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唱的是哪一齣兒啊?你怎麼招惹她了?”田蜜一看到齊冰哭哭啼啼的,就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方纔還覺得有陸向東在場自己會比較安心踏實,沒想到反倒被他添亂啓動了齊冰這枚“定時炸彈”。
陸向東頗有些腹誹的瞪了田蜜一眼:“如果看穿她的掩飾,拆穿了她的謊言也算招惹的話,那我的確招惹她了。”
“怎麼回事?”
“你記得之前桂秀琴來的時候,你問她關於備用鑰匙的事情,她說知情,但是回去之後又打來電話說備用鑰匙不見了,並且堅持說一定是被齊冰拿走的。”
“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這也不能完全當真吧?你想想這兩個人的關係和立場!我們夾在中間,都快成居委會的調解員了!”田蜜一想到這次涉案的兩個冤家,就很抓狂。
“桂秀琴指責齊冰偷了鑰匙是不是栽贓,這個我不好說,光憑一通電話的確不好界定,但至少剛纔齊冰說自己根本不知道年擁軍備用鑰匙的事情,是百分百的說謊,現在她只不過是承認了而已。”
“你怎麼讓她承認的?就承認自己知道年擁軍的鑰匙,也不至於哭成這樣吧?”齊冰坐在對面,忽然發出一聲響亮的抽噎,田蜜有些不忍,剛剛起身準備拿紙巾給她,順便安撫兩句,陸向東就把她按住了。
“你現在去安慰她,我就前功盡棄了。有時候冥頑不靈的人,是需要下一些猛藥的。”他的態度很堅決,語氣中有一種絲毫不容置疑的腔調。
“你確定自己沒帶着太多私人情緒?”
陸向東嘆了口氣:“公和私我分得清楚。”
“那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田蜜看一眼表,自己出去也就十分鐘的事情。陸向東到底對齊冰說了什麼,非但沒讓她暴跳如雷
。反而氣勢驟降,這真是讓人好奇的不得了。
陸向東難得的微微一笑:“沒什麼,只是和你學了一招,對於那些覺得自己渾身都是理的人,就該把她的藉口戳穿,扒掉自憐自艾的外衣,讓她直面事實真相。”
“我什麼時候用過這一招啊?”
田蜜茫然的看着陸向東,壓根兒不記得自己還有過這麼英明神武的作爲,愣了幾秒鐘。她才聯想着之前陸向東的那句“不要盲目相信母愛的偉大”,隱約意識到,他所說的應該是那次陸母找到重案組來裝可憐,被自己怒斥的事情。
陸向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因爲田蜜恍然大悟的表情已經告訴他。問題的答案已經明確了。
“這女人的精神病雖然屬於遺傳,不是個人能夠決定的,但是從頭到尾。她都在放大自己的不幸遭遇,卻從來沒有反思過自己的做法。”陸向東邊說邊看看還在啜泣的齊冰,眼神裡不帶一點溫度,“她從頭到尾,都只有不甘,認爲自己的人生被別人給毀了。心裡想的都只是排除異己,奪回曾經屬於自己的東西和人而已。卻從來沒有想過,今天的情況,是不是與自己在離婚後沒有認清吳亮的人品,太過於鑽牛角尖才造成的。另外,吳志達見到她的時候年紀很小,被一個精神病發作的母親嚇到了也是正常的事情,在齊冰的眼裡卻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證,並且這麼多年來耿耿於懷,到孩子死了都不曾反思。我只是讓她明白,即便是受害人一方,有時候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的。”
田蜜聽了他的話,對齊冰爲什麼哭的這麼傷心已經完全能夠理解了。雖然可能有些殘忍,但是陸向東說的這些,倒也是事實,齊冰的遭遇是可憐的,吳亮的確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傷害,可是也正如陸向東所說,她第二次發病有一半是因爲自己的看不開,而後更是一直對吳亮和自己離婚的事情放不下,不肯讓那件事真正過去,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在離開精神病院之後,跑去介入吳亮一家的生活。
吳志達從還是一個嬰孩的時候就一直被桂秀琴撫養,把桂秀琴視爲自己的母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齊冰卻不這麼看,反而認爲自己生的兒子是個“叛徒”,是白眼兒狼。
而她自己,永遠是最最無辜,最最可憐的那個被害者。
這個世界上似乎總是有那麼一種人存在,他們有過一些痛心的遭遇,從此變得喜歡把自己包裝成一個被害人,不斷的蒐集痛苦,不斷的發酵心中的不滿和怨懟,然後認爲全世界都虧欠了他們
