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年擁軍的答覆,田蜜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其他更多要問的事情,正打算離開,陸向東在一旁擡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他一邊示意田蜜彆着急起身,一邊問年擁軍。
年擁軍對此倒是沒有什麼異議,挺痛快的點了點頭,倒是田蜜在一旁對陸向東的忽然開口有一點驚訝。根據她對這個男人的瞭解,在辦案的事情上,他通常是懶得開口懶得過問的,一副不太上心的樣子,實際上到也是把事情觀察的滴水不漏,所以一旦開口,必然都是些有價值的信息。
年擁軍對陸向東顯然沒有這種瞭解和認識,所以只當是他還有事情沒有問完,絲毫沒有更加緊張。
“能和我說說桂秀琴麼?”陸向東眼睛盯着年擁軍,不緊不慢的問道。
“老闆娘?”年擁軍有些詫異,皺了皺眉頭,反問他,“讓我說老闆娘什麼啊?”
“說說你是怎麼看待桂秀琴這個人的吧。”
“你們之前好像問過我了……”年擁軍有些搞不清楚對方的用意,有心質疑又沒有底氣,說出來的口氣反而顯得吞吞吐吐,猶猶豫豫。
“我知道之前可能問過你類似的問題,我希望現在你係統的再回答我一遍。”
陸向東這麼一說,年擁軍也沒有理由拒絕了,連忙答應着,斟酌了一下,說:“老闆娘這個人,怎麼說呢,我不喜歡她,因爲她這人心眼兒太奸。平時佔不到便宜就算吃虧,對我們這些給人打工的也不好。”
“恨她麼?”
“我挺煩她是真的,恨倒是談不上。其實老闆娘那人也不容易。雖然我不知道她和老闆還有齊姨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畢竟自己老公以前的老婆總回來攪合,換成是誰估計都不舒服吧。何況她還得給人家養兒子!這事兒主要是老闆做的不夠男人。”年擁軍說的倒也中肯。
陸向東點了點頭,順着他的話又問道:“那吳亮呢?”
“老闆……”被問起吳亮。年擁軍遲疑了,右嘴角朝臉頰微微扯動,搖了搖頭,“人都死了,不說也罷。”
“你很瞧不起他。”陸向東打量着年擁軍,從他的臉上找到了答案。
年擁軍似乎已經對陸向東的篤定有了一點認識,聽了他的判斷。沒有流露出什麼詫異,卻也沒有直接表示認同:“誰能有多瞧得起他,一個男人,什麼原則也沒有,一輩子,兩個女人,到最後哪個他都沒有對得起。”
“那麼,能跟我們說說你心目中的胡楊麼?”
連田蜜都以爲陸向東會在問過桂秀琴和吳亮之後會轉而去詢問關於齊冰的事情,沒想到他話鋒一轉,竟然問起胡楊來了。
年擁軍也沒有從他急速的話題跳轉上回過神來。呆呆的看了他一會兒,終於意識到陸向東的問題是什麼。
“胡叔?我對胡叔有什麼看法?”年擁軍似乎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可笑,“他是我的大恩人!沒有他的幫助就沒有我的今天!這麼多年我一直希望將來能有一天彙報他對我的恩情,就算我這個人沒什麼出息。至少能盡力幫他一點,畢竟他一個人生活,身邊也沒有什麼親友家人,我是孤兒,他的境遇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只可惜,現在搞成這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機會。”
“你認識他的年頭也不少了,從來沒見過胡楊的家人麼?他就自己一個人?”陸向東很隨意的問。
年擁軍嘆了口氣:“嗯,從我認識胡叔,他就自己一個人,聽說他的老婆孩子都被他送到國外去了,他爲了事業,就留在國內,順便賺錢供孩子在國外唸書生活。我一直都不太理解,幹嘛要花那麼多錢買罪受呢!那麼辛苦,還讓一家人不能團聚。”
“這些話你對他說過沒有?”
“說過,胡叔說我不懂,不一定留在身邊就是最好的選擇。”年擁軍搖了搖頭,“有時候我覺得胡叔也怪可憐的,孤孤單單,幫這個,開導那個,到頭來忙活一氣,還是自己一個人沒依沒靠。我有心想回報回報,又怕自己不夠檔次,現在可好,報答沒有,倒是又給他找了一堆麻煩。”
說起這些,年擁軍就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滿臉就是不需要什麼的清清楚楚的內疚和自責。
陸向東站起身,走到年擁軍身旁,破天荒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被信,先自信。”
年擁軍仰着臉,眼神迷茫的看着他,沒有明白陸向東話裡的意味。
“如果你認爲自己是無辜的,就要對自己有信心,如果連你自己都懷疑自己,別人又該怎麼相信你呢,對不對?”看陸向東沒有打算浪費口水解釋方纔的那番話,田蜜只好代勞,免得年擁軍一頭霧水。
同樣的意思,遣詞造句變了個樣兒,從田蜜嘴裡說出來,對年擁軍而言顯然通俗易懂了許多,他眼圈頓時紅了,看着面前的兩個人,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你們相信我?”
