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禎娘凝神坐在牀上, 手邊有各色書籍——這是她正經讀書進益的不同了。人家讀一本四書五經就要專心致志,絕不分神, 恨不得咬爛了嚼碎了嚥下去這才罷手, 絕不會有‘略略看過去’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禎娘做學問就是與旁人不同的, 她又是聰慧明晰的, 縱使世人都是如何,她也不定會照着別人的路子來。

起初小時候有文媽媽給她啓蒙讀書,那自然是是按着《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幼學瓊林》、《千家詩》等開始, 等到底子有了,這才越學越深。只是越讀書, 禎娘反倒是越覺得不知所措了。

起初自己所知不多反倒安然,等到知道的多了一些這才發覺學海無涯, 人力不能窮盡了。況且每本書籍之間常常沒得連接,讀一本書於另一本書竟沒得進益,讓人覺得越是勤奮越是事倍功半。

當初禎娘年紀雖小, 但是想的事情卻是人家都想不到的了。這也得益於她女子的身份——若是個男子了, 不說整日精研四書五經, 想不想得到這些。就是想到了也無力去用別的法子做學問, 家裡上上下下看管着讀書, 一個不在‘正途’上,可不得打死!

禎娘不一樣,教她讀書的文媽媽不是迂腐之人, 顧周氏更不是讓她走仕途經濟的母親。因此就隨她如何讀書了,甚至文媽媽還會在一旁幫着她出主意。在這般情形中, 禎娘真可謂是如魚得水了。

人家讀書,讀完啓蒙就用四書五經精研,至於其餘的雜書則是參雜着來就是了。禎娘卻是用力地多——她按着‘經史子集’的目錄索書,這四樣下頭還要分成若干類若干屬,她就一類一屬地對照着看過。

這樣看書當然是極慢的,但是有個好處,對於一本書裡頭模模糊糊左右矛盾的地方,因爲由着同類同屬的書籍作爲映照,自然沒有不能解答的。這時候等到一類一屬的書籍看完,在這裡頭可就再也沒有半點疑問了。

這樣讀書辛苦,自矇昧以來,前人著書多少,怎麼可能排列閱讀地盡呢!所以禎娘就要有人助着去粗存精一番,那等粗劣的錯漏極多的自然不在閱讀之列。還有一種一家之言,全然脫胎於前人著述,沒得自己一點所得的,自然也沒得列入閱讀的必要。

這般就列出了一個總綱了,就照着這個總綱讀書就是。這樣讀書真是慢極了,往往是幾本書同時打開對照着看。禎娘這樣研讀書籍的時候就真個沒人敢去打擾了,都知道大小姐這時候最專心,上前去只能惹得不快。

然而這樣讀書的好處也明顯了,博學起來只怕能羞愧死那些真正的讀書人了——前提是禎娘真個把經史子集按着這樣的法子研讀完畢。可惜的是這樣的法子縱使禎娘天生聰慧異常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成了,非得水磨工夫,一點一點磨出來才能!

禎孃的記性算不得過目不忘,實在來說她自己也沒見真有那般的天縱奇材。大概就是多看幾遍能記下□□分,今後若是再不翻看也會遺落至五六分的樣子。至於想牢牢記住,那就是要一段時候記着翻看一遍了。

就是這樣,到如今經史子集四部裡頭,也只有禎娘最愛的史部有了一半的樣子,等到一部一部學完,那就不知是哪年哪月了。不過禎娘想透了:她並沒有什麼好急的,她纔多大?她又不圖着讀好書了能發達一番!她只是爲了自己開心——精研學問,學海無涯,此中樂趣和商海中用盡心思一樣有趣,甚至更有一種文雅之美,因此她可是樂在其中了。

禎娘大約看書用功了不到一個時辰,不同於以往她做這個的時候無人來打攪,因得了顧周氏的吩咐,不得不格外在意的大丫鬟們只得硬着頭皮上前道:“小姐,這會兒也到了時辰了,請喝杯茶,用些點心罷!太太吩咐過,就是小姐可以用功了,也不需費神過了一個時辰。”

這些丫鬟當下差也有難處,禎娘是一個意思,她們不能對着來。但是太太又有吩咐,沒做好,那又有排頭吃。這會兒就是知道禎娘不高興,也沒其他法子,只得把話說出來。

禎娘算不得軟和人,這時候也有些不高興,但是她又不是個無理取鬧不能體諒人的——這些丫鬟們也是傳着自家孃親的‘旨意’罷了。因此她只是神色淡淡的,把手上一卷書丟開道:“既然是這般你們就把書收起來,記得給放上上一回玉淑送的美人書籤,不然下一回又不便宜!”

