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哭不出來了,所有的眼淚,已經流乾。
亞男見她終於活了過來,心裡的一顆石頭終於落下,但是,她自己的身體還非常的虛弱,也再也堅持不住,再度徹底的陷入了昏迷。
醫生了解到她們兩個人的感情,將他們安排在了同一個病房裡。
“總算,是保住了大人的性命……”醫生摘下口罩,也送了一口氣。
“阿夜,你聽到了嗎?解憂沒死,她活過來了!”向名揚說。
冷司夜沒有言語。
之後,他們又聽到醫生嘆息的聲音:“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堅強的女孩子,引產的痛苦非一般人能夠忍受,她的體質又這麼虛弱,卻從頭到尾沒有喊過一聲,嘴脣都咬爛了,血一直流,眼淚也一直流,就是不喊一聲……”
冷司夜臉色慘白。
他不能體會那種深刻的痛楚,但是聽到醫生的這些話,他的心劇烈的疼痛着,疼的死去活來。他想,解憂的疼痛一定遠勝於他,她的心在痛,身體也在痛,是他,把她害到了今天這一地步。
他甚至,連走進她病房的勇氣都沒有。
向名揚吩咐醫生,把解憂她們轉到了頭等病房,安排了最專業的看護,可是,解憂誰也不見,不見冷司夜,也不見向名揚,甚至連安陽,都讓他回去了。
現在的解憂消沉至極,誰也不想見,也不想多說話。這樣的她,即使還活着,還有一口氣,也相當於一個死人了。
冷司夜只能封鎖了她入院的消息,不想讓慕挽心那些人來打擾她的休養。
蘇亞男的身體倒倒是恢復的快,只要傷口癒合了,她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問題了。走出病房去,又迎上了冷司夜和向名揚。
她不客氣的指着冷司夜說:“你怎麼還來啊?她都說了不想見你了,你還天天來,有意思嗎?”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向名揚見他總是忍受她的指責,忍不住維護他。
“老孃就這麼說話,聽不慣啊?聽不慣就滾啊!”亞男也不甘示弱。
冷司夜不理會他們的爭吵,只問她:“解憂現在怎麼樣了?她還是不肯吃東西嗎?”
“是啊!”
“讓我去見見她!”
“她見到你只想去死!”
因此,冷司夜不敢再輕舉妄動。
向名揚把她拉到一邊,忍着氣跟她溝通:“我說你好好說話行不行?發生這種事他心裡也很難過,他每天都吃不下也睡不着,你就算不爲他着想,你別在他的傷口上撒鹽行不行?這裡是我們準備的一點吃的,你想辦法讓她多少吃點。”
“我憑什麼要聽你們的命令?你們是誰啊?”她不肯接他遞過來的保溫桶。
“我們不是誰,我們只是和你一樣關心她,你是她的朋友,你也不忍心看她這樣一直不吃不喝下去吧?”
這倒也是,亞男看着解憂這樣,心裡也着急。再看到向名揚帶來的東西還不賴,她便只有帶着回了病房。
自從手術那天之後,解憂整天不吃不喝,不哭不笑,不吵不鬧,就一直是安安靜靜的。這個樣子,誰看着都着急。
亞男將名揚帶來的東西盛出來,是營養粥,裡面的每一樣東西都是適合手術後吃的,香味撲鼻而來,一看就知道是讓營養師精心熬製的。
但是,解憂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任何食慾。
亞男在她牀邊坐下,攪動着碗裡的粥,說着:“你多少也吃一些吧,每天都這樣不吃不喝的,你的身體熬不住的,就算是看着我的面子,吃幾口好不好?”
說着,她已經盛出一勺來,送到解憂面前。
“這是他帶來的吧?”解憂淡淡的出聲問。
“他?”
亞男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她說的這個‘他’指的就是冷司夜,不禁奇怪的問道:“解憂,你一直沒有對我說,他到底是誰啊?自從你住院以來,他每天都來。你一次也不肯見他,好多次我把他趕走,到了深夜裡,還看到他的車子停在醫院樓下。你是不是告訴我他是誰?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你不要問這麼多了,我不想說。”解憂不想提起有關冷司夜的人和事,只說:“我不會再見他,你告訴他,讓他走吧,否則我只有轉院了。”
“你轉院就能避開他嗎?”
“如果不能,我大概只有死路一條了。”
“爲什麼?”
