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不理他的質問,話鋒一轉,問道:“林祥,喬瓊遇害當天,中午12點到下午2點之間你人在哪裡?”
“你問我?”林祥的臉色浮現出一絲嘲諷:“是你們這些警察太沒用,找不出殺害喬瓊的兇手,所以又開始拿我開刀了對不對?你們除了欺負我這種可憐的被害者家屬之外,還有沒有別的能耐?”
“二。”陸向東忽然突出一個字。
田蜜和田陽都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連正在憤怒狀態下的林祥也忍不住狐疑起來。
“你說二是什麼意思?”他大聲問。
陸向東一副懶得理人的樣子:“與你無關,你們繼續。”
“林祥,請你回答剛剛的問題”田陽用指關節扣着桌面,提醒林祥不要轉移注意力。
“這個問題我早就回答過了”林祥的聲音提得很高,似乎整個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處於盛怒之下:“我那天在A市帶團整團的遊客和公司的司機都可以證明我有不在場的證據我告訴你們,有精力多去查一查該查的人別隻會糾纏無辜”
“你先別急着生氣,要是真的氣出點什麼毛病來可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田蜜這一次完全沒有被他的憤怒嚇住,反而笑眯眯的安撫他,邊說邊從手邊拿出一份筆錄,對林祥說:“說起你的不在場證據,我們還真有份大禮要給你。”
田陽接過田蜜的話頭,對林祥說:“林祥,我們對在喬瓊遇害當日的12點之前以及2點之後往返過A市和C市的出租車進行了調查,其中有兩名司機指認出你曾經是他們的乘客,這兩輛車一輛是A市的,上午10點半從A市到達C市,另外一輛C市的出租車則是下午兩點多開往A市。這個你怎麼解釋?”
林祥的眼皮跳了一下,口氣中怒氣減少了一些,變成了一種不耐煩和嘲諷混雜在一起的調子:“這我怎麼知道?我長得完全是一張大衆臉,掉進人堆裡就找不着,誰知道那兩個出租車司機會不會把別人錯認成了我我那天一直到晚上和大家一起回來,之前都呆在A市帶團,我的同事可以證明”
“三。”陸向東又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
林祥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過去,還未等發作,田蜜已經又拋來一顆炸彈。
“很遺憾,你的同事不能替你做這個證。”田蜜的話好似突如其來的一記驚雷,讓林祥剛要發作的表情定格在了臉上:“我們已經和你們公司當天負責出車和你一起到A市帶團的胡師傅聊過了,他不能證明你在當日一直留在A市沒有離開過。”
“這不可能我們那天一直一起帶團,他怎麼可能證明不了”林祥一口否決了田蜜的話,然而他的表情看上去並不像自己的語氣那麼堅定。
“沒什麼不可能的,”他越是顯得激動,田蜜就越發的不急不忙:“胡師傅可沒說一整天和你在一起。”
說着她抽出一張複印件走過去遞給林祥,林祥接過來一看,是司機胡師傅的筆錄,上面事無鉅細把當天旅行團的行程交代了個一清二楚。
根據胡師傅的交代,該旅行團在喬瓊遇害的前一天晚上到達A市,並且把那裡作爲這一次旅遊線路的最後一站,當晚林祥帶隊到A市比較著名的夜景區拍照遊玩,之後大家回到賓館休息,他和林祥住在同一間,第二天一早,在賓館吃過早餐之後,根據旅行社和當地旅遊購物區的約定,林祥和他就把遊客帶到當地的旅遊景點,名義上是自由活動時間,實際上無非是給商家機會去兜售。自由活動時間一直持續到下午…半,這期間胡師傅把車停在停車場,自己到一處熟悉的飯店和其他旅行社的熟人司機吃飯打牌去了,並沒有和林祥在一起,再見到他是下午…半在停車場。
之前之所以什麼都不肯說,是因爲這其中牽扯到了他們和旅遊區商家之間的回扣問題,爲了怕媒體曝光,公司上下是嚴格禁止對外透露的,要不是怕被牽連,恐怕這個老牌旅遊巴士司機還不肯說出當日的真正行程呢。
林祥快速的看完那份筆錄上的內容,冷哼一聲把紙丟在一旁:“那又怎樣?他沒和我在一起,就一定說明我不在A市麼?你們不去調查應該調查的人,卻在這裡和我浪費時間,你們這些警察都是吃乾飯的麼?”