幾個丫鬟聽了這樣的話就是如聞仙樂,立馬就有人上前收拾。一面首飾一面就有人陪着禎娘穿衣穿鞋,這是要從牀上下來,去吃些送來的點心。這幾日已經好些了,再不是初初時候渾身疲軟的樣子,就是讀書還歪在牀上,吃東西卻不會了。

點心自然是樣樣可口美味,味道精妙,禎娘卻不見得有多少胃口,大略嚐了幾口就讓撤下去了。反而隔着窗子見幾個小丫鬟坐着,有做針線的,也有拿着書本子用功的。她看得有意思就道:“子夜,你讓外頭幾個讀書的進來,我問一問她們。”

子夜應了一聲就到外頭去叫人,四五個小丫鬟,讀書用功的是螺黛、花鈿、蔻丹三個。年紀大約在七八歲的女孩子進來立刻磕頭見禮——禎娘只是道:“不是知道熟不見禮的,咱們日日打照面,哪裡用得着行大禮?”

的確有熟不見禮的說法,只是這一回叫進來只怕都以爲要有造化了,因此不是就格外心思不同。這樣的心思在在場的丫鬟眼裡都是心知肚明,禎娘縱使冰雪聰明,但是在透察人心這一點上依舊不夠,更何況是和她本身常常背道而馳的丫鬟們的心思。

不過禎孃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頭,說過一句後就問道:“你們如今跟着讀書識字都到哪兒了?做功課在姐妹裡頭又是誰最勤勉,誰最出挑?覺得什麼書籍最有意思?”

這些小丫頭雖然年紀小,但是進府幾年讀書就幾年了,其中做的好的,至少字兒是識完了的。譬如前幾日禎娘就連自己讀書都不被顧周氏允准的時候,就是讓這些小丫頭輪着給她念書的,也沒見一個唸書順不下來。

這三個丫鬟禎娘印象並不大,畢竟她的屋子常常就是那幾個在走動,總不能所有人都一窩蜂進來罷!只記得當初選進來做了她屋子裡的三等後就給取了名字,一共八個三等小丫頭,都是些胭脂水粉的名目做了名兒,她當時是愛自己做一些東西塗抹來着,覺得比外頭來的乾淨。

三個小丫頭裡頭螺黛是個最爽利的,當即道:“稟告小姐,奴婢們如今跟着文媽媽唸書,各自不同。有的姐妹有些底子三百千都是讀完了,正學着《幼學瓊林》,其餘的就差一些了。在咱們中讀書最勤勉的當是蔻丹了,她本沒什麼底子,但卻學完了三百千,是因着日日用過才能的緣故!最好的是胭脂,只她一個正同《聲律啓蒙》較勁。至於書籍喜愛,別人不敢說,奴婢最愛的就史書故事了,比起那些之乎者也至少能聽個故事——小姐別嫌奴婢粗糙,這就和外頭說書先生說書似的。”

禎娘這時候聽的笑了起來,回頭對紅豆道:“聽一聽,一口袋帶出一褲子,這樣脆利,難得的是清清楚楚有條有理,又是一個你了!”

完了這纔對螺黛道:“你倒是不錯的,都誇獎了別個也沒說到自己——至於粗糙不粗糙,那應該是不粗糙的。你們纔多大,經史子集的東西哪裡能讓你們追究其中的深意?‘不求甚解’也就不是什麼罪過了。等到日後再說罷!”

完了後禎娘有問話另外兩個,得了一些言語才與幾個大丫鬟道:“只讓這些小丫鬟成日自己懵懵懂懂的也不好,將來也要她們得用的,你們挑揀些聰明伶俐的,結了對子,算是一個帶着一個,仔細教導了罷!”

