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你不要怕,姐姐來陪你了……
解憂模糊的想着,意識裡也越來越模糊,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她放不下的人,那就是司夜和亞男。她已經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尊嚴和驕傲,只爲了那一場愛,如今愛已成空,她依然希望他能夠幸福。
她費力的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來,找出名揚的號碼,按下了錄音鍵,沙啞而無力的聲音慢慢的說着:“名揚,請你代替我跟亞男說一句對不起,我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我不能再和她相依爲命了,她是一個好女孩,你要好好照顧她,好好愛她。還有,告訴司夜,若水爲他付出了很多,不要再辜負若水,我祝福他們,最後……你一定要記得,把我的眼角膜,給若水……我要去地獄裡贖罪了,不要找我,我已經看見思嘉了……”
最後兩句話,她說的很慢,很費力,也沒有力氣再說更多的話了,最後按下發送鍵,她的手機也終於從她的手中滑落。
此時的向名揚,和亞男一起剛從公司裡出來,來到附近的一家餐廳,點的餐都還沒有上來,他說要先去趟洗手間,手機隨手就放在了餐桌上。而亞男坐在餐桌旁,聽到他的手機響,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解憂發來的一段語音。
她一面奇怪着解憂怎麼會給他發語音,一面打開了那通語音,沒想到,聽到的卻是一段‘遺言’。
她大驚失色,什麼也顧不得,拿着他的手機就衝進了男洗手間,裡面有兩個男人看到她,慌忙的提上褲子說道:“小姐,這裡是男洗手間,你進錯了,女洗手間在隔壁。”
正在洗手的向名揚看到她,也愣了愣:“你跑這裡來幹什麼?吃錯藥了還是抽風了?”
這女人也太大膽了吧?
“別說那麼多廢話了,出事了。”她拉着他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解憂要自殺,我剛給她打電話沒人接,你快想想她會在哪裡……”
“你說什麼?解憂要自殺?”
“這是她發來的,你自己聽。”亞男把手機扔給了他。
“怎麼會這樣?”向名揚聽完,臉色也變了。
可是,他們走出了餐廳,卻不知道要上哪裡去。
亞男也是手足無措,不停的催促他:“你快想想啊,她會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她會在哪裡?她這話本應是跟阿夜說的,卻發給了我,很明顯的就是不想阿夜在第一時間找到她,她求死的決心這麼強烈,我怎麼會知道她在哪裡?”
“那冷司夜是不是會知道?你趕緊通知他——”
“行,我通知他。”向名揚拿出手機來扔給她,“你給阿夜打電話,我去開車,阿夜出來我們就去找解憂。”
幸好他們就在公司外面,冷司夜收到消息第一時間衝出公司,見到亞男立刻把手機奪了過去。
不是親耳聽到那段語音,他們誰都不能相信解憂自殺的事實。
冷司夜光是聽到解憂要自殺的消息就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靜,那段語音聽完的時候,向名揚已經把車開了過來。
他和亞男火速的跳上了車。
“你想好沒,去……”名揚想問他去哪裡。
“去我家。”冷司夜飛快的打斷了他的問話。
“解憂會在你家?你有沒有搞錯?”亞男問。
冷司夜顧不得回答她的問題,不停的催促向名揚:“你開快點!”
向名揚沒有說話,他已經開到最快了,十字路口都沒有停,頻頻闖紅燈。
可是,冷司夜還是覺得很慢,每一秒鐘都是煎熬,就連打電話給家裡的時候,他的手都在顫抖,可是,家裡的電話始終都沒有人接。他不知道蓮媽到底在做什麼,不知道她爲什麼不接電話。
終於到了距離家不遠的一個十字路口時,誰知道,面前的車子太多了,他們不得不停下。
“好像是堵車了。”亞男說。
向名揚不住的按喇叭,但前面的車都沒有動靜。
冷司夜一分一秒都無法等下去,打開車門就下了車,用最快的時間往家裡跑去。
誰也沒有見過他如此瘋狂又失去理智的一面,門口的保安見到他就準備跟他打招呼,他什麼也顧不得,立刻問道:“解憂有沒有來過這裡?”
“有……”
人家才只說了一個字,他就火速往家裡衝去。
這是第一次,他覺得他的家是如此的大,這條路是如此的長。
他大氣也沒有喘一聲,穿過花園,看到蓮媽在花園裡的草坪上修剪草木,貝貝在她身邊不停的咬着她的衣服,她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見到他回來,想跟他說句話,他已經跑進屋裡去了。
此時,樂樂在二樓思嘉的門口,旺旺的叫着。
他飛快的上到二樓,看到思嘉的房門緊閉着,門縫中流出鮮紅的血來。
那一霎那,他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打開那扇門,就看到解憂的身影,她坐在牀邊的地上,血從她身下流出,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而她整個人已經昏迷了。
他崩潰了!