“林祥,”田陽呯的一巴掌排在桌子上:“注意你的用詞”
林祥眼睛一翻,倒也沒繼續說什麼。
“林祥,我們這裡還有一份醫生的證明,”田蜜又拿出另外一份筆錄:“他證明你在三個多月前被診斷爲睡眠障礙,在此期間一直需要依靠安眠藥物才能入睡,所以你會定期到他那裡開寫安定片,這個是事實麼?”
林祥的手朝身體的中間聚攏了一些,繃緊着臉點了點頭:“沒錯。”
“我們在喬瓊口腔裡提取到了安眠藥成分,並且經覈實,正是和醫生開給你的安眠藥屬於同一種——佳靜安定,這個你怎麼解釋?”田陽質問。
“巧合。”林祥回答。
“四。”陸向東也跟着冒出一句。
這回林祥按耐不住了:“你到底在數什麼?”
“我在數,一個人在掩飾內心緊張和害怕的情緒時會做出的反應,能在你身上體現出幾種,目前爲止,恭喜你,中獎四次”陸向東把身子朝前探了探,問林祥:“你想不想知道?”
林祥對這個人當然是印象深刻,此刻對方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他便明智的決定來個沉默是金。
偏偏這一套在陸向東這裡被宣佈無效,他好像完全無視林祥的反應一樣,徑自說:“第一,你太習慣於用生氣或者憤怒來掩飾內心的緊張,殊不知,人在緊張害怕的時候,面部表情和生氣是截然不同的。當初我第一次詐你,問喬瓊是不是被你所殺的時候,你的反應是緊張,不是真的氣憤,剛纔田警官把問題切入你當日行蹤的時候,你的反應也不是真的憤怒,依然是緊張,還有當提到趙濟平是喬瓊肚子裡孩子生父的時候,你的反應是驚訝,有趣的是,唯一一次你真正表達憤怒,是在最初警察通知你說喬瓊遇害時懷有身孕的時候。這一點,你應該有印象?如果我沒有記錯,當時我還特意強調了你的鼻孔。”
陸向東說完,挑釁似的露出一絲淺笑,一旁的田蜜聽到這裡,也立刻回憶起了當日的場景。
原來這個怪胎說自己不會無緣無故攻擊他人的相貌並不是假話,他當時針對的是林祥暗藏的情緒。
林祥不吭聲,也不擡眼,一動不動坐在那裡。
陸向東不以爲杵,繼續說:“第二,你迴避話題,這是心虛的最直接體現,對於你心裡頭有所忌憚的問題,你的第一反應既不敢承認,又不敢否認,只好藉由質問、指責這一類幌子來遮掩,這一招,實在是太低級了。”
他擡手豎起三根手指:“第三,害怕就會心虛,心虛就會欲蓋彌彰,田警官剛剛說你被兩輛出租車司機指認爲當天的乘客,如果沒有此事,你本可以一句話否認就得了,可是你卻沒有,還扯出什麼大衆臉來搪塞,足以見得,那時候你已經慌了。”
“第四,”說到第四條,陸向東指指林祥,朝田陽微微擡了擡下巴:“你看看他現在的姿勢。”
林祥順着他指的方向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正交疊這蓋在兩腿間,連忙把手挪開,交叉在胸前抱懷。
“沒用了,”陸向東衝他搖搖頭:“一個人,在產生危險意識的時候,會本能的去保護身體上最容易受傷害的部位,對男人來說,下盤是一個,對所有人來說,心臟也是一個。你剛剛從第一個要害挪到了第二個。要我說,你還真是不善於掩飾自己。”
林祥的臉色在紅白之間徘徊,被陸向東搶白一頓之後,他乾脆什麼都不說,只是板着一張臉那麼枯坐着。
“你平時不太用電腦?至少不是個電腦達人什麼的,對不對?”田蜜問。
林祥戒備的打量了她幾秒鐘,才用一個問句來回應:“那又怎樣?”