禎娘身邊的大丫鬟年紀都不大,小丫頭年紀也十分不得用,因此這時候用不着升人上去——沒有空缺不是!但是提前教導一些總是好的。子夜將離幾個最先記住了螺黛這個小丫頭,一個確實是機靈,另一個就是她合了大小姐的眼緣。她們提拔她既是爲了將來自己不在了,禎娘依舊身邊有得用的人,也是順着禎孃的意思,選她得意的人。

螺黛確實聰明,這時候她已經知道自己是走在姐妹們的前頭了,心裡高興,但是知道不能隨意顯露,顯得出頭了,便把頭低下。禎娘卻難得有興致,只讓微雨去取幾套新的文具來,給這些丫鬟各發了一套,道:“雖說你們讀書時候都是有筆墨紙硯好拿的,但那都是什麼貨色,我不見都知道——那些採買的可不會特意買好的。但是讀書寫字用好些的筆墨紙硯自然要好得多,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麼!”

見螺黛格外爽利機靈,還順手把自己手上的一枚白玉戒指給了她,道:“這是一個榜樣,只讓你們知道我最愛你們讀書讀的好,凡是這上頭用功的我自然格外看重!”

正在幾個人說着讀書的事情的時候,往常只呆在寶瓶軒門房處的劉媽媽卻捧着兩個包袱到了屋檐底下,也不進來就在外頭道:“大小姐,這是苗掌櫃遣人送來的,說是前個家裡當鋪裡來的好貨色,讓大小姐收着賞玩!”

苗延齡自然知道禎娘所好,禎娘也知道苗延齡的眼界,一般二般貨色根本不會往她這裡送來。心裡有了心思,又有長日無聊,多出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也是好的。她立刻示意微雨把包袱抱進來,道:“知道了,你與外頭等着的人說,明日我讓人送張收據去。”

這些可都是極貴重的古董文玩,禎娘這裡不會貪墨,反正都是她自家的,但是中間可不能沒個防備。再加上這些東西自鋪子裡來,出來了都要登上賬目,沒得禎娘給收據可怎麼做賬呢?

禎娘先打開了那大些的包袱,最上頭放着的是一方寶硯,禎娘最愛這些當即欣喜讚道:“原來是端硯名品!是傳世作,這個不用看也知了。到如今端硯有多少坑口了,老坑、宋坑、麻子坑、坑仔巖等,但是說到最好,當然還是首推老坑。只是這爛柯山老坑開採多少年了,早就殆盡!這正是一方老坑魚腦凍。”

禎娘是見過好東西的,一般的並不能讓她讚不絕口,但這方寶硯正是不一般的!自有磨墨使用硯臺起,很快就有人發現端石最好做硯,從此開採不斷。有了這樣的事,端石精華越來越少也就是不該意外的了。而這老坑魚腦凍正是精華中的精華——爛柯山老坑本就是最好的坑口,最多名硯出自於此。這其中又以魚腦凍、蕉葉白、青花、天青爲自大名品,這一方魚腦凍的名貴可想而知。

魚腦凍的色澤是白中有黃而略帶青,也有白中微帶灰黃色的,是硯石中最細膩、最幼嫩之處。最佳的魚腦凍應是潔白如晴雲,白中帶淡青色或白中帶淡紫色,色澤清晰、透徹。刻硯藝人,一般都把魚腦凍完整地保留在墨堂之中。有魚腦凍的硯石,質地高潔,石質特別細膩、幼嫩、滋潤。這一方硯臺也是如此,樣樣好處佔盡。

禎娘仔細把玩,只覺得這硯臺渾然不見一點刻劃,除墨堂外別處都是潔淨如新,應當是主任十分愛惜,小心保護的功勞。只是這般愛護的,竟有一日也是付與了當鋪,還是死當——禎娘看看自己滿屋子的心頭愛,反而越覺得還是愛些錢財的好,不然這些愛物哪裡得來,哪裡留住!

輕巧地放下硯臺,禎娘見下頭拿另外一塊青花布包着,打開來竟也不是凡品——這正是一包李後主的澄心堂。澄心堂紙可是有偌大的名頭的,當初書法董其昌得澄心堂紙時,也只能嘆道‘此紙不敢書’。歐陽修也留下‘君家雖有澄心紙,有敢下筆知誰哉’的句子,可見一斑了。

這澄心堂紙原是徽州所產,和當地所有的歙硯、徽墨聞名天下,紙張也成爲上等佳品。到了南唐後主李煜時,則有李後主視這種紙爲珍寶,贊其爲‘紙中之王’,並特闢南唐烈祖李節度金陵時宴居、讀書、閱覽奏章的‘澄心堂’來貯藏它,還設局令承御監製造這種佳紙,命之爲‘澄心堂’紙,供宮中長期使用。自此之後這徽州佳紙才專門稱之爲澄心堂紙。

