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美欣喜的呼喚從會場的一端傳到另一端:“戈亦!”
這聲貫穿全場的呼喊施喬自然聽到了,她嚥下嘴裡的糕點,舌尖還在處理脣上的蛋糕屑。戈亦,這個被她刻在心裡的名字她自然比誰都要熟悉。施喬下意識的擡頭,真的…是他…
戈亦還是一如既往的黑色西裝,今日意外的配了一個暗紅色的領結。這就是戈亦啊,這就是她的戈亦啊!施喬腦中突然一片空白,她看着秦美快步走向戈亦,自然的挽起戈亦的手臂,還晃動着撒嬌。施喬看見戈亦遞過去的禮物,看見秦美嬌羞的笑容,看見兩人的嘴一張一合,他們在說什麼?施喬只看到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面是如此的美好。
施喬無法反應。戈亦,嫁入戈家,戈亦,施喬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但是她卻什麼都不知道。施喬轉身死死盯着許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許朔艱難的點點頭:“喬喬對不起,我也是剛剛纔知道,所以…”
“爲什麼要告訴我!”爲什麼要讓我知道,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的讓我面對!我只是想簡簡單單的擁有他,或許以後可以,我們會有一個小家,我們會一起設計裝修,再或許我們會有一個孩子,但現在…施喬站在距離戈亦不到十米的地方,卻覺得自己再也無法走到他的身邊。施喬放下酒杯,用手提起長裙,幾乎跑離了會場,她與戈亦擦肩而過,她與自己的愛情擦肩而過。
許朔沒想到施喬反應會如此強烈:“喬喬!”許朔快步追上頭也不回的施喬。卻在門口被戈亦一把拉住,戈亦憤怒的盯着許朔:“你爲什麼把她帶來!”
“那我就應該看着你瞞着她所有事情嗎?!”許朔反駁一句,甩掉戈亦的手,追入夜色之中。
戈亦愣了片刻,轉身也想追出去,卻被秦美拉住:“戈亦,今天可是我的生日。”秦美不傻,她看得出來那個不起眼的女人對戈亦來說是不一樣的。
“秦美,對不起。今天沒辦法陪你過生日了。改天我會幫你補上,替我跟秦叔說聲。”戈亦甩開秦美的手,跟着追了出去。
秦美看着他們消失的茫茫夜色中,握緊雙手,問向一旁負責迎接客人的管家:“那個女人是誰。”
管家看了一眼許朔的回執請柬:“施喬。”
“給我查清楚她到底是什麼人!”
沒有人知道失魂落魄的施喬自己來到了遊樂場。王雪嫁到施家後在施正雄面前對施喬很好,但背過身去又是另一幅嘴臉,那時候許朔跟許晴剛剛出國,週末施喬不願在家呆着,就自己跑到遊樂場,自己玩遍了所有娛樂設施,假裝自己很開心的樣子似乎就會真的開心。
有一次施正雄因爲施喬當面頂撞王雪而對她動了手,施喬傷心欲絕,自己走到遊樂場,坐了一遍又一遍海盜船,一直到遊樂場都要關門了。施喬跟宋小君就是在遊樂場相識,興趣相投的兩個女生經常在失意的時候來到遊樂場瘋瘋癲癲的玩遍所有娛樂設施,假裝自己很開心的樣子似乎就會真的開心。
這一次,施喬穿着禮服,一個人來到遊樂場。遊樂場的夜場向來都很漂亮,霓虹燈光閃爍,不管是包容着萬千少女心的旋轉木馬,還是帶人飛上雲端的過山車都在一遍一遍的履行着它們的功能。它們也會累嗎?施喬不知道。只是施喬覺得自己很累很累。這個世界好像真的太複雜了,她忽然覺得自己以往都是在逞強,她根本什麼都不懂,什麼都無法承擔。施喬落寞的穿梭在人羣中,來到海盜船前,直接將自己的包都交給了工作人員:“裡面所有的錢,都拿來買票,不要停。”
施喬來了太多次,工作人員都認識她,於是嘆口氣,放她進去了。施喬自己在遊樂場一遍遍的坐着海盜船,一遍遍對着風放聲大哭,根本不知道大家都在瘋狂的尋找她。
許朔衝出會場的門口就看不到施喬了,他第一時間想起宋小君:“小君,喬喬難過的時候會去哪裡?”
宋小君接到電話的時候正拿着林星剛買來的棉花糖,得到消息她下意識的看向四周,順便回答許朔:“遊樂場,她肯定在遊樂場!”許朔掛了電話,就命令司機開往遊樂場,戈亦緊跟着出來,等在車裡的王助理正準備詢問,卻聽戈亦吩咐:“跟上許朔的車。”
王助理大膽的在心裡猜測:這不會又是因爲施小姐吧,唉,戈總就不應該來參加這個生日宴會。看來今天又沒辦法早回家咯。
等大家在遊樂場匯合後,遊樂場也準備閉園了,宋小君當機立斷的指着還在瘋狂搖擺的海盜船:“海盜船,她肯定在上面。”
宋小君果然沒有白瞎這個閨蜜死黨的稱呼,五個人站在海盜船下,就看見一抹藍色的身影在迎着寒風搖擺。
“喬喬!”許朔大喊一聲,初秋的天氣已經透着寒冷,施喬只穿了一件淡薄的禮服就這麼一直迎着風,許朔突然有些自責了,都是他自私,才讓喬喬難過傷心。
宋小君直接衝過去連咆哮帶威脅的讓工作人員關了機器。海盜船慢慢停了下來,施喬愣愣的坐在上面,宋小君衝過去一把拽起施喬:“你能耐了啊!這麼冷的天,想死也別在人這麼多的地方,你自己去跳河啊!不想死你就趕緊給我下來!”