“其實,在查喬瓊這個案子之前,我也一直以爲刪除了文件或者格式化過之後的內存卡上就什麼都沒有,刪掉的東西就再也找不到了呢”
田蜜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林祥的臉色瞬時又白了幾分。
“雖然你的心理醫生說不該給你更多的刺激,可是很抱歉,有些照片你還是親眼過目一下比較好。”田陽拿出一張照片放到林祥面前:“自己拍的作品,總該好好欣賞纔對,刪掉了多可惜。”
那是一疊偷拍的照片,上面盡是些喬瓊和黃猛親密摟抱從酒、KTV甚至賓館走出來或者走進去的身影,日期也不統一,最早的大約在四五個月之前。
林祥不去接田陽遞過來的照片,照片放在面前也不去翻,反而把視線轉向了別處,雖然他還是沉默不語,額頭上卻已經看得出潮溼了。
“林祥,事到如今,你還不想爭取把握住最後的主動機會麼?”田蜜見他那副模樣,試圖引導他:“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林祥還是緊繃着臉,什麼也不說,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
田蜜扭頭看看陸向東,眼神裡帶着幾分求援的意味。
陸向東清了清嗓子,對林祥說:“其實,我真挺同情你的,愛情本來就很可笑,偏偏你還愛上了那麼一個女人我記得你爲了喬瓊也算是付出了很多?結果她回報了你什麼?你在外面的奔波的時候,她卻在和別的男人翻雲覆雨,這種畫面,你想象過麼?敢想麼?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知道趙濟平的存在?一心以爲喬瓊只有黃猛那麼一個大款情人呢?所以你纔不遺餘力的去栽贓黃猛。今天剛來的時候,聽到趙濟平的存在,以及他纔是喬瓊腹中胎兒的真正父親,你是不是特別驚訝?”
林祥的拳頭微微收攏了一下。
“這種感覺的確不太好,就算你栽贓成功,讓黃猛不幸入獄,那又如何?另外一個和喬瓊廝混過的男人還逍遙法外呢甚至於喬瓊臨死的時候還懷着他的孩子想想看也真是夠悲哀,這樣一來,你的仇家有兩個,你卻只能用喬瓊的死報復其中之一,想到還有一個繼續過着逍遙的生活,你餘下的歲月,都不會過的舒坦?”陸向東毫不留情的句句都戳着林祥的痛處說。
林祥的身子開始微微顫動,可以看得出來,他在極力的剋制着自己,卻已經無法完全掩飾內心的情緒。
陸向東趁機給他在下一劑猛藥:“其實,你可以不開口,你的作案過程,你是怎樣親手殺死了那個愛了很久又背叛你很深的女人,我也能推斷個七七八八。”
“別說了,”林祥再開口,嗓子竟然已經沙啞起來,他雙手扯着自己的頭髮,痛苦的搖晃着腦袋:“你別說了”
陸向東點點頭:“好,我不說,你說”
林祥紅着眼睛,喘了半天粗氣才說:“我活得太痛苦了有時候真覺得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我原來以爲看着她離我而去,奔入別的男人懷抱是痛苦的,我原來以爲只要她死了,那個黃猛也被判刑,我就能感到痛快可是,喬瓊死後,我的心還是一樣疼,每天都活在緊張和害怕裡,每天晚上都反覆在腦海中想象她背叛我的鏡頭,我快要崩潰了”
知道林祥的精神戒備已經被攻陷,三個人都沒有再說什麼,給他時間讓他發泄。
過了一會兒,林祥漸漸平靜下來,似乎下了決心坦白之後,他反而踏實了一些。
“你們想知道什麼?問我現在看開了,不怕了。”他有氣無力的說:“剛剛我也想明白了,該拿的證據你們也拿的差不多,就算我硬扛着,你們也有別的辦法,對?”
“你和喬瓊分手了?秘密分的?”田蜜問。
林祥苦笑着點點頭:“這個你們都查得出來?除了我和喬瓊之外,誰都不知道我們倆分手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爲除了黃猛之外,他老婆還有趙濟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黃猛的老婆樑美玉甚至找了私人偵探,也沒有查出你來。你們倆分的夠低調啊?”
