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沒想到會被他發現,她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用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臂,強作鎮定的搖搖頭,“沒事,真的沒事。”
冷司夜又怎會相信她,這條手臂硬邦邦的,很僵硬的感覺,完全不像是一個人的手臂。讓他頓時忘記了這是在公共場合,下意識的想挽起她的衣袖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夜,不要……”若水懇求的喊了一聲。
解憂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也按住了他的手,無聲的對他搖搖頭。
而一旁的叢容和解心,也目不轉睛的望着這一幕。
冷司夜不再要求看她的手臂,和解憂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扶她坐進了車裡。
之後,冷司夜又吩咐白醫生帶冷母回去,隨即也上了車。
車裡的氣氛有片刻的僵硬,畢竟,他們三個人這樣的關係,誰都不知道要開口說些什麼。
最後,還是解憂先說了話:“司夜,你先送我回家吧!”
冷司夜點點頭。
本來想着,登記完之後,再去見若水。現在看來,他和若水必須要好好談談,瞭解一下她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她的手臂究竟是怎麼回事?
解憂很善解人意的給他們單獨聊天的時間,什麼也沒有問,也什麼都沒有說,下車的時候,只是安安靜靜的看了他一眼,給他一個示意他安心的眼神,就走了。
他回過頭去,看着後座上的若水:“若水,你想去哪裡?”
“去哪裡都好!”她溫溫柔柔的說。
他看了看手錶,“十一點多了,我帶你去吃午餐吧?”
“好!”
她對他從來都沒有任何要求,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是一種毫無條件的信任。
他最後看了一眼車窗外,解憂已經進了家門了。他又發動了車子,開的不快也不慢,是他一貫的平穩速度。
好幾次,她想說話,但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說什麼。五年的時間,似乎把什麼都改變了,唯一不變的,是她的心。
二十分鐘後,他把車子開進了一個高檔社區。
這裡沒有什麼餐廳的招牌,她不知道這是哪裡,也什麼都沒有問,跟着他下了車,走到電梯間。
電梯上行到26樓,她看一眼周圍的環境,目光最終又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知道他帶她來這裡做什麼,不知道這裡是不是他的房子。只見他走到2606的門口,按響了門鈴。
門馬上打開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露出笑臉來,很熱情的招呼:“冷總,裡面請!”
他點點頭,走了進去。
她跟着他走進房間,發現這是一個小型的家庭餐廳,房間不大,但是佈置的乾淨雅緻。客廳裡擺放了兩張桌子,已經坐了兩對年輕男女,看起來都是衣冠楚楚身份不凡的樣子。而且他們都認識冷司夜,起身跟他打招呼。
他淡然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若水也是話不多的人,自始至終沒說什麼話,臉上也一直帶着微微的笑容。
開門的那女孩將他們領進了最裡面的一個小房間,房間裡擺放着胡桃木色的餐桌和餐椅,
佈置着許多綠色植物,旁邊的落地窗能清楚的看見紅彤彤的驕陽,和江對面蜿蜒的山脈。
她一下子被這樣的美景震驚了,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輕嘆:“真美!”
冷司夜微微笑了一下,坐了下來,那一種從容優雅的姿態,彷彿這樣的景色對於他來說早已經司空見慣。
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推門走了進來,熟絡的和他攀談起來:“冷總,有段時間沒來了,是不是很忙啊?”
“對,最近事情比較多。”
“前幾天我們來了上好的安格斯牛肉,我打電話給你的助手,他說你最近忙的很。”說着,看了一眼若水,又對着冷司夜笑道:“冷總今天想吃些什麼?中餐還是西餐?”
“今天我帶朋友過來,這位江小姐是主角,你還是徵求她的意見吧!”冷司夜笑了笑。
那男人馬上又把視線轉向了若水。
若水跟他在一起不習慣做主,連忙擺擺手,“不要問我了,司夜,你決定就好。”
“沒關係!”冷司夜解釋說:“你只決定是中餐還是西餐就可以了,什麼菜式都是由廚師決定的。”
“那就,西餐吧!”
“那江小姐是喜歡口味淡一點還是重一點呢?”男人又問。
“輕一點吧!”
“有沒有什麼忌口的菜呢?”
“沒有!”
“好的,請稍等!”