許朔見狀跑過去脫下外套給施喬披上,許朔溫熱的手指觸碰到她冰涼的肌膚,心疼的把她摟再懷裡,帶下海盜船。施喬像個布娃娃一樣任人擺佈。
戈亦在樓梯下等施喬下來,走上前去想要接過施喬,許朔正準備開口,卻見施喬直接推開了戈亦,似有似無的一聲:“滾。”戈亦呆在原地,無法行動。生平第一次,戈亦有了一種叫害怕的情緒,害怕失去。許朔攙着施喬走過戈亦,就像不久前施喬與戈亦和秦美擦肩而過那樣讓人窒息。
四人走後,戈亦站在原地許久後,纔對王助理道:“我們走。”
王助理不敢多言,只得去開車:“戈總,回錦岸嗎?”
戈亦猶豫了片刻,才道:“不,回老宅。”
除了回家戈亦還能做什麼呢?施喬居然讓他滾。戈亦覺得可笑,這個女人到底憑什麼讓他滾開。又憑什麼牽動他的情緒讓他體會到心痛的感覺。其實戈亦清楚的知道,從他開始爲了施喬牽動情緒的時候,他就有了弱點。
施喬被許朔護送回家,現在的她從外到內都是冷的,就像喝了一杯冰涼的水,然後化成一滴滴滾燙的淚。戈亦就是她的冰水和她的熱淚。
施喬毫無意外的病倒了,畢竟穿着裹胸的晚禮服在初秋的深夜裡吃了那麼多的冷風。病來如山倒,施喬從那天夜裡開始發燒,早上宋小君去她房間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燒到39度了。
宋小君哭着去拍許朔的房門,許朔打電話叫來了私人醫生,因爲在家裡醫療條件有限,醫生打了退燒針後就建議將施喬送到醫院,許朔聯繫醫院,忙前忙後,把施喬安排到了第一人民醫院的高級病房。
就在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的時候,施喬的主治醫生卻拿着病例找到他們:“我建議你們通知家屬,病人這次發燒不同尋常,可能會引起隱藏的疾病。”
“什麼疾病?”宋小君急切的抓住醫生的手臂:“施喬一直很健康的。”
醫生翻查一下手中的檔案,才道:“是,這種隱性疾病可能是父母身體裡隱性基因的遺傳,一般情況下不會發作,但是若有普通的感冒發燒做引體,很有可能激發這種隱性疾病的發作,所以我現在需要給病人父母做一個檢查,看看病人身上帶的是怎樣的病原體。”
宋小君忍不住眼淚又想涌上來:“可是…可是…她媽媽已經去世了,她現在自己搬出來住了…”
“這種事情,我還是建議你們通知她的直系親屬。”醫生說完自己該說的就轉身離開了。
林星扶着快要倒下的宋小君,小聲安慰:“現在不要太難過,總有辦法的。”
許朔也跟着紅了眼眶,他恨戈亦,更恨自己,爲什麼要聽從家裡的話去英國讀書,爲什麼不在施喬身邊守着,這十幾年漫長的歲月裡,施喬一個人到底承受了多少。
“要通知她爸爸嗎?”宋小君問向許朔。
“我來通知,你不用管了,照顧好喬喬。她會沒事的。”許朔說完就去一邊打起電話來。
施喬這邊混亂成這樣,戈亦那邊卻異常的平靜。
戈亦正常的上班,下班,加班,外加應付秦美的糾纏。從那天生日宴結束後,秦美每天中午都會到公司樓下給戈亦送愛心午飯,當然都是餐廳買來的。
“亦,你快嚐嚐這個油燜大蝦。”秦美討好的將一隻油光鋥亮的蝦夾到戈亦碗裡。
戈亦斜眼瞄了一眼蝦,收回目光繼續看着自己手中的文件:“我不愛吃太油的東西。”
秦美調整情緒,片刻後又道:“那你嚐嚐這個蒜蓉空心菜。很可口。”
“我下午要開會,不吃蒜。”
秦美佯裝生氣的扔下筷子:“那你到底要吃什麼啊!”
戈亦將文件簽好字,交給靜立在一旁的王助理,轉頭對秦美說:“我已經告訴過你不需要給我送飯過來了,我這段時間都很忙。”
秦美一臉的委屈:“那天我的生日宴你都沒參加,我們的婚事也沒有公佈,我爸說我們也不小了,他已經跟戈叔叔通過電話了,戈叔叔也說讓我們儘快公佈,也有利於兩家的生意。”
戈亦起身道:“知道了,我自會安排,我還要工作,你先走吧。”
秦美看戈亦又坐回了辦公桌前,不甘心的拿着紅色蛇皮手包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