“這是我的意思,我和喬瓊在一起那麼久,我們的家人,還有朋友,都覺得我們倆一定會在一起的,我也一直這麼認爲,”提到這件事,林祥似乎有些痛苦:“就算我發現了喬瓊和黃猛的事情,我也還是覺得她只是貪玩兒,只是被錢迷了眼,不是真的變心了。分手的時候,我求她不要大張旗鼓,因爲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家裡人和朋友。喬瓊對這件事是沒意見的,只要我願意和平分手,她巴不得假裝我從來不存在,免得別人把她看成見異思遷的女人。”
“你是怎麼拍到喬瓊和黃猛的照片的?”田陽的這個疑問已經憋了很久了,畢竟樑美玉僱傭的私人偵探都沒有能夠拍到黃猛和喬瓊太過親密的照片,林祥又是怎麼做到的呢。
林祥用手無意識的撥弄着面前的照片,說:“那個時候她剛和那大款黃猛搞在一起,我又經常不在家,開始的時候喬瓊膽子挺大的,後來好像是差點被人撞破,才變得小心起來的,所以到後來我也跟不到他們了。”
“喬瓊是什麼時候知道你發現她和黃猛的事的?”
“她以爲是自己和我攤牌之後我才知道的,”林祥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不如的笑容:“人吶,總是自以爲是,自作聰明,她以爲我發現不了她在外面有男人的事,卻也不想想,自己的女人心丟了,哪個男人會察覺不了?我呢,也和她一樣,自以爲把事情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到頭來還是漏洞百出。”
“你既然那麼早就知道了喬瓊的事,爲什麼一直到她和你攤牌都沒說?”田陽提出質疑。
“因爲我怕,你們可以笑我。”林祥回答:“我很多次都想和她敞開來好好談談,偏偏心裡總是擔心,怕萬一這層紙被戳破了,她會乾脆一鼓作氣和我分手。”
“這麼不想分手,那爲什麼後來又會和喬瓊選擇和平分手?”田蜜覺得林祥如果那麼在乎喬瓊,後來的分手似乎太過於輕易而簡單了。
“其實,我當初壓根兒就沒真的想和她分手。”即便到了這會兒,林祥提起喬瓊,依然滿眼都是傷感:“我以爲她會回頭的,人家不是都說麼,有時候離開了纔會更想回頭,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對她比我更好了,所以我才答應她,想讓她離開我身邊去發現我的寶貴”
“結果事與願違,喬瓊不但沒有打算回頭,還鐵了心要和黃猛在一起?”田蜜替他說完。
林祥痛苦的點點頭:“我和喬瓊分手後,一個人悄悄搬出去住,遲遲不肯去搬東西,找各種藉口拖延,就是希望她能夠回心轉意,沒想到拖到不能再拖,我回到家裡一看,家裡已經面目全非,一點我們過去的痕跡都沒有留下,我的東西也都被她打包整理好,恨不得我快點掃地出門,在她看來,錢和奢侈的生活遠比我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年更有吸引力”
都說真誠是最容易打動人的,這話一點不假。沒有了暴躁的情緒和虛僞的掩飾,林祥說這番話的時候完全是一副真情流露的樣子,這讓田蜜反而有些不適應,卻又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林祥話語裡蘊含着的悲慼。
其實,這個男人是很可憐也很可悲的,田蜜心裡想,可憐的是他傾注了所有的感情和心血,卻是把一腔真情託付給了錯誤的女人,可悲的是在前一個錯誤已經清楚的擺在眼前的時候,他卻選擇了用另一個錯誤去解決。
於是,感情上的被害人淪爲了法律上的犯罪人,林祥的人生已經再不可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只是,這一切到底是喬瓊的罪過,還是他自己?
“林祥,你恨喬瓊的背叛,但是殺死她,不過是激憤之下臨時起意的決定,我說的對麼?”林祥的態度發生變化之後,陸向東的語氣也恢復了一貫的平淡。
林祥擡起頭深深的看一眼陸向東:“你早就把我看透了。”
“你擡舉我了,我還沒有看透,所以,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作爲一個已經分手的男朋友,你是怎樣讓喬瓊肯乖乖掛在上吊繩上的呢?”陸向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說起來,我傻,喬瓊也不比我聰明到哪裡去”林祥回憶起當日的情形,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有講話時微微顫抖的嘴脣顯示着他此刻內心的掙扎:“分手的時候我說我不恨她,只希望她幸福。我說這話其實只是希望能感動她,讓她回頭,結果,她竟然信以爲真,一直到死之前,都以爲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對她予取予求還不求回報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不會傷害她,只會無條件愛護她的人,所以她纔會對我毫無防備。可惜,她高估了我,我沒有那麼偉大。”
他深吸了一口氣,講述如何殺死自己愛了多年的女人,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氣:“那天,我原本真的只是打算偷空悄悄回去收拾行李的,喬瓊給了我最後通牒,說如果我再不去把自己的行李取走,就全部都丟掉,並且換掉門鎖,我只好答應,但又不想讓別人察覺,那個時候我還抱有一絲幻想,萬一我能夠挽回她,我們就可以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在親戚朋友眼裡我們倆也還是那一對金童yu女,我還是一個幸福的人。”
“偏偏事與願違,對麼?”