衝到她身
邊,用力的搖晃她的身子:“憂憂!憂憂!你醒醒!你醒來啊!”
他用力的叫,大聲的叫,可是,都叫不回她的意識。
抱着她逐漸變得冰涼的身軀,恐懼充滿了他的整個思想,爲什麼,他們終於要雨過天晴了,她卻走上了這一步?
“憂憂,你不能死,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他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蓮媽跟着他上到樓上來,看到這一幕,也嚇呆了:“這,這是怎麼回事?小憂怎麼了?”
“叫救護車!蓮媽,快叫救護車!”冷司夜命令着。
蓮媽趕緊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亞男和名揚這時也趕到了,看到她渾身是血的樣子,亞男下意識的要喊出聲來,趕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淚卻控制不住的從眼眶中滑落。
“她怎麼樣?”名揚立刻問道。
“還有呼吸。”
救護車來了,冷司夜跟着一起上了救護車。
名揚和亞男尾隨着救護車前往醫院。
救護車上,冷司夜一直握着解憂的手,望着她昏迷不醒的臉龐,他聲聲懇求着:“憂憂,你一定要撐下去,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我拜託你,一定要撐下去……”
他早就應該告訴她思嘉的事的,她心裡唯一過不去的就是思嘉這一關,他以爲在今天真相大白以後,他就可以告訴她關於思嘉的事,他就可以帶着她去看望思嘉。可是沒想到,這最後一天的時間她也不給他。
憂憂……
沒有了你,你要我怎麼辦?
你怎麼捨得丟下我,一個人走?
他真恨自己,他早就應該告訴她關於思嘉的事,他以爲她會一直等他,他以爲,不管他們承受多少,他們的心裡都只有彼此,他以爲她會等他,卻怎麼都沒有想到,她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冷先生,醫院到了。”有護士提醒他。
救護車也停了下來。
他幫不上忙,只能跟着他們,看着他們把解憂送進了搶救室。他也要跟進去,被護士攔住了。
шшш ◆тt kǎn ◆¢O
“你們讓我進去,我要守在她身邊,我不能再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上手術檯……”他堅持要進去。
“不行的,冷先生,我們不能讓你進去。”
“讓我進去,我要陪着她,我不能再丟下她,我要進去陪着她……”
“不行的冷先生,你不能進去。”
“我要進去,我求求你們,讓我陪着她……”
冷司夜很少用這個求字,讓在場的護士都心酸了,很想放他進去,可是醫生出來阻止了他,“冷先生,這不是一般的小手術,幸虧你們送來的及時,她尚留一絲氣息,但是情況依然危急,如果你的想救她,就請你不要打擾我們。”
向名揚也進來了,攔住了他:“阿夜,你別亂來,醫生會救她的。”
終究他還是被擋在了門外,搶救室的門關上了。
他頹然的坐在椅子上,不再說一句話。
亞男的狀態也很不好,靠在牆上,神思恍惚。
名揚走了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別擔心,解憂會沒事的。”
“她爲什麼要這樣?監獄裡那麼苦的生活都熬過來,孩子死的時候她幾乎活不下去,可是她終究是活過來了,她還答應過我,要和我相依爲命,不管多困難她都不會想不開,即使每天夜裡她都會做噩夢,即使每天晚上她都睡不了一個安穩的覺……她已經熬過了那麼多的痛苦,爲什麼還要尋死……”
她說着就哭了出來,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向名揚沒辦法安慰她,只能伸出手臂將她攬進了懷裡。
殊不知,坐在一邊的冷司夜,將她的話全都聽了進去,那一瞬間,他僵硬的身子震動了一下。想着解憂曾遭受過的苦楚,監獄裡的生活他沒有辦法體會,解憂所承受的苦,他也沒有辦法體會。知道孩子死的時候,他可以安慰自己,說只要她沒事就好。可是她呢?面對着一動不動的孩子,她是什麼感受?那小小的身子冷冰冰的,一點溫度都沒有,那時候的她是不是恨不得陪孩子一起死?
他不知道她到底需要多少勇氣,到底需要多堅強,才能承受那一連串的打擊?
她對這個殘忍的人生失望透了是不是?
她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留戀了是不是?
她是不是不想再撐下去了?她是不是沒有力氣再撐下去了?所以選擇用死來解脫自己?
名揚在一旁一面安撫着亞男,一面關注着他的動向。
“你去看看他吧,我沒事。”亞男說。
名揚放開了她,走到司夜身邊,“阿夜,你振作一點,我相信解憂會沒事的,只要她還有呼吸,醫生就會盡全力搶救她的。”
冷司夜還是一語不發。
望着搶救室緊閉的門,憂憂就在裡面,他腦子始終閃現的,是解憂昏迷在血泊中的畫面,他不知道這扇門是不是一道生與死的界線。他只知道,他和解憂的這條路,走的太辛苦太辛苦。他甚至爲了要在一起而和命運抗爭
,但是最終還是賠上了她的性命。
如果,這是上天的安排,如果命運不允許他們在一起,那麼死亡,也不能阻止他們在一起。
最終,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他們立即都迎了上去,亞男着急的問:“醫生,怎麼樣?解憂怎麼樣了?她活了是不是?”