只是後世這造紙法失傳,再不見當初的神品,只有一些留存下來的澄心堂紙算是讓人窺見。這樣的紙張正是用一張少一張的,難怪都說不敢隨意下筆了,能用澄心堂紙留墨的都是有來頭的東西。譬如李公麟的傳世之作《五馬圖》、歐陽修的起草的《新唐書》和《新五代史》以及拓印的《淳化閣帖》等。

不過雖說造紙法早已失傳,這些年來仿製澄心堂紙卻是不絕的,因此禎娘看的仔細,只怕有誤。這些仿製的大多沒什麼氣候,只有宋代潘谷所造宋仿澄心堂紙極妙,還有詩家贊過:澄心紙出新安郡,觸月敲冰滑有餘。潘候不獨能致紙,羅紋細硯鐫龍尾。難分軒輊,最怕遇到這個李鬼!雖說潘谷所制澄心堂也是文人墨客手中寶物了,但螢火如何與皓月爭輝,只有李後主澄心堂纔是上上神品麼!

禎娘翻來覆去查看,最終是笑着道:“膚卵如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冠於一時。果然是不辜負這些評語的——只是一件發愁的,得了這樣的紙張也只能和歐陽公一般嘆一句‘君家雖有澄心紙,有敢下筆知誰哉’了。真要下筆,只能覺得自慚形穢了。”

禎娘說着就讓將離把快快把這包澄心堂給妥帖收起來,將離一邊考量着防潮防蟲蛀,一邊道:“小姐這麼喜歡,怎麼不先取出一疊略寫幾個字兒?往常憑是什麼好東西,小姐也不是束手束腳到這般,只說這些東西生來就是用的。再珍貴,只是存着,反倒暴殄天物了。”

禎娘手扶着額頭,無奈笑道:“從未覺得將離說話這般一針見血,原來人人說話就是這樣的,只看得見別人,見不到自己。原來我能那般說,只是因着這些東西不夠看重罷了——這包澄心堂不只是喜歡,比起別的它還是用了就少了,實在不忍心,且放着罷!”

禎娘搖着頭不再多想那包澄心堂,而是打開了另一個小包袱。裡頭東西很少,已有一個卷軸,禎娘知道應該是一副書畫了,便親自小心展開,免得不小心有所損壞。禎娘這時候真是格外期待了,若是她所料不差的話,這些東西應該是來自同一處的,不然怎會這麼巧,好東西是一日到了!而藏有前頭兩樣珍品的人,怎樣想着後頭也不該是普通之物。

待到卷軸慢慢展開禎娘就只剩下驚怔了,這竟然是一副展子虔的山水圖畫!禎娘心中一下千迴百轉,只想這個是不是真的,無他,展子虔的畫作留存下來的實在太少,又多得是臨摹本。如今市面上價兒高,若是真品,至少也是七八千兩銀子了,因此更加有人造作贗品了。

禎娘並沒見過一幅展子虔的畫作,只有一幅當世的臨摹作,雖說筆力上佳,也是照着原畫臨摹,而不是一般人只能用別人的臨摹作臨摹——不然禎娘也不會拿這樣一幅畫作珍之藏之了。

禎娘心中思索書裡所說展子虔畫作的種種:‘觸物爲情,備該絕妙。是能作難寫之狀’‘咫尺有千里之趣’‘細密精緻而臻麗’‘立馬而有走勢,其爲臥馬則有騰驤起躍勢,若不可掩復也’‘遠近山川,咫尺千里’等等。

一樣一樣所說對照,禎娘皺着眉頭道:“‘其山着重青綠,山腳則用金泥,山上小林木以赭石寫幹,以沉靛橫點葉。大樹則多鉤勒,鬆不細寫松針,直以苦綠沉點。鬆身界兩筆,直以赭石填染而不能鬆麟。人物直用粉點成後,加重色幹上分衣折,船屋亦然。此殆開青綠山水之源,似精而筆實草草’這原是詹景鳳評他的《遊春圖》的,拿來看這一幅山水也不是不可,真個是畫法草率,且只用‘勾’法而沒有‘斫’、‘皴’等畫法