“沒錯,老天爺有時候真的很喜歡耍人玩兒。”林祥目光漸漸散開,整個人都沉浸在當日的回憶裡:“我回到家,發現我被趕出門之後,喬瓊把家裡的裝修都變了樣兒,我的東西被她塞在兩個行李包裡,丟在客廳牆角,而她自己情緒也很不好,似乎正在爲什麼焦慮,我藉口還有一些零碎的小東西沒有收拾好,不想那麼快離開,並且藉機試探她,詢問她的近況。”
說到這裡,他忽然笑了,突如其來的一笑把田蜜嚇了一跳,差點以爲他經受不住心理壓力和精神打擊而發瘋了。
“說來也可笑,我們兩個當時,可能就是所謂的各懷鬼胎,我對她關懷示好,無非是想最後搏一次,而她卻以爲我是真心實意在關心她,反倒對我訴苦,說她懷孕了,但是那個黃猛不想認賬,不但不肯給她一個交代一個名分,還想趁機甩掉她,喬瓊很生氣也很慌張,我看得出來,她在那之前一定是打定主意想要死纏住黃猛不放了,結果現在對方突然翻臉,她就完全亂了陣腳。就像她和我提分手的時候我的感受一樣。只可惜,我是爲了她,她卻是爲了另外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有錢有勢,也有老婆有孩子最可笑的是,我心心念念想娶她,和她組成家庭,她卻去懷有婦之夫的孩子”
“所以你就動了殺心?”田陽問。
林祥彷彿沒有聽到田陽的話,依舊自顧自的說:“她對我說,自己懷孕了,要黃猛對她負責,可是黃猛卻反咬一口,說孩子與他無關,要喬瓊找我負責。我當時忽然有一種想要大笑的衝動,這個世界上的事有多可笑啊你們說讓自己心愛的女人爲自己孕育新生命,組成一個家庭,這本來是我的夢想,我求之不得,黃猛卻避如蛇蠍還有喬瓊,她有多賤我那麼愛她,拿她當寶貝一樣寵着,她騙不愛,黃猛不過有幾個臭錢,她就拋開尊嚴也要賴着他還問我該怎麼辦我聽完她的話,當時真的想——”
他呯的一拳砸在面前的金屬桌面上,響亮的聲音說明了那一拳的力道,而林祥卻彷彿被人抽去了神經一樣,全無痛覺。
田陽被他突然泄露的情緒驚得連忙想要起身,這個男人雖然臉上風平浪靜,內心裡其實早就巨滔天了,他很怕林祥會突然爆發出來。
陸向東無聲的攔住他,默默的搖搖頭,用輕到幾乎可以算是脣語的聲音說:“沒事兒。”
“喬瓊跟我說,讓我幫她想想辦法,她無論如何一定要放手一搏,決不能那麼輕易的就讓黃猛離開他。後來她又說了些什麼,我都不知道,只覺得耳朵裡面好像有海浪的聲音一樣,嘩嘩的,很響。”林祥兩隻手死死的攥在一起,說話的聲音就彷彿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我放棄尊嚴去懇求,她對我是那麼鐵石心腸,現在我的生活變得一團糟,眼看着複合沒有希望,過一段時間朋友、過去的同學,還有老家的人都會知道喬瓊傍上了大款,還懷上了對方的孩子,我該怎麼面對他們?他們又會在我背後對我怎麼樣的指指點點?我一直是他們中的佼佼者,可是呢?一夜之間,我就成了最可悲最可笑的那一個。”
“所以你就在喬瓊向你尋求幫助的時候,扮演了一回知心大哥的角色?”田蜜聽到這裡,忽然有些明白了:“她不知道該怎麼逼黃猛對她負責,你就給了她一個建議,一個通往死亡的建議?”
