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婚後遇見愛 25
杜悠言幾乎是一口氣說出來的。
否則若是停頓,她害怕自己就失去了力氣。
即便此時此刻她的手指和腳趾全部都在蜷縮,就快要喘不上來氣,但她至少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狼狽。
像是過了個世紀那麼久,他也再出聲,“好。”
“離婚協議書誰來準備?”杜悠言繼續咬住牙問。
“我會讓王秘書準備。”鬱祁佑看着她,從進門以後,她就始終站在那個位置,刻意和他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視線雖然低着,但背挺的很直,說不出的倔強和孤勇。
“我知道了。”杜悠言眼睫毛眨了下。
鬱祁佑從她身上收回視線,再多看一眼身上的傷口都疼。
不是普通的疼,是撕扯着的那種。
他看向窗外,因爲壓抑着內心的情緒,聲音低沉而沙啞,“這裡爸媽都不在,接下來你不用再往醫院跑了,等到能出院的時候,我會通知你。”
“我知道了。”
杜悠言似乎說最多的就是這句。
她最後終於是擡起頭,那雙被鏡片遮擋住的大眼睛,好像有什麼光亮熄掉了。
轉過身,她像是平常那樣說,“那我先走了。”
“嗯。”鬱祁佑沒有動。
杜悠言腳步沒有停頓,只奔着病房門。
若說在她來的時候,她雖想要確定一下,但心底深處總隱隱藏着絲希望,可他明顯拿出了商場裡雷厲風行的手段,沒有任何遲疑和想法的改變。
“言言。”
陡然的兩個字傳來。
杜悠言手已經觸在了鐵質的門把手上,涼涼的,那涼意直接鑽到了心裡。
她側過頭,遙遙的看着他,“我能不能提出一個要求?”
“什麼?”鬱祁佑喉結動了下。
“離婚的話,我們就不是夫妻了,所以言言這個稱呼……拜託你別再叫。”杜悠言平抑着自己的呼吸,將這句話說完整。
這個稱呼,帶給過她心動。
可是現如今,她統統都不要了。
從病房裡出來,關上門,走了一小段路後,杜悠言扶住牆壁。
有高跟鞋落在地面上的聲音響起,她心頭一刺,站直了身子,已經有身影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是剛剛那會兒從病房出去的。
這不是她們第一次迎面交鋒。
對方依舊很漂亮,化着精緻的妝容,染着漂亮顏色的指甲,舉手投足之間都有吸引男人的魅力。
這樣的畫面多諷刺,而她的角色定位似乎太可悲了……
趙小姐似是醞釀了兩秒,纔開口,“對不起,我其實也不是很想這樣,可是現在我也的確應該跟你說這三個字……”
“別說這三個字!我受不起!”
杜悠言驀地打斷對方,死死的攥着手心。
趙小姐不止一次的偷偷打量過她,知道她是嫺靜端莊的人,性子很柔,就是那種古代裡常描繪的,隨隨便便往哪裡一站都是幅畫,而即便是曾經在商場裡三人遇到時,她表現的也很安靜。
而現在,她粉白的臉上因爲激動,浮起了兩朵紅雲。
似乎也沒料到她會有這樣一面,趙小姐張嘴,“鬱太太……”
“也別叫我鬱太太!”杜悠言像是剛剛那樣打斷,笑了聲,“很快就不是了!”
她知道自己失態了,能聽到聲音裡已經變得有些尖銳,而且在對方一雙流轉的美眸裡,也看到了像是一隻氣鼓鼓青蛙的自己。
她也知道,若是小說裡劇情的話,她應該表現的更淡然纔是最好的回擊,可此時此刻,只覺得血氣一陣上涌,實在是叫人控制不住。
杜悠言踩着平底鞋,越過對方往前走。
她沒有坐電梯,而是打開了安全通道的門,從樓梯一步步的走下去。
空蕩蕩的樓梯間,她形影單隻的往下走。
腳步越來越沉,杜悠言扶着樓梯扶手,不知道到底下了多少個臺階,用了多久的時間,終於到了一樓時,她額上已經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又有人影似乎在眼前晃。
杜悠言感覺身子似乎在往下墜,她努力睜了睜眼睛,看清楚了面前人,“朗哥哥……”
“叩叩叩!”
病房的門被敲響,隨即推開。
窗邊放着輪椅,之前靠坐在病牀上的鬱祁佑,被攙扶到上面。
身後高跟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鬱祁佑沒有回頭,脣角扯了下,“戲不錯!”