男人退了下去。
若水鬆了一口氣,面對着冷司夜靦腆的笑了笑,“何必要來這麼高檔的地方呢?你知道我不挑食的!”
“這裡環境好,人不多,房間的隔音效果也好,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他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就算不是什麼重要機密,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她輕聲的嘆息:“你還記得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當然!”
房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臂上,輕聲開口:“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的手臂是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她不想讓他知道。
“若水!”
他不輕不重的喊她的名字。
每當他這樣喊她的時候,她就無法再堅持了,勉強笑了笑,“真的沒什麼,五年前出了一場車禍,壓斷了我的右手臂,爲了保住這條命,便截去了那條手臂。”
“爲什麼會有車禍?”
“是一場意外!”
那一場意外,讓她失去了自己的右手臂,卻留下了她這個殘缺不全的生命。
而他之前摸到的那個硬邦邦的東西,是她的義肢。
就想他之前所說的,五年的時間,足以沉澱許多事。她的心情,就是在這五年的痛苦裡,慢慢的平靜了。
他目不轉睛的望着她,似乎是在她臉上找一個真實的答案。就算別人都不瞭解她,就算她的父母不瞭解她,他了解她。他還記得,她是那麼熱愛鋼琴,那麼熱愛音樂,失去一條手臂,再也不能彈琴,他無法想象那對於她而言是怎樣的一種
生不如死的痛苦。
就好好比一個舞蹈家失去自己的雙腿,一個醫生失去自己的手,一個歌唱家失去自己的聲音一樣,她,怎麼能像此刻這樣的無所謂?
他感覺到自己的喉嚨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好長好長的時間過去,他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問:“你就是因爲你的手臂,才離開我的?”
“嗯!”她淡淡微笑,“我不想你看到我這個樣子。”
“那這些年,你去了哪裡?”
“去了,你找不到的地方……”
解憂回到了家裡,回到了冷冷清清的臥室裡。
那張柔軟的大牀上,彷彿還能看得見他們的纏綿,像是電影片段一樣在她眼前回放。還有這個臥室的每一個角落裡,都還殘留着他們歡愛過的氣息。
他總是這樣,想要她的時候,不管何時何地,他都一定要她,她根本就拒絕不了他。想必,若水也和她一樣,一樣拒絕不了吧?不管他的任何要求!
現在,若水回來了,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仇恨和愛情之間,他已經揹負了太多太多。現在若水帶着他曾經的承諾回來了,他又會如何選擇?
算了,她拿了一本書,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坐了下來。
她的生命裡不止有愛情,還有學業。她不能在最後的時刻功虧一簣,哪怕若水的出現,她都應該相信他的。
努力的讓自己把心思擺放到課本上去。
當一頁一頁的紙張翻過去,她沒有注意到,自己始終維持着那一個姿勢在看書。
到底看進去多少,她也不知道。
就那樣,從中午到下午,到傍晚,太陽落山了,黑暗來臨了,她的眼睛裡再也看不清楚一個字,她感覺到自己的眼眶裡乾乾澀澀的,她才終於放下書,面對着蒼茫的暮色和大海。
他,始終沒有回來!
她沒有打電話給他,不知道他和若水之間有多少話說,只知道,五年的經歷,不是半天的功夫就說的完的。
她想不起來去吃飯,也不想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那裡坐了多久。
當冷司夜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的背影,那麼纖細又那麼孤獨的背影。
這讓他一陣心酸,爲什麼他生命裡所有的人和事,都要和他的愛情背道而馳?
輕輕的走了過去,將她擁進了溫暖的胸膛。
滿是歉意和心痛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對不起——”
“爲什麼說對不起?”她微笑着。
“對不起,解憂!對不起!”他不止一遍的說着對不起。
她沒有任何的責備,擡起手來,輕輕的撫摸他的臉,笑着開口:“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
錯的是林遠航,錯的是慕挽心,不是他。
“你應該怪我的,是我沒有安排好一切……”
“不,那麼深的仇恨,不是一張結婚證書就能化解的。”
即使結了婚又如何?即使板上釘釘又如何?即使讓林遠航以命抵命,也無法還給冷母一個好好的丈夫。她不恨,她誰也不恨,要恨就恨,爲什麼自己的身上流着林家的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