“沒錯,”事到如今,林祥已經沒有了隱瞞的,對感情的徹底絕望加上近日以來每天的提心吊膽在今天徹底沖垮了他僅存的一點僥倖心理:“我告訴她,從古到今,男人最怕女人的無非就是那三招:一哭二鬧三上吊既然她對黃猛哭也哭過了,鬧也鬧過了,現在想要他肯點頭負責,就只有放手一搏了”
“喬瓊會這麼相信你?即使在你們倆分手之後?”田陽對林祥的話表示懷疑。
林祥淡淡的說:“如果有一個人,在你身邊守護了你很多年,一心一意的爲你付出,願意爲你做任何事,永遠都那麼包容你,照顧你,不管你有多任性多過分,到最後,你見異思遷有了外心,他也一句指責都沒有過,還表示願意等你回頭,不管是什麼時候,你會對他戒備麼?”
田陽無語,陸向東則肯定了林祥的話:“這很正常,就像每個主人都相信自己的寵物狗永遠不會獸性大發的撲過來咬自己一樣,如果一個人把另外一個人看成了自己的附屬物,那防備心理就會大大降低了。”
“就是你說的這樣,我就說自己被你看透了”林祥聽了陸向東對田陽的解釋,猛的擡起頭看着他:“在喬瓊心裡,我恐怕就真的是她的狗,保護她,陪她玩樂,除了愛她,絕不會有二心,還要無條件的服從,所以到死,她都沒有想到,當一個人愛得太投入,一旦恨了,也會恨的入骨。”
田蜜沒有忘記上吊繩的指紋問題:“上吊繩是誰準備的?”
“是我,”林祥說:“我說管子比較高,如果她翹着腳綁繩子的話,搞不好會閃着身子或者摔到,一旦流產就不好了,所以我可以幫她綁繩子,喬瓊完全把自己的肚子當成了自己的搖錢樹,絕不肯讓自己有一點閃失,所以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我從家裡找了一段繩子綁在廁所的排水管上,擦乾淨指紋,然後把喬瓊叫進來,讓她站上去試一試,趁着她試的時候,我推了她。”
根據林祥的講述,爲什麼繩子上只留下喬瓊一個人的指紋這個疑問算是得到了解答,可是,想要趁機下手真的吊死喬瓊,並不是那輕描淡寫的一個推字就能夠實現的。
“想成功,你總要讓喬瓊把頭伸過繩套才行?她肯?”田蜜不相信。
林祥搖搖頭:“如果是我,她一定不肯,但是這是爲了要挾黃猛,情況就不一樣了。喬瓊是個精明的女人,缺點就是太精明,永遠都有自己的算計,爲了自己的算計可以不惜一切。你們相信麼,原本我還在發愁怎麼找機會下手,她卻主動要我幫忙她排演一下,免得黃猛來了之後會出差錯,她要我假扮黃猛,然後自己就拉着繩子把頭伸過繩套,一副真的要上吊的模樣,因爲我把繩子吊的高度正合適,她不用踮腳可以在凳子上站得很穩,所以她心裡也覺得特別有底,壓根兒想不到我沒有按照她模擬的戲路演下去,衝進衛生間的第一個動作就是一手推她,一手撤凳子。”
林祥的答案讓田蜜有些意外,她原本以爲喬瓊是被林祥以某種花言巧語矇蔽了,所以才麻痹大意,沒想到,她確實自投羅網,送了性命。這叫什麼?是掉到錢眼兒裡着了魔?還是被急功近利迷了眼?