“祁佑……”女人看着他。
“抱歉,大老遠的讓你折騰過來紐約,我以爲你不會接我的電話。還有謝謝。”鬱祁佑保持着那個姿勢,最後兩個字有些澀。
怎麼會不接他的電話?他不知道她那一瞬有多麼欣喜。
腦袋裡閃現出很多種可能,最多期盼的是他或許對自己還有那麼一絲絲留戀,然而……
女人笑了笑,輕快的語氣,“加拿大距離這裡說實話並不遠的。”
“的確是!”鬱祁佑也低笑了下,不過很淡,似乎只是牽了下始終繃着的脣角,“你的忙幫完了,可以回去了,我讓王秘書已經替你訂好了返程的航班!”
女人聞言點頭,多少感到悵然若失。
準備離開時,忍不住又開口,“祁佑,可能再過不久我就要結婚了!”
“對方比你年輕,而且還要更帥一些,家庭條件的各方面都很優秀,並不在意我的過去,而且對我也非常非常的好,比你好多了呢……”
“恭喜。”鬱祁佑聽後只說了句。
女人不由在心底嘆氣。
除了昨天,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再看過她一眼,視線從未停留在她的身上。不過細想想也對,他的視線什麼時候真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了?
女人搖了搖頭,苦笑,倒是也有了幾分釋然。
他終究不是她能抓得住的男人,放棄有時何嘗不是種解脫,珍惜擁有的纔對。
視線重新凝聚起,看着他側臉的線條冷峻,沒有任何表情,迎着太陽光的黑眸卻在灼灼的閃着,不由讓人想起剛剛那雙鏡片後同樣發紅的眼睛。
女人慾言又止的出聲,“你和你太太……”
“這是我們的事。”鬱祁佑語氣淡淡。
“好吧!”女人只好聳了聳肩膀,“那我的戲份殺青了,我去找王秘書領盒飯。”
“好,他會安排車送你到機場。”鬱祁佑點頭。
病房門再次敲響被推開時,是送完女人上電梯的王秘書。
鬱祁佑還保持着那個坐姿,不過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也無法自行移動,黑眸微眯的垂着,從窗戶往下望,一瞬不瞬。
王秘書走近,看到那道早離開很久的纖細身影剛從樓裡出來。
在她身邊還有個男人,兩人正握着彼此的手,然後上了同一輛車,消失在視線裡……
鬱祁佑扯了下薄脣,“那個人是秦朗吧?”
王秘書相互搓了搓手,不好直面回答這個問題,很多事情,他只是作爲一個秘書的角色,無權干涉到老闆的私生活。
“王秘書!”
鬱祁佑陡然喊了聲。
王秘書立即站的筆挺,“在!”
“我想抽根菸。”鬱祁佑卻不是吩咐,而是說。
“鬱總,您不是已經戒菸有段時間了……”
“我知道你身上有,給我一根。”
王秘書皺眉,小心翼翼的提醒,“鬱總,您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抽菸……”
“王秘書。”鬱祁佑側頭,聲音低啞的重複,“我想抽根菸。”
王秘書觸及到他的眼神,渾身一震。
跟在其身邊多年,很多時候老闆對外都是溫潤的翩翩公子,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裡,都是意氣風發的,還從未有過此事這般的神色,甚至可以稱之爲……傷心。
王秘書掏出褲兜裡的煙盒和打火機,無法拒絕的遞過去。
鬱祁佑說了句“謝謝”,叼在嘴裡點燃。
他手臂到手腕的位置都還纏着繃帶,行動很不便,他用了不少的時間,纔將藍色的火苗從打火機里弄出來,菸草的氣息蔓延。
抽了兩口,便擋住薄脣,“咳!咳咳……”
“鬱總,您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王秘書在旁邊,緊張的詢問。
“不用。”鬱祁佑搖了搖頭。
他自己最清楚,有事的是哪裡。
“言!”秦朗原本靠在車邊,看到她的身影立即上前。
“朗哥哥,你怎麼來了……”杜悠言感覺瞳孔在散,有些驚訝的問。
“過來看看祁佑,他現在怎麼樣?”秦朗回答並問道。
他知道鬱祁佑已經轉院到紐約了,之前在冰城時,他隨同杜父杜母到醫院看過一次,當時還在重症監護室裡,看起來非常孱弱。
知道轉到這家醫院,他是想過來探望一下的。
沒想到遇到了些麻煩,似乎並不是任何人都能隨便探望的。
秦朗給她打電話始終沒人接,正打算離開時,就恰好看到她出來。
“他很好……”杜悠言聲音很低。
“嗯,那就好!”秦朗點點頭。
正要繼續開口時,見她身子軟軟的往前傾,忙伸手扶住,“言,你沒事吧?”
