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籠罩下來,越來越深沉的黑暗籠罩着大地,整個林家豪宅也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當中。
林遠航從房間出來,環視着這棟富麗堂皇的別墅,宛如宮殿一般。他不由得一聲長嘆,這是他一手打造的宮殿,如今,家財散盡,傭人散盡,已是如此冷清,難道這就是他淒涼的晚年嗎?
“來吃飯吧!”挽心冷冷清清的說。
“只有我們兩個人,何必做這麼豐盛的菜?”他下了樓,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最後一餐了,應該豐盛一些。”
“最後一餐?”
“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最後一餐,和這個住了多年的房子告別。”
她的神情肅穆而悲涼。
他以爲她是爲了要離開女兒而難過,並沒有想那麼多,開始動筷子。
她親手爲彼此倒上了紅酒。
“來吧,我們乾杯!”她舉起杯子。
“幹嘛搞得這麼鄭重其事?好像要訣別一樣?”
“不是訣別,我曾說過,此生對你不離不棄!”
想起自己的誓言,想起和他之間的山盟海誓,她不禁覺得可笑,不離不棄?
是啊,不離不棄!
多美好的誓言,可是她褻瀆了這四個字!
在他心生懷疑之前,她舉起杯子:“來,我們乾杯!”
“好吧,乾杯!”
他們就像往常一樣吃菜,喝酒,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過一樣。
但是,真的能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
他林遠航聰明一世,叱吒風雲,沒有敗在冷天鴻手裡,沒有敗在冷司夜手裡;最終卻敗在了自己的女兒手裡。他冷冷的笑了兩聲,一連灌下三杯酒。
慕挽心又給他倒下第四杯,並且也給自己倒滿,然而,就在她準備喝下這第二杯酒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腹痛如絞,一下子打碎了手中的杯子,喃喃的呻/吟:“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肚子,怎麼會這麼疼……”
他立即察覺到了問題,不敢置信的擡頭看她:“你在酒裡下了毒?”
“是的。”她坦然承認。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爲什麼要毒死我?”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到死都不相信她會這麼做。
她卻笑着,舉着手裡的杯子:“你以爲我只要毒死你嗎?我自己也喝了,遠航,你這輩子太殘忍,太絕情,太偏心,你把你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你的寶貝女兒,卻沒有爲我的女兒做過一件事,今天我就要用你我的生命,來換取我女兒的幸福……”
說完,她將這第二杯酒一飲而盡。
他覺得她是瘋了,可他還不想死,堅持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到電話跟前,想要叫救護車。
慕挽心不慌不忙,她身爲一名專業護士,她知道什麼毒藥可以瞬間斃命,就看着林遠航還沒有撥完電話號碼,龐大的身軀就怦然倒下。
她脣角含着微笑,從口袋裡掏出那寫好的兩封信放在手邊,並用自己的手機撥出了江家醫院的號碼,說要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獻給若水,然後報上地址,最後
看一眼林遠航,她也跟着倒在桌上。
當救護車駛進林家宅院的時候,林遠航已經沒了呼吸,而慕挽心也已經奄奄一息。
有護士把她扶起來,摸到她還有氣息,急忙喊道:“這個還活着,這個還活着,先擡她上救護車!”
“護士小姐——”慕挽心強撐着把那兩封信交到護士的手裡:“幫我,把這兩封信交給冷司夜,把我的眼角膜,捐獻給若水,江若水……”
話音落下,她再度昏死過去。
醫生護士立即把她擡上了救護車,準備搶救措施,但是,她還沒有進入醫院大門,她整個人就已經沒有了氣息。
江父就在醫院裡,聽到她自願把眼角膜捐獻給若水的消息,便立即準備進行移植手術,並且給冷司夜打了電話。
自從解憂住院以來,冷司夜寸步不離的守着她,任何事都不管不顧。但是現在死的是慕挽心,是解憂的親生母親,他必須來這一趟。
江父把那兩封信交給了他,一個信封上寫着慕解憂的名字,一個信封上寫着他冷司夜的名字。
他先打開了自己的那封:
司夜,我想,我不用對你交代太多,你會好好的照顧小憂的,是嗎?我只請你,把這封信交給你的母親,希望她能看完這封信。
對不起,雅君,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的,但是我還是想要跟你解釋清楚,我真的沒有背叛你,沒有背叛我們的友誼。那天,我真的只是去送行的,我不知道遠航在我的送給你的項鍊裡安裝了追蹤器。
當然,我也明白,這不能否定我是幫兇的事實。
很多悲劇,已經造成,我不能爲自己辯解什麼,我也不想再爲自己辯解了。你一直想要報仇,我都明白,可是再多的仇恨,也是我們這一代人的仇恨,不要加諸在孩子的身上了,好嗎?司夜和解憂都是無辜的,他們都是這場仇恨裡犧牲品,今天我親手殺了你最恨的兩個人,是不是可以滅你心中的仇恨之火了?