根據林祥的供述,其實殺害喬瓊當天,也有過驚險的插曲,中途有人來敲門,林祥當時正在衛生間裡綁繩子,聽到敲門聲怕極了,如果一旦有人來,他的計劃就全盤皆輸,好在喬瓊沒有給那個人開門,還很生氣的隔着門轟那人趕緊離開,否則就報警,而門外的人也很快就離開了。因爲急於實施自己的計劃,他沒有機會詢問對方的身份。
聽到這裡,田蜜他們自然明白,門外的那個人就是現在正在接受經濟犯罪調查的趙濟平。
在喬瓊趕走趙濟平之後,喬瓊打了個電話給黃猛,結果那邊接電話的是黃猛的秘書,答覆喬瓊說黃猛正在開會,喬瓊便用情人間的暗語讓秘書給黃猛傳口信,叫他開完會來找她。
黃猛沒有接到電話這個行爲在當時的喬瓊看來,本身也是一種逃避的表現,這讓她更加氣急敗壞,因此也更加希望自己的表演能夠逼真,能夠成功的向黃猛施壓,這便給了林祥絕佳機會,讓他的殺人計劃第一部分順利實現。
在他認爲喬瓊已經吊死之後,林祥拉上窗簾,戴上橡膠手套,把喬瓊從繩子上抱下來,從自己的包裡拿出安眠藥研磨成粉,給喬瓊灌了下去。做完這些,他試圖把喬瓊掛回到繩子上,然而剛剛死亡的喬瓊身體並未僵硬,林祥費了好大氣力也沒能把屍體掛回去,反而還在一次失手的時候磕到了喬瓊的後腦。
爲了不節外生枝,林祥放棄了把屍體掛回去的企圖,而是選擇了把屍體平放在衛生間地面上。
之後,他擦拭掉自己進門以來碰過的東西,尤其是門扶手,並且在門上做了不明顯的標記,以確認自己離開後是否有人來過,做完這些,由於旅行團自由活動的時間快要結束,他不得不趕快離開,返回A市。
回到A市期間,他一直非常忐忑,心裡惦記着自己的計劃是否能夠順利實現。
他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黃猛在散會後感到喬瓊家,開門之後發現喬瓊躺在地上,於是上前查看,這麼一來門上、房裡以及喬瓊的身上就都留下了黃猛的痕跡,警方介入後,一旦發現喬瓊胃裡的安眠藥成分和肚子裡屬於黃猛的胎兒,姦情暴露,作爲有婦之夫和有頭有臉的商界大亨,黃猛的嫌疑就大到很難洗脫了。
所有人都會相信,是黃猛爲了擺脫喬瓊的糾纏,於是對她下藥,趁她迷迷糊糊的時候把她吊死。
偏偏,事與願違,當林祥結束了旅行團的工作,悄悄潛回喬瓊房子去查看情況的時候,發現那裡似乎有些太過平靜,不似命案發生過的樣子,於是他壯着膽子摸回去,到了大門口就發現自己做的記號還在,黃猛壓根兒就沒有來過
基於這種情況,林祥只好臨時改變計劃,迅速的把原本轉移出去的行李拿回來,匆忙的塞到房子的各處,就好像從來沒有打包離開過一樣,並且從自己的移動硬盤裡把過去和喬瓊拍過的照片、分手後被喬瓊刪掉的那些重新存回電腦裡,又急急忙忙打印出來一些貼在牆上,假裝這個房子裡住的是一對情侶。
匆忙之下,他沒有注意到家裡的噴墨打印機墨盒剩餘不多,尤其是彩墨,所以最後打印出來的幾張照片顏色變得越來越淡,若非使出匆忙,正常人是絕不會把那種顏色失真的照片貼出來的。這也是後來引起田蜜注意的一個細節。
做完這些,林祥撥打了110電話,可能是被恨意矇蔽了眼睛,他見黃猛上門自投羅網已經沒有希望,便想到了主動報警,讓喬瓊的死儘快曝光。
在林祥的意識裡,身邊的人沒有知道他和喬瓊分手的,家裡也被他佈置成了兩個人小窩的模樣,自己當天在A市帶團,有着完美的不在場證據,這樣一來,就算喬瓊和黃猛的姦情始終都要暴露,好歹自己也只不過是一個用情至深的可憐男人,不用眼睜睜的看着背叛了自己的女人和大款情人滿世界的招搖。
打完電話之後,他忽然想起下午給喬瓊灌安眠藥的時候灌下去的很少,流出來的卻很多,這讓林祥忍不住擔心起來,萬一法醫在喬瓊的肚子裡找不到安眠藥,那麼,喬瓊會不會就真的被當成了自殺?那樣的話黃猛豈不是可以繼續逍遙的過自己的生活?
