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陸家做工的時候，就住在陸家的莊園裡，那裡你也知道，你媽有一次來找我，我留她住了兩天。這本來是很平常的事情，誰知道她本事就那麼大，跟陸少爺看對眼了。”
陸老爺那個時候還是陸少爺。
張如蘭又嘆了一聲：“這些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陸老爺那時候已經結婚了，兒子都有了。你媽嘴緊的很，根本沒跟我說。一直到她抱個孩子給我，我也不知道她跟陸老爺的事情。
她那時候只把孩子給我，讓我替她養，說她給我錢。我能說什麼呢？我就問她這孩子父親是誰，她也不說。反正就是每月給錢，還給的很多，我呢……自己也是沒有孩子，又有人給錢，養就養吧。
爲了養你，我還請了兩月假，剛好那時候是冬天，穿得多，我那時候也瘦，出去呆了兩月，再抱孩子回來，這陸家人倒也沒問什麼。”
張如蘭越說語氣越平靜，彷彿陷入了對往事的沉思中。
“我拿了你媽的錢，就這樣養着你，你媽呢，偶爾來看看吧，一年就那麼幾次你知道。就這樣過了幾年，我問過很多次，你爸到底是誰，你媽都不說。後來我也就懶得問了，管他誰誰，反正這事也已經這樣了。問出來也沒用。
我那時候真不知道你媽跟陸老爺已經在一起很多年了。一直到，突然有一天，陸家人通知我們去認領屍體……”
話到這裡，張如蘭臉上帶出了一絲哀傷。
畢竟是姐妹，她心裡多少還有點感情。
“那是在一處外宅，我們去的時候，你媽已經沒氣了，身上的血好像流光了似的，一張臉白的跟紙一樣，被人放在牀上，那屋子裡滿屋子的血腥氣。”
張如蘭停頓了一下，朝旁邊的窗子看了一眼，才又接道。
“陸家人說你媽是被陸少奶奶失手殺死的。因爲她跟陸少爺偷情，被陸少奶奶發現了。那個女人，性格剛烈，受不了這些。一激動就出了人命。”
“什麼……”
葉以念嘴動了動，聲音卻只堵在了自己嗓子眼裡。
張如蘭想到當日的慘狀，眼裡也有些潮溼，但是她的聲音依舊平淡的近乎殘忍。
“陸家的人當然不能坐牢，甚至不能出醜聞，他們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傳出去敗壞名聲。”
“所以……你就當什麼都沒看到？”
葉以念攥緊了拳頭低吼，無法相信這種事發生在自己家裡。
張如蘭冷薄的目光掃過來：“不這樣又能怎樣？陸家的勢力你現在該知道了？他們肯告訴我們是失手傷人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他們要是把你媽隨便往哪一扔，誰又能知道？”
“……”
這話葉以念無言以對。
二十年前，法律，制度還不如現在完善。面對陸家那種豪門世家，他們確實無能爲力。
張如蘭輕嘆了一聲，又道：“陸家給了我們一筆錢，讓我們把你媽安葬了，然後讓我們離開。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我們答應了。拿了錢就走了。”
離開陸家那一年的事情，葉以念還很小，才幾歲，沒多深的印象，隱約也只記得，小姨確實是那一年死的。
只不過那時候張如蘭告訴她，小姨是生了重病。
她一個幾歲的孩子，怎會知道這裡面有這樣的事？
葉以念渾身都透着寒意，緊緊咬着牙，最後還是將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張如蘭的臉。
“你說到現在，也沒有證據證明我就是陸家的女兒不是嗎？”
她怎麼能是陸家的女兒呢？那樣她豈不是跟陸宸是兄妹？
不，這個事實，她絕對不能接受。
張如蘭聽葉以念這樣問，臉突然冷了下來：“不是陸家還能是誰？我後來才聽陸太太身邊的人說的，你媽跟陸奕卿之間的不正當關係有好幾年了。陸太太就是因爲丈夫屢教不改，才心灰意冷，失控發狂最後殺了人。
陸奕卿那樣的男人，你媽跟他在一起時還有時間跟別的男人在一起？要不是想有一天拿着孩子多要錢，或者乾脆嫁進陸家，你媽何至於非要生下你不可？你以爲你媽是什麼人？她的心思，比我深多了。”
張如蘭的話，像刀尖一樣紮在葉以念心裡。
她疼的甚至站立不住，往旁邊閃了一下，虛弱的靠在了牆壁上。
“可惜啊……”
張如蘭嘆氣：“人算不如天算。你媽也是薄命，沒那個福氣，還沒等說服陸老爺離婚娶她，這事就弄成這樣，自己反倒丟了命。不值得……”
她搖了搖頭，臉上又帶了些許悲傷。
她或許是真情流露，可這點悲傷在葉以念看來就諷刺極了。
“她是不值得。那你呢？你是不是賺得盆滿鉢滿？”
葉以念疏冷的眼光掃過來，張如蘭愣了一下，旋即臉上那點悲傷退盡，立即拉了臉子。
“你這是什麼話？我雖然拿了錢，但是沒養你嗎？養你這麼大，我對不起你？”
“你養我，你養我的目的又是什麼？就是等着二十年後，把我……把我這樣一個跟陸家有血緣關係的人再推給陸家，推給陸宸，媽……”
她又喊了一聲，眼中蒙上了絕望悽楚的淚光：“你明知道我跟陸宸很可能是兄妹，你讓我跟他，你不阻止……你……”
葉以念說不下去了。指責張如蘭的同時，她心裡也想到了另一個人。
這一切，他也是知道的吧。
兄妹，他們是兄妹啊……他居然……
還真是應了秦雨柔的話。你以爲他真的愛你？他娶你不過是爲了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