亞男知道她說得出就能做得到,而且再這樣不吃不喝繼續下去,死也是遲早的事。
解憂沉痛的閉上了眼睛,黯啞的聲音慢慢說道:“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我外婆死了,外公死了,舅舅死了,我媽媽丟下我和一個男人走了。我愛上不該愛的人,我的朋友,姐妹,都因爲我而受到了傷害,就連我的孩子也失去了,我的生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這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冷司夜和向名揚在病房外,都聽到了她們的談話。
這讓冷司夜忽然意識到,夾在他們之間的,已經不再只是林遠航的關係,不再只是思嘉的問題,更重要的還是這個孩子。如果保住了孩子,也許他們還有一線希望,可是孩子沒有了,就那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比意外流產更恐怖,更讓人絕望。
過了好久之後,亞男走了出來。
“你們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她說。
“你幫我轉告她,我可以不再來,不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但是要她好好吃東西,好好活着,好好振作起來,否則的話,她就永遠都擺脫不掉我……”冷司夜終於強迫自己說出了這段話。
對他們而言,分離已經不再是什麼事,他可以忍受分別,卻不能眼睜睜看着她這樣折磨她自己。
向名揚沒想到他會這麼輕易的就妥協,看着他艱難的邁動腳步,艱難的離去,向名揚急忙追了上去:“阿夜,你不是說真的吧?”
“她沒得選擇,我也沒得選擇,如果這不是我們唯一的結局,我只有退而求其次,祈禱時間能讓她心裡的傷口癒合……”
亞男把他的話轉達給瞭解憂。
解憂已經回憶不起當初的他們是如何的相愛,她爲了他,忍受着世人的指責和唾罵留在他的身邊,她做那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做那個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她的自尊她的驕傲都被磨滅的連殘渣也不剩,她甚至以爲,沒有了他,她會死。
可是如今,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冷司夜說到做到,她也開始試着吃東西,雖然每次吃都會吐出來,不過在亞男不厭其煩的堅持下,她的情況好多了。
冷司夜和向名揚真的都沒有再出現,她們的世界恢復了安靜。
她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冷司夜的關係,總之她們不必再回到監獄裡去,上面批准了她們兩
個人的保外就醫。而且在這次越獄的行動中,她們兩個奮不顧身的阻攔,導致逃犯的越獄行動失敗,三名逃犯,其中兩名都被抓獲。所以上級分別對她們兩個人減刑半年。
除了她們兩個人目前的行動都還在警方的掌控中之外,其他她們做什麼都是自由的。
半年的時間,很快就這樣過去了。
蘇亞男也到了出獄的時間,她又是生龍活虎的一個人了,她開始積極的找住的地方,積極的找工作,爲她和解憂的以後做打算。
解憂見她這麼辛苦,於心不忍,勸她回家去,和家人團圓。
她卻說,她的父母家人都在外地,她是一個人到這所城市裡來打工的,出獄了,報個平安就行了,沒臉回去,除非哪一天有什麼成就了,纔敢回去。
這讓解憂想到了自己的外公,自己弄到今天這個地步,她有什麼臉面回去見外公?外公對她的一番教育都白費了,對她的一片苦心也都白費了,如果不能重新振作起來,她又怎麼好回去讓陸媽照顧她?
亞男讓她放寬心,什麼都別想,自己則到一家旅行社去上班,憑着她多年在外闖蕩的經驗,以及超強的交際能力,很快就混的風生水起,然後每天都堅持到醫院裡去看解憂。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就到了解憂出獄的日子。
安陽親自送她出監獄:
“小憂,安叔知道你不想再和過去的人見面,所以讓你提前一天出獄,沒有通知任何人,只告訴了亞男讓她來接你。你聽安叔說,過去的什麼事都別再想了,不論發生什麼事,都看開一些,你以後的日子還很長。如果生活困難,就到安叔家裡去,安叔養活你不成問題。你安嬸也一直那麼疼愛你,哪怕是你住過監獄,你安嬸也不會對你有任何看法,在我們心裡,你還是那個善良的好孩子,知道嗎?”
解憂點點頭。
“不要和自己過不去,安叔的手機號碼沒換,你有了手機,一定要和安叔聯繫,不能有什麼苦都自己扛着,一定要告訴安叔,知道嗎?”
“你放心吧安叔!”亞男攬住她的肩,對安陽笑道:“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難道安叔信不過我嗎?”
“我當然信得過你,亞男,你也是一個好孩子,安叔就把小憂交給你了。”安陽也笑道。
“放心吧,我們住的地方我都安頓好了,地址我也已經給了安叔了,安叔什麼都不必再操心!”亞男說。
“那就好,亞男,你的個性也要改一改,以後做事不能那麼衝動了,凡是三思而後行……”
“知道,安叔再見!”
“安叔再見!”解憂也和他告別。
“再見!不過不要是在監獄裡再見!”
安陽開玩笑的說,目送着她們離開了。
一切,從這裡結束,也從這裡開始!
她們乘上了計程車,很快,看不到監獄的大門了。
亞男握住瞭解憂的手,“解憂,以後,我們兩個就相依爲命!”
“好,相依爲命……”
解憂對她點點頭。
她們握緊了彼此的手。
車子漸漸的進入了市中心,還是這個熟悉的城市,似曾熟悉的街道。
解憂的目光望向前方,她告別了監獄裡一切,撐着一口氣從手術檯上下來,她知道,這是一個全新的生命,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