爲了讓喬瓊的死更明顯的體現爲他殺,林祥情急之下想到了凳子,便把原來的凳子拿走,換了一個明顯不夠高度的放在衛生間。
做好這一切後,他便努力的擠出眼淚,做出一臉慌張,緊張的等待着警察的到來。
說完這些,林祥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長期壓在心中的負擔得到傾訴之後的虛脫狀態。
沉默了半晌,他才又打起精神來,問對面坐着的三個人:“從什麼懷疑我的?”
對於這個問題,陸向東和田蜜的答案卻是不同的。
田蜜說:“喬瓊的房子,那套房子的裝修很具有整體感,而你的那些東西並不在喬瓊的規劃之內,硬被塞進去,就有一種漂亮姑娘臉上長着鬍子的不協調,而且,你匆忙之間塞的那些東西,完全錯位,鞋子放進了乾貨的櫃子,衣服也收的亂七八糟,喬瓊是潔癖,如果你們兩個感情沒有問題的話,她絕對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這些發現,就是在陸向東用令人尷尬的方式提示過自己之後,田蜜所發現的。
而陸向東的答案卻是簡單的四個字:“從一開始。”
林祥一愣,不由自主的摸着手挽手的疤:“看來,我的苦肉計沒有作用。”
“也不盡然,”陸向東朝田蜜的方向比了比:“至少你騙過了她。”
“我還有一個問題,”田蜜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出來:“這只是一個假設,假設你嫁禍黃猛成功,之後又得知了趙濟平的存在,你會想辦法對付他麼?這個問題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林祥聽完,毫不猶豫的說:“我會。”
“爲什麼?”
“我這麼說,你們可能不信。”林祥的回答聽起來異常堅決:“我殺喬瓊,是因爲她辜負了我,辜負了我對她的愛。而我嫁禍黃猛,除了因爲他和喬瓊一起毀了我的人生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他負了喬瓊那是我用一輩子去愛的女人,我接受不了她辜負我,同樣的,我也不能容忍別人辜負傷害她所以如果我沒有被你們識破,那個趙濟平,我也不會放過他”
結束了對林祥的審訊,田蜜和田陽一身疲憊的回到重案組,陸向東則在回重案組的途中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就臉色不善的匆匆離開了,連道別的話都沒說。
“你說,到底是喬瓊害了林祥,還是林祥還了喬瓊?”田蜜託着腮,若有所思的問田陽。
田陽嘆了口氣:“依我看,那個也不是,害死喬瓊的是她的貪婪自私,害死林祥的是他的憤怒偏執。說白了,就是一個貪字。”
“這個案子裡頭,喬瓊貪慕虛榮,趙濟平貪財,黃猛貪色,林祥貪的是自尊和在周圍人面前的面子。”田蜜有些感慨:“都不是傻子,爲什麼就偏偏因爲一個貪字陷進去看不開呢?”
“這恐怕就是當局者迷”田陽揉揉田蜜的腦袋:“你也不用大發感慨,這樣的事情,多了去瞭如果每個人都能學會不貪圖,不強求,都能豁達的面對得失,那咱們就都可以快樂的下崗再就業了”
“說的也是”田蜜眼睛一轉,又想起另外一個事:“這回喬瓊的案子順利告破,師兄會不會履行諾言,替我申請調來重案組啊?”
田陽失笑,伸手戳戳妹妹的腦門兒:“剛纔還說的頭頭是道,現在你不也執拗在一件事上了麼”
“那可不一樣我這是夢想不是貪慾再說了,我這麼能幹,調來重案組,也是爲人民做貢獻的”田蜜可不承認。
“還好意思說你這次能順利破案,還不是多虧了人家陸博士的提點”田陽提醒田蜜:“下次再和人家合作的時候,態度放好一點拜託”
“呸呸呸,烏鴉嘴我這次兌現了和師兄的約定,以後都不會那麼倒黴又被和那怪胎毒舌男湊成一組了”田蜜連啐三口,說出來的話裡帶着一種由衷期盼的味道。
只不過,真的能夠如願麼?
天知,地知,你知,她不知
【大家相信世界上有鬼麼?妙齡女鬼真的會像聶小倩一樣跑到人間找尋如意郎君麼?或者,真的有冤鬼殺人麼?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到底是鬼,還是人?明日起,新案《鬼殺》,請繼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