“幸好你們送來的及時,再晚一刻,神仙也沒辦法了。”
“這是什麼意思?她脫離危險了是不是?”向名揚問。
醫生嘆息着搖搖頭:“命是救活了,但是她沒有求生的意志,現在就看天意了,如果她能熬過二十四小時,那就真的脫離危險了。”
之後,解憂被送進了加護病房。
冷司夜寸步不離的守着她。
“你們最好散開一下,不要有這麼多人在這裡,病人需要呼吸新鮮的空氣,有一個人在就好,陪她多說說話,最好說些能喚醒她生存意志的話,對她醒來會有幫助。”醫生說完,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我們也出去吧,讓阿夜陪陪她。”名揚說。
亞男點點頭,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病房裡只剩下了司夜和解憂兩個人,靜悄悄的。
他心痛的凝視着她蒼白的面頰,一隻手輕撫着她的頭髮,一隻手握着她的手,慢慢的說着:“憂憂,我們有好長好長的時間沒有好好說過話了,現在我們終於有時間了,我說,你聽着,好不好?首先,我要告訴你的是,思嘉她沒有死,你知道嗎?當初我在監獄外面告訴你,你不相信,我沒有時間跟你解釋。思嘉是那麼善良那麼天真的一個孩子,老天爺怎麼捨得奪走她的生命呢?我不會讓她死的,只不過,她現在跟你一樣,躺在牀上,動也不動,也不會說話。我爲了保護她,爲了不讓她再被人利用,也爲了不讓別人殺人滅口,我只能讓醫生對外宣稱她已經死了……憂憂,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她沒有死,她很需要你,需要你去喚醒她,你醒來,我們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目不轉睛的凝視着她。
可是,她沒有任何的迴應。
“還記得那天在監獄外面,你說,你想聽我說愛你,可是我沒有說出來,你帶着遺憾走進了監獄。憂憂,現在我說,我愛你,我愛你,我說一千遍,一萬遍,我愛你,你醒來,我每天都說給你聽,好不好?我知道,你心裡是有一些恨我的,是不是?我爲你做過的事很少,自從林解心那件事之後,你對我失望了,你對我再沒有任何的要求,不管有多少苦,你都自己扛着,我回到家裡,你給我的永遠是你的笑容。不管任何時候,只要我需要你,你都會在我的身邊,可是我卻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需要我……憂憂,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再離開你,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我永遠不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永遠不再讓你受到傷害,你相信我,你醒過來,不要這麼快放棄我,不要這麼快放棄生命,好不好?”
他不止一次的懇求,他希望她能再睜開眼睛,希望她能再看看他,希望她對他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留戀。
可是,她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始終沒有迴應他一下。
他不停的在她耳邊說着話。自從她走進監獄,到她出獄,到現在,他累積了好多好多的話,他不想跟任何人說,只想跟她說。即使是一整夜,也不足以將他內心的話全部說給她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都黑了,又亮了。
向名揚帶着一些食物進來:“阿夜,你吃點東西吧!”
他搖搖頭。
此時此刻,他又怎麼能吃得下?
眼看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即將過去,他們的心都像是在熱鍋裡煎熬着。
向名揚已經沒有把握她是否能醒過來,想帶亞男出去,想把最後的時間留給他們。可是,亞男不肯走,也不敢走,生怕這一走,就是永別。
解憂,你真的忍心丟下這些關心你的人,就此離開這個人世嗎?
亞男突然衝到牀前,用力的搖晃解憂的肩膀:“慕解憂,你給我醒過來!你不要這麼半死不活的躺在這裡,我不要看到這麼軟弱的你,這不是真的你!你給我醒過來,你聽到沒有?否則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不會——”
“你做什麼?”冷司夜被她這個舉動嚇住了,一把抓起她把她扔到了一邊。
她呆呆的坐在地上,眼淚模糊了她的雙眼。
多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多希望解憂還有醒過來的機會。
可是,時間永遠是那麼無情。
冷司夜把解憂摟進了懷裡,手指輕輕的觸摸着她的臉頰,輕聲的在她耳邊說着:“憂憂,我知道,你想從這個苦難的世界裡解脫,是不是?你很累,你想好好的睡一覺,是不是?沒關係,如果這是唯一可以不再分開的結局,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我會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有淚水從他眼中涌出,順着她的手臂滑下。
同時,也有一滴淚,從她緊閉的眼角滑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