“我沒事……”杜悠言搖了搖頭,眼前不時有黑影,像是要懸崖一般,耳邊都隱約有了呼嘯的風聲。
秦朗離得近了,才發現出她的異樣。
臉上沒有任何血色,就連嘴脣上也沒有,一雙眼睛大而無神。
“言!你的臉怎麼這麼白,還有你的手,這麼冰!”秦朗焦急的詢問,尤其是檢查出她雙手的溫度,又握了握她的肩膀,同樣冰涼的像是冰塊。
“我沒事的……”杜悠言再次搖了搖頭。
“還說沒事!”秦朗有些火大,握緊着她的手,“你現在這個樣子需要馬上看醫生!”
“好,你別擔心,我會看……”杜悠言鼻尖上也開始冒汗,簡單的一句話都變得有些吃力了。
秦朗看在眼裡,更加急,“這裡不就是醫院嗎,我帶你進去掛號!”
“別,不要在這裡!”
杜悠言陡然反握住他的制止。
秦朗見狀,更深的皺眉,最終還是先扶着她上車。
附近的一家醫院,門診。
杜悠言躺在病牀上,右手腕攤平的放在身側,上面插着針管,旁邊輸液架上的白色藥袋正隔兩秒往下滴落。
而她另外一隻手,放在了小腹的位置。
這樣的動作,鑽到了秦朗的眼睛裡。
後面有腳步聲,他回頭,看到白色的身影忙問,“醫生,她怎麼樣?”
“沒事,只是神經上面太疲憊了。”醫生手裡拿着檢查結果,微笑說,“不過孕婦在這個階段的狀況都不是很穩定,現在還是懷孕初期,剛剛九周多,應該以休養爲主!而且不要想太多的事情,放輕鬆爲主,這樣對胎兒才比較好!”
“孕婦?”秦朗驚詫。
“你還不知道自己要當爸爸了?”醫生更加笑起來。
“我是她的哥哥。”秦朗把誤會糾正。
“抱歉!”醫生忙道。
秦朗轉頭看向病牀上的人,有些爲她高興的激動,“言,你聽到剛剛醫生的話了嗎?你懷孕了,肚子裡有了一條嶄新的小生命!”
然而和他的激動相比,杜悠言卻顯得很平靜,甚至很壓抑。
“醫生,孩子它……”
她只是看向醫生,摸着小腹詢問。
醫生笑了笑,告訴她,“目前很健康,你也要照顧好它。”
“我會的。”杜悠言點頭。
醫生離開後,病房裡只剩下他們兩個,秦朗皺眉觀察着她臉上的神色,已然發現了異常,沉吟了片刻問,“言,祁佑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杜悠言躺在枕頭上搖頭。
“你還沒告訴他?”秦朗更加皺眉。
杜悠言抿起嘴角,已經沒有必要了。
秦朗坐在病牀邊上,看着她躺在上面,被子下面空空落落的,一點也看不出孕婦的樣子,反而很憔悴,盯住她的眼睛,“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杜悠言沒有出聲。
“你們吵架了?還是鬧彆扭了?”秦朗繼續問,想着各種可能,“是不是他欺負你了?雖然他現在是個病號,但也不能爲所欲爲!言,別讓我着急,到底怎麼了?”
杜悠言仍舊是不出聲,覆在小腹上的手抽緊。
“你知道這件事多久了?難道你打算要這樣一直隱瞞?”秦朗又從病牀邊站起來,有些急躁的原地踱步,驀地,停頓下來的掏手機。
杜悠言插着針管的手,擡起來,抓住他的袖子,“朗哥哥,我拜託你,別告訴任何人,包括爸爸媽媽……”
“言!”秦朗咬牙。
“我拜託你……”杜悠言就那麼抓着,眼睛裡都是乞求。
她不要任何人知道,至少現在不可以,尤其是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想要給他生孩子的女人並不缺,而且若是雙方家長知道了,那麼勢必會影響到這場即將結束的婚姻……
他們或許會像以前那樣維持着夫妻關係,可是那樣的婚姻,她不要了!
被這樣的眼神看着,秦朗閉了閉眼睛,最終敗下陣來,“好,我答應你。”
“謝謝……”杜悠言舒了口氣。
“先別急着謝我,前提是你必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秦朗皺眉,臉上表情嚴肅,不再給她任何商量的機會。
杜悠言默了兩秒,聲音像是來自遠方,“朗哥哥,我會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