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人影矗立在海底的街道上，在一座座破敗的高樓之間，彷彿正在進行一天的日常活動。
射燈照過去，在周圍那些門窗如同黑洞的殘破建築的映襯下，如同一片鬼域。
這裡不知道已經存在了多久，地面上落滿了厚厚的海底沉積物，甚至還有巨大的鯨魚骨架。
但從整個建築羣的陳設和結構看去，又像是昨天剛剛歸於沉寂。
“我的媽……如果不是知道這裡是阿蒙森海盆底部，我都要以爲這裡是哪個城鎮廢墟了……看着和前蘇聯的廢棄工業城市都有點像……”孔炎喃喃地說道。
旁邊的熊國科考隊員伊萬的臉上閃過一絲恍惚，用俄語感嘆道：
“是啊……有點像切爾諾貝利……像是鬼魂生活的地方……”
鷹國科考隊員喬同樣一臉唏噓，操着不太流利的華語說道：
“上次我們是控制無人潛航期過來偷偷撈的，沒來得及現場查看，在這裡看，這一切真的是詭異又美麗……”
孔炎不由翻了翻白眼，你還好意思說？這種行爲和搶着吃屎有什麼兩樣……
蔣冰看了看周圍的情況，打開了通訊器，向上方的基地說道：
“潛龍已到達預定地點，信號是否通暢，請回答。完畢。”
過了幾秒鐘，通訊器之中傳來遺蹟考察基地指揮室的聲音：
“信號通暢，畫面清晰，考察任務可繼續進行。完畢。”
潛航器之中拍攝的畫面，此時正通過線纜傳遞到上方冰蓋上的考察基地，又經由衛星信號傳輸到位於冰島雷克雅未克的聯合科考行動指揮總部之中。
屏幕牆上播放着深海之中的畫面，看着那些黑色的樓體和安靜的人羣，整個總部大廳之中同樣一片安靜。
這一幕實在是太震撼了，很多人之前雖然聽說過海底遺蹟的存在，卻以爲僅僅是一片斷壁殘垣，卻沒想到竟然有完整的建築羣！
而且下方那些石像的數量，燈光所及的地方，就成百上千，遠處的黑暗之中隱隱還有很多，一直在海底延伸，彷彿是一支沉默的軍隊。
李同塵和陸然此時同樣在指揮總部大廳之中，他們是這次行動的醫學顧問。
畢竟雖然有了疫苗，而且有了近乎完全的隔離措施，但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什麼突發狀況。
畫面猛然震動，潛航器開始和主線纜暫時脫鉤，拖拽着副線纜潛入這片海底建築之中。
幾盞明亮的射燈撕開了存在了不知道幾萬年還是幾十萬年的黑暗，將這片海底建築照得透亮。
“從肉眼判斷，這裡的建築材質可能是……水……水泥結構！？”
孔炎的聲音在畫面中響起，帶着難以置信的驚異。
如果這片建築出現在地面上，他真的要懷疑這是一片現代建築羣了。
“上帝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亞特蘭蒂斯？沉沒的大西洲？”喬同樣目瞪口呆地說道。
倒是蔣冰和伊萬還算比較鎮定，開始調試儀器記錄水文數據。
通訊頻道中傳來指揮部的命令：
“提取一部分建築材料，同時儘量打撈一具石像。完畢。”
“潛龍收到。”蔣冰回覆道，同時對伊萬下令：“伊萬，準備操作機械臂提取建築材料樣本。”
雖然他們的這次首航並沒有計劃類似的活動，但計劃不如變化快，既然有了新的命令，就要執行。
就在這時，攝像機的畫面稍稍出現了一片波紋，隨後又恢復正常。
沈鋒的意識觸角已經通過科考隊的通訊連接，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潛航器的控制系統之中。
透過攝像機看着海底的一切，默默無語。
科考隊衆人自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畢竟在深海之中雖然是有線通訊，但出現信號干擾的情況也算是正常。
普通的深潛艙本身只是一個大金屬球，並沒有什麼動力系統，在深海重壓之下，普通的螺旋槳會直接扭曲變形。
不過潛龍9本身就是最先進的深潛器，這次又爲任務進行了特殊改造，加裝了壓縮氣體推進系統，還算是有一定的活動範圍。
深潛器鎖定了附近的一座高層建築，開始繼續下降。
因爲並不知道這座高層建築是否還能承重，因此直接通過副纜線懸停在大樓之前。
