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兩個月了,解憂一直像剛進去的時候那樣,總是很沉默,總是低着頭,只有在勞役的時候,她纔會擡起頭,看一眼天邊的陽光。
牢房裡的好幾個人都看她不順眼,都不喜歡她這種清冷孤傲的氣質,聽說了她的鼎鼎大名,都用那些不堪的過去來諷刺她,嘲笑她。
她始終沉默着,不哭不笑,不吵不鬧更不爲自己辯解。
直到有一天,她們的牢房裡新進了一個成員。
這個人不會欺壓她,還對她很感興趣,等到有一天終於看清楚了她的樣子,這個人驚訝的喊了出來:“解憂?”
解憂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到‘熟人’,回望一眼,這是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大大咧咧的性格,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也難怪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們曾有兩面之緣,都是在怪異的情況下,我都沒來得及向你介紹我的名字,我叫蘇亞男!”
蘇亞男,一個很陌生的名字,這是解憂第一次聽說,不過解憂已經想起來了,曾經在路邊的路燈下,她給這個名叫蘇亞男的女孩子遞過打火機。還有一次是在酒吧裡,她們喝的爛醉如泥。
只是沒有想到,這第三面,卻是在監獄裡。
解憂依舊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對她淡淡的點頭,算是見過了。
一直到某一夜,在睡夢中,解憂喊着思嘉的名字驚醒。
這近兩個月的日子以來,她總是會夢到思嘉,夢到思嘉滿身是血的樣子。
同時,蘇亞男也被她驚醒了,看到她走上了陽臺,蘇亞男也跟了過去。
解憂坐在地上靠着牆,不可能再睡着了,只是,她也無法平靜下來,她感覺胃裡一陣翻攪,難受的厲害。
“你身體不舒服嗎?”亞男關心的問。
她想說一句話,她知道亞男是真的關心她,可是話到了嘴邊,卻猛的感到一陣乾嘔噁心。
亞男是過來人,看着她難受的樣子,小心的問道:“你,是不是懷孕了?”
解憂頓時一怔。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懷孕,曾經和冷司夜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很少做避孕措施,她知道他其實很喜歡孩子,尤其是他們自己的孩子,也可能是因爲,有了孩子可以讓他改變一些決定吧。可是,她一直沒有懷孕。
關於這一點,他們也不曾懷疑過什麼,更沒有做過檢查。
她是懂得一些護理知識的,這種狀況,無疑是真的懷孕了。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想要的時候他總是不來,卻出現在不該出現的時候。
亞男在一旁觀察着她的反應,問:“你不想要孩子?”
“誰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這裡出生吧……”
“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犯了什麼事?”
“我殺了人……”
解憂的聲音很低,一直沒有過多的情緒,但是低低沉沉略帶沙啞的聲音裡,隱藏着一股說不出的哀傷。
亞男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殺人?你會殺人?你可別騙我,我不信
!”
“爲什麼?”
“你說爲什麼?一看你就不是那種會殺人的人。”
她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交情,不過三面之緣,蘇亞男卻能這麼肯定的說她不是會殺人的人。解憂忽然想起,當初向名揚不止一次的跟她說過,他們都知道這事與她無關,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會殺人。
她悲哀的笑了笑,“不管信不信,但我確實是因爲殺了人才進來的。”
“如果要我相信,我寧願相信是別人殺了人,你替人頂罪的吧?”
真是一語道破。
解憂習慣性的苦笑,“進都進來了,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你呢?你怎麼會進來?”
“故意傷害。”說起自己的事,亞男倒是很看得開,無所謂的聳聳肩,說:“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男人嗎?那個懦弱的男人,他老婆找上我,說我勾引她的男人,我一氣之下捅了她一刀。”
“你後悔嗎?”
“做都做了,還有什麼可後悔的?最起碼給自己出了一口氣,也算是徹底斷了我和那個男人的感情。”
蘇亞男這樣的性格,拿得起放得下,讓解憂很欽佩。這讓她不由得想起她們第一次在路燈下相遇,那時的亞男剛剛失去自己的孩子,很悲傷,也很消沉,就算對那個男人已經徹底失望,對於自己的孩子卻不能沒有感情。第二次,她們在酒吧裡重逢,亞男說:能放縱時且放縱。這句話讓解憂一直印象深刻,她覺得亞男應該是那種很衝動但是很灑脫的人。
過了很久,她又問:“亞男,你被判了多久?”
