口氣說完，然後長舒一口氣。
“佩服！”
林荒拍了拍宋長陵的肩膀，心中滿是敬重。一個人的強大，並非來源於他有多麼恐怖，而是他內心的力量！
“哎……”
這一刻，林荒尤感宋長陵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心中裝的儒家的兼濟天下！
忽然宋長陵嘆了一口氣，神色落寞，“只可惜啊，自從千年前左迦明教覆滅後，蒼穹大陸最後的學宮‘浩然天下’也隨之煙消雲散。這世間，有一心追求長生不死的道家，有再不渡世間人的佛家、有玩弄人心的縱橫家……卻再沒有了爲生民立命的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