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歡氣結。“難道在你們眼中,當真是人命如草芥一般嗎?爲了你們心中的私慾,便可棄數萬人的性命與不顧?”
百里焓冷哼。“沒有國,哪裡來的家。你從小生活在楚國長大,錦衣玉食,看到的也只是楚國京都的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自然是體會不到我們地貌貧瘠的西域百姓如今所受的苦楚。”你可知爲何西域天高地廣,但人數卻遠遠在楚國之下?你可知西域人爲何蠻狠霸道,卻還是要受制與楚國?你可知道西域每年餓死的佔全國百分之十?你可知道百分之十對於西域來說,又是多少亡魂?你只看到了血流成河,但有沒有想過西域將士爲何寧願血流成河也要與楚軍一較高下?你只看到了西域王室籌謀已久,野心勃勃,但有沒有想過西域三代帝王爲何要煞費苦心挑起戰亂,爭奪天下?”
百里焓言之鑿鑿,句句鏗鏘有力,面色堅定,竟令霍承歡一時無言以對。因爲他所說所問,的確都是她從未想過的問題。
百里焓見她不語,又冷笑道:“在你眼裡,還有你阿爹的眼裡,只看到了西域的狼子野心,卻未看到楚國的咄咄逼人。西域地域貧瘠,終年不是炎熱便是寒冬,有時候一整年幾乎顆粒無收,百姓飢不裹腹,民不聊生。並非當政者不仁,而是上天不公,無力救助,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百姓窮餓。”
“楚國本身便佔據優勢。你可以看到,明明只是相隔千米的距離,可楚國的涼城青山綠水,而西域的玉陽關卻冷寒交替,寸草不生。百年前,西域百姓迫於無奈,只得求助楚國的百姓,可你們的當政者,卻以極高的報酬只換取給西域最廉價的吃食。”
“西域迫於無奈,只得將最好的珠寶,最柔軟的絲綢,以及最美的姑娘毫無條件的進貢給楚國。可即便是這樣,你們的皇帝依舊慾壑難填,只是要求西域如何進貢最好的東西給楚國,卻從來不管楚國的邊關的商販如何欺壓我們的百姓。”
霍承歡明白了,西域並非野心勃勃,而是因地域貧瘠,而楚國先帝又慾壑難填。
楚國商販奸詐,而當政者又置之不理,認爲西域人口稀少,又無足夠的存糧,絕不可能有機會反抗楚國。這才造成了兩國之間的誤會也來越深,也越來越水火不容。
西域王義憤填膺,老謀深算,爲了讓楚國吃點苦頭,所以便經常挑起諸國與楚國的矛盾。而楚國有霍家世代守護,它國根本無力動搖,也膽懼霍家的存在。所以西域王便將主意打到了樓蘭的身上。
樓蘭擅長巫蠱之術,族人最具有報復心,也是九州大陸上最小的國家,又臨近西楚兩國。西域想到打倒國力鼎盛的楚國是不可能的,但想要設計樓蘭誣陷楚國卻不難。
小小的樓蘭翻不起什麼大浪,不過卻可以留下一兩名樓蘭遺孤,然後成爲西域的手中的利刃。
西域王下的是一盤大棋。
他一面利用樓蘭人的報復心,讓楚國埋下了一枚定時炸彈,等到需要之時,在慢慢的挑起楚國的內亂,然後折去楚國的臂膀霍家。一面又暗自訓練自己的軍隊,囤積軍糧,就等着在楚國最虛弱之時,給楚國致命的一擊。
他們的野心是佔領楚國,讓自己的百姓也過上如楚國百姓一樣安居樂業的富饒生活。
若真是如此,西域倒也不算可恨,他們不過是想爲家人謀得一條活路罷了。而楚國先帝造下的孽,在楚墨殤當政以後,已經是難以收拾。又加上楚墨殤的治國得當,楚國的百姓們越發的生活好了,西域人自然也就越發的眼紅了。這也是造成兩國局面愈發不可收拾的最終問題所在。
那麼,若是楚國願意接納西域,並且公平交易,也不需要西域進貢,亦或者西域能夠改變現狀,自己豐衣足食,是不是正常戰爭便可免去呢?以楚墨殤的心性,讓他接納西域並不難。可交易的多少,還有進貢的數量規定是一百多年前便制定下來的不平等條約,又是先祖立下。
想要改革,何其爲難!
楚國最敬孝意,想讓楚墨殤廢除舊制,只怕他同意,朝中的老頑固們也不會同意。因爲他們會覺得這樣傷了楚國的臉面,讓諸國以爲楚國怕了西域,從而更加容易想要試探楚國的虛實,從而引起多方的邊關動亂。
這確實不是個好主意,楚墨殤也會想到,所以實施起來,也確實困難。再者,現在楚國並沒有敗,楚墨殤完全沒有理由接納西域幾次三番的挑釁,誣陷,還寬容對待他們。
至於後者,便更加不着着落了。想要改變西域的現狀,除非是能夠將西域的貧瘠的土質改變,然後像楚國一樣也能種出鮮美的蔬果。
她前世只是一名女兵,雖然懂得些戰場上的排兵佈陣,可在農業方面,她是當真一竅不通啊!所以這條路也難以行通。
如此一想,霍承歡也沒辦法了。
百里焓見霍承歡已經想的通透,便也不打算再與她多說什麼。再者,與一個女子說這些國家之間的利益存亡,只怕霍承歡也不會明白。
他欲轉身而去,卻聽霍承歡驟然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楚國願意拿同等的條件與西域公平交易,也不用西域進貢什麼珠寶美女。亦或者我可以幫你改變西域貧瘠的土質,讓西域也與楚國一般種出新鮮的瓜果蔬菜,西域百姓人人吃食無憂,那麼你願不願意退兵,永不再與任何一國開戰?”
“什麼?”
百里焓覺得自己方纔像是聽錯了什麼,亦或者是霍承歡在拿國家大事開玩笑。
她以爲自己是神人麼?因爲楚墨殤喜歡她,所以她決定爲了他們西域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將自己再度奉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