伊萬屏住呼吸，操控機械臂，抓住樓體建築的一個角，輕輕掰下了拳頭大小的幾塊建築材料，放進了收集網兜裡。
這大樓的表面雖然落滿了各種海洋生物殘渣和淤泥，卻仍然能看出輪廓以及建築結構。
射燈的光束照過去，能夠透過殘破的窗戶看到幾條走廊，以及一排排的房間。
此時衆人才發現，這些建築之中，同樣有不少石像矗立！
這些石像和外面海底的石像相似，臉上帶着驚慌，似乎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石像的。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指揮部內，李同塵和陸然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驚。
同樣震驚的，還有其他的幾名醫療顧問。
這個地方的建築結構，看着很像是……一座醫院！
而此時沈鋒透過意識觸角看清這座建築之後，內心同樣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座大樓，他十分熟悉。
當初在石像末世之中，他曾經看過那些疾控中心的建築結構圖紙。
眼前這座大樓，就是石像末世之中的某一座疾控中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石像末世真的是地球的過去？
但爲什麼單單隻有北極阿蒙森海盆的這一處遺蹟，地層之中沒有其他的遺蹟信息？
與此同時，幾名科考隊員也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碳14檢測不會騙人，這個遺蹟確實是幾十萬年前的遺蹟。
但地層也同樣不會騙人，這是第一次發現這種高度發達的文明遺蹟。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從基因人類學的角度來說，我們的智人種羣在幾萬年前曾一度縮減到只有一千多人，這期間關於人類的演化歷史很多地方都是空白的，因爲並沒有骸骨、化石之類的遺物……”
蔣冰面容冷靜，緩緩說道。
“你是說……當智人還在矇昧中進化的時候，這個世界上曾經有過高度發達的文明？只是他們爲什麼沒有延續下來？爲什麼沒有留下大規模的遺蹟？”孔炎喃喃地說道，他的知識體系此時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蔣冰操縱潛航器後撤，說道：“我什麼也沒說，我只是在陳述一件已知的人類學事實。”
只是這句話被沈鋒的意識觸角捕獲，卻讓他如遭雷擊。
智人種羣曾經縮減到只剩一千多人……
腦猿的數量只有不到兩千名……
難道腦猿就是現代人類的祖先？
只是隨後沈鋒又立刻否定了這個假設。
不對，時間對不上，按照這裡的碳14檢測來看，這片遺蹟已經有幾十萬年了，而智人大衰減近乎毀滅的時間，卻是在七萬年前。
還有最關鍵的證據，地層。
地層不會說謊。
蔣冰的話讓一衆科考隊員陷入了沉思之中，整個潛航器中一片安靜，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潛航器此時已經再次下潛，來到了海底，那成千上萬的石像之間。
機械臂探出，準備打撈起一座石像，用於研究。
機械臂穩穩地探出，將一座石像環抱，準備收取。
就在這時，通訊系統之中突然傳來一陣“沙沙”聲，彷彿受到了什麼信號干擾。
潛航器之中的科考隊員面面相覷，指揮部和基地中的人也是一臉疑惑，甚至就連沈鋒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下一個瞬間，通訊器中猛然傳來一陣詭異而扭曲的聲音，彷彿是成千上萬人正在一起低聲吟誦：
“……億萬爲一，一爲億萬，人人爲我，我爲人人……未來爲一，過去爲一，現在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