我只請求你,不要再恨我的女兒了,好嗎?
小憂和這整件事都沒有關係,她身上雖然流着遠航的血,可她卻沒有享受過一天的父愛。她從小勤工儉學,沒有花過遠航的一分錢,她甚至不認我這個母親,不認她的父母親所做的每一件事。她是最無辜的那個人,她從沒有傷害過一個人,卻受到了所有的傷害,雅君,別把對我的愛轉嫁在她的身上,好嗎?
就看在我爲你報仇的份上,你善待我的女兒,好嗎?如果你做不到善待她,那麼最起碼不要再爲難她,我求求你了,好嗎?
這一生,我已經做了太多的錯事了,我要帶着我的罪孽下地獄去,只希望這所有的仇恨恩怨都能隨着我和遠航的死,塵埃落定。
最後,司夜,別忘了把我的眼角膜捐獻給若水,一定要給若水,我要替我的女兒還若水這一份債。也請你,司夜,好好的對待小憂,好好的愛她……
挽心絕筆。
……
真的是絕筆了!
可是,這樣一封信,冷司夜卻不知道要如何交給解憂。
他知道,解憂的心裡雖然怨恨這個母親,卻從來沒想過要她母親死啊,她的親人都一個個的離她而去了,慕挽心是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他沒辦法想象,慕挽心當初肯爲了林遠航拋棄自己的女兒,如今又怎麼會爲了女兒而殺了林遠航呢?難道這就是母愛的偉大嗎?
她難道沒有想過,她爲女兒死了,她要憂憂今後如何自處?這是身爲一個母親該做的事嗎?
“院長,手術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着小姐過來了。”一個護士過來向江父報告。
“再打電話,催催她。”江父說着,看向司夜,“司夜,你先不要着急離開,若水那孩子脾氣太拗,好幾次要她進行移植手術,她都白白把機會讓給了別人。她總有她的理由,我和她媽媽又一向溺愛她,總是說不過她,這一次你要幫我勸勸她,可能只有你的話她纔會聽。”
冷司夜點點頭。
這次不論如何他也要若水進行手術,這不止是慕挽心的臨終心願,也是解憂一直以來所愧疚的事,如果能讓若水恢復光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沒多久,若水被江母扶着過來了。
“沛之,我聽說有人給若水捐獻眼角膜,是真的嗎?”江母急忙問道。
沛之是江父的名字。
江父點頭,“是真的,若水,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快點開始動手術,別耽擱了。”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着急好不好?你們看,我現在都已經習慣黑暗了,早一天覆明和晚一天覆明都沒什麼區別的,我們醫院裡還有好幾個需要眼角膜的病人,其中兩個都是孩子,你們看是不是……”
“若水,你不要再一味的爲了別人了,你要爲自己想想啊!”江母勸她。
“媽媽……”
“這次沒有商量的餘地,若水,你必須聽爸爸的話。”江父這次說什麼也不肯心軟了,堅持着說:“更何況這次是對方指明要捐獻給你的,你必須接受。”
“指明給我的?”若水一陣驚訝:“怎麼會有人指明給我?難道這個人是我們熟悉的人?”
“這……”
江父看向冷司夜,不確定要不要說出挽心的名字。
冷司夜只好開口:“是的,若水,是有人指明給你的,你難道連你爸爸和我的話都不信嗎?”
“司夜,你怎麼在這裡?”若水更加驚訝了。
“湊巧而已。”冷司夜沒有說明緣由。
“你們要我接受手術,是不是要告訴我對方的名字?”
“若水,我們沒有騙你,真的有人指明要給你,不過對方要求我們不要透漏她的名字,你難道要拒絕一個人臨終的心願和好意嗎?”冷司夜勸說着,暫時還不想向她透漏慕挽心已死的消息。
而若水,聽到他的話,沉默了。
如果對方是她的父母,她會極力勸說,但是換成了冷司夜,她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最終,她還是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們,我做手術,不過,司夜,你可不可以陪我做這個手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