。
或許陸向東的做法是對的,齊冰的發病的根源,其實還是在於吳亮和她離婚的那件事,原本她還寄希望於和吳亮復婚,這樣就能夠收回之前所有的“人生損失”,現在吳亮和吳志達雙雙遇害,齊冰的小算盤可以算是全盤落空,與其爲了怕刺激她,就一味的順着她,遷就她,倒不如讓她清醒的瞭解到自己的問題,如果能想通了,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齊冰哭了好一會兒,起初哭的很兇,漸漸累了,變成了抽泣,眼睛不時的朝田蜜和陸向東偷偷的瞟,等了半天,看這兩個人竟然沒有一個打算安慰自己,便又悲從中來,哭聲重新大了起來。
田陽在外面的辦公室裡都聽到了聲音,不放心的探頭進來查看情況,見只有桂秀琴自己在哭,田蜜他們兩個無動於衷的坐在一旁,雖然不明白他們的意圖,見事情在控制範圍內,也就沒吭聲,悄悄的關門退了出去。
又哭了一會兒,齊冰才終於漸漸安靜下來,田蜜也算是被她反覆無常的表現嚇怕了,沒敢掉以輕心,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觀察着。
齊冰好像哭得太久,體力有些透支,身子歪歪斜斜的倚在沙發靠背上,頭向後仰着,呼吸有些粗重,雙目緊閉,臉頰上溼漉漉的,佈滿了淚痕。
“我的悲劇,真的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麼?”緩了半晌兒,她終於重新挺起脖子,看着陸向東,用顫抖的聲音問。
“我沒有這麼說。你的遭遇主要責任是吳亮,但是你卻起了推動的作用,你幫着吳亮一起,將你的人生真的推進了死角,把自己給困住了。現在能想通也還來得及,你的人生還有一半沒有走完,有足夠的時間重頭開始。”陸向東此刻的語氣不再冰冷,比較之前多了一些溫度。
田蜜鬆了一口氣,她害怕怪胎會不依不饒呢,畢竟之前他對齊冰的態度一直好想千年寒冰一樣,再加上齊冰的一些做法與他那個絕情的母親異曲同工。
現在看來,她是多慮了,這個傢伙說道公私分明,還真的是公私分明,沒有摻雜太多個人情緒進去。
齊冰沒吭聲,這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個偏執了這麼多年,鑽牛角尖這麼多年的人,就好像一個昏睡着的人一樣,神志不清,就算有人猛地一巴掌把她拍醒,想要清楚的接收信息,也還需要一段緩衝的時間
。
又過了好一會兒,齊冰自己先開口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年擁軍放了備用鑰匙在店裡頭。”
她說完這話,一擡眼撞上陸向東的目光,連忙把話說完整,生怕他又誤會什麼:“我不是說我不知道店裡頭有一把家門鑰匙,我的意思是說,鑰匙我知道,但是那把鑰匙可不是年擁軍的,我以爲那是吳亮的!”
“你的意思是?”田蜜沒明白齊冰的話。
“我知道大紅燈籠的收銀臺後頭有個抽屜裡放着一把門鑰匙,一看就知道是入戶門上的那種鎖,但是我不知道那是年擁軍的備用鑰匙,沒人告訴過我,我之前一直以爲,那是吳亮的。”齊冰語氣急切,生怕田蜜不相信一樣。
她的說法倒是的確引起了田蜜的疑惑:“你爲什麼會覺得那把鑰匙是吳亮的?有什麼人這麼告訴過你?”
“沒有,是我自己猜的,因爲我發現有好幾次,我在店裡的時候,吳亮說有事要走,走的之前都會偷偷的拿那把鑰匙。而且一般桂秀琴也都在店裡,他那鑰匙的時候不光避着我,還避着桂秀琴,偷偷摸摸的,一走就是好幾個小時也不回來,有一次他說不舒服,要回家休息,我還特意去他家找了他,發現他根本沒回家。所以我就猜,他會不會在外面其實還有別的女人!否則爲什麼他遲遲不肯和桂秀琴離婚,和我復婚!”
齊冰最後的理由說的言之鑿鑿,讓田蜜有些哭笑不得。
“你別不信!”齊冰看到田蜜的表情,有些不悅,“我偷偷拿了那把鑰匙去看過一次,真的是個民房!我猜吳亮肯定是和別的女人在那裡私會來着。”
“即便這樣,你還是想盡辦法要和吳亮複合?”姑且不說齊冰的猜測有多離譜,單憑這一點,田蜜已經足夠納悶的了。
“吳亮當初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表現一直很好的!我相信如果他離開桂秀琴那個壞女人,肯定還會變回原來的樣子。”齊冰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陸向東嘲諷的看着她:“原來的樣子就是得知妻子有精神病家族史,就在結婚短短時間內提出離婚麼?你口口聲聲說關心年擁軍,卻連自己拿了他的備用鑰匙,去他家裡轉了一圈,都還以爲是去捉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