“一年,你呢?”
“十五個月。”
“沒關係,我們的時間差不多。”亞男坐在她身旁,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聽我說解憂,任何時候都要放棄自己,既然孩子來了,我們就把他生下來,我會和你一起保護這個孩子。”
所謂患難之中見真情,大概就是這樣吧。
解憂在這個冷冰冰的監獄裡,終於感到了一絲溫暖,對亞男點點頭:“這是我的孩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他!不管多難,我都要堅持把他生下來!”
“但是我有個條件。”亞男緊接着又說。
“什麼條件?”
“我要做這孩子的乾媽!”
解憂終於笑了,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唯一一次比較開心的笑,“好,這個孩子沒有爸爸,至少會有兩個媽媽愛他。”
“所以從現在開始,你一切都要聽我的,我說怎樣就怎樣,爲了我的乾兒子好,你現在不能在這裡坐着了,我們回裡面去。”亞男站起來扶她。
解憂沒有任何異議,很乖很乖的聽她的話。
要說起來,蘇亞男真的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她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爲了保護解憂,她總是表現出很強勢的一面,牢室裡的人都不敢惹她,也爲了保護解憂的這個孩子,她做起了大姐大。
而解憂,爲了自己的孩子能健康成長,她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她終於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生活的希望,那就是肚子裡的孩子
。
這已經成爲她人生中唯一的寄託。
至於外面的人,常常會有人來看她,有時候是慕挽心,有時候是林解心,有時候是杜康,有時候是若水,她都沒有見過。
她已經決心告別過去,她不想再傷害到無辜的人了。
雖然,很多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想起那個讓她用生命愛着的男人,她不知道他爲什麼沒有來看她,一次都沒有。
不管曾經多麼刻骨纏綿的相愛,總是經不起歲月的摧殘的,她對如今的自己已經一點信心都沒有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會開始一個嶄新的人生,不知道在他的生命裡,會不會像當初她代替若水一樣,有另一個女人代替她。
她想他,日復一日的想念。
但是,她也知道,不管他有沒有忘記她,他們之間都不可能了。
所以不管多麼刻骨的想念,她都不希望他來看她。
隨着日子一天天的來臨,又一天天的過去,她懷孕的事實再也隱瞞不下去了,她的肚子終於一點點的鼓了起來……
“你說什麼?”
冷司夜不敢置信自己剛剛所聽到的消息,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燃燒的香菸從他指間滑落,燙到了他的手,落在了他桌上的文件上,很快燒出了一個洞,他都沒有在意,只緊抓着手機,困難的問道:“你說,她,懷孕了?”
一旁的向名揚聽到了他的問話,也吃了一驚,不過電話裡說了什麼,他並不知道,他只看到司夜的情緒很激動,沒多久,便掛了電話。
“怎麼回事?”向名揚問。
“解憂懷孕了。”
“不是吧?”向名揚也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怎麼早不懷孕晚不懷孕,偏偏在這個時候懷孕?”
是不是老天在故意捉弄他們?
冷司夜無法再冷靜下來,更不能相信這個事實,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他和解憂在一起的時候幾乎不做避孕措施,他不是不愛護她,他是想有個孩子。肩上揹負的壓力太沉重,他沒有一個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來說服自己,也總是妥協在解憂冷靜的分析下。他甚至想,如果有了孩子,他會不顧一切的要她留下來,與孩子相比,別的一切都沒有那麼重要了,解憂也不能不爲這個孩子着想。
可是,老天一直沒有讓他們如願。
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解憂懷孕了?
這是命運故意捉弄他們嗎?還是老天給他們的懲罰?
他的心狠狠得顫抖着。
想再給自己點支菸,可是手指也在顫抖,連打火機都打不着。
向名揚來到他面前,給他打着火點上煙,說:“阿夜,你別往壞的一方面想啊,冷靜下來,想想接下來要怎麼辦。”
冷司夜狠狠地抽了兩口煙,終於開口說:“加派人手保護解憂,另外讓於律師過來。”
“好的,我立刻去辦。”
“等等!”冷司夜又叫住他:“再幫我查一個人,他是一名警察,名字叫安陽,查到地址以後立刻告訴我,我要親自去拜訪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