“我們相信事實。”田蜜回答他。
年擁軍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希望你們最後能證明我是無辜的,我……我這輩子還有那麼多沒做到的事,我不想就這麼結束。”
他的哀傷看在田蜜眼裡,多少有些於心不忍,只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又不方便說什麼,只能沉默的對年擁軍鄭重點頭,算是迴應了他的請求。
結束了這次還算順利的談話,田蜜回到辦公室,和田陽他們商量過之後,打電話聯絡看守所那邊,在對方的配合下,把年擁軍順利送回了看守所,從看守所再次返回公安局,田蜜的心情或多或少放鬆了一點。
畢竟年擁軍鬧失憶這是眼下最頭疼的事情,現在總算順利度過,他的情緒也還算穩定,已經很值得讓人大大的鬆一口氣了。
田蜜幫忙送年擁軍會看守所的時候,考慮到他的狀況穩定,陸向東並沒有同行,等田蜜回到重案組辦公室的時候,恰好看到他正在白板上寫着什麼,田陽和墨竇在一旁一邊看一遍蹙眉思索。
“怎麼了?你們幹嘛呢?”田蜜剛回來,搞不清楚狀況,不過看到田陽和墨竇的表情都很嚴肅,以爲自己不在的這一會兒工夫裡發生了什麼大事。
“回來了?怎麼樣?送年擁軍回去還順利麼?”田陽這才發現田蜜回來了,扭頭問道。
“挺順利的,他這次特別配合,可能是知道自己失憶鬧的那麼大,有些自責也有壓力了。”田蜜一邊回答,一邊朝陸向東正羅列在白板上的內容瞄。
田陽這才意識到剛纔田蜜的問題自己還沒有迴應,連忙招呼她坐下:“陸博士正給我們列出來一些關於這個案子的疑點呢。”
聽了田陽的話,一旁的墨竇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田家兄妹不約而同的把狐疑目光投向他,他連忙乾咳兩聲,曖昧的朝田蜜瞟一眼:“咱們田蜜和陸博士都水到渠成了,你也算是準大舅子,怎麼說起話來那麼客氣啊,以後不用跟我們外人一起叫‘陸博士’了吧?”
陸向東一直忙着在白板上寫東西,沒有回頭參與他們的話題,只是在聽到墨竇的這句話時,手上的動作忽然停頓了兩秒,然後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下去。
田蜜被墨竇的玩笑逗得紅了臉,探過身子隔着桌子作勢要打:“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那麼八卦無聊啊!”
墨竇連忙躲開,田陽則在一旁爽朗的哈哈笑起來。
這三個人開玩笑的功夫,陸向東也寫完了,他把手中的記號筆扣上蓋子放在白板下方的槽裡,轉過身清了清嗓子,看着其他人。
原本還在嘻嘻哈哈的三個人也立刻正色起來,停下嬉笑,把目光都投向陸向東。
只見陸向東身旁的白板上羅列出許多個問題:
爲什麼兇器會在年擁軍家中?
爲什麼年擁軍身穿血衣?
爲什麼對吳亮父子下手,又爲什麼所有矛頭指向年擁軍?
是誰換掉了年擁軍的鎮靜劑?
如果年不是兇手,那麼殺害吳亮父子的目的到底是爲了栽贓陷害年擁軍,或者年擁軍只是這場針對吳氏父子謀殺案中的替罪羔羊?
人頭在年家菜窖中,是兇手爲了隱瞞死者身份,還是更好的栽贓年擁軍?
年擁軍與吳亮夫婦的矛盾是否被利用?
矛盾點:嫌疑直指年擁軍,卻又似乎處處留有餘地。
陸向東羅列出來的這些疑問,各個都在關鍵點上,田蜜他們看完,都若有所思,一言不發。
“如果能給這些疑問找到解答,那麼這個案子的脈絡也就算是梳理清楚了。”陸向東在他們身旁坐下來,看一眼自己寫下的問題。
田蜜認真的看着那些問題,思索了半晌,忽然想到了什麼,打了個響指對其他人說:“我覺得我有必要再去找桂秀琴聊聊!”
“那咱們就兵分兩路吧!你和陸博士去找桂秀琴,”田陽也有了想法,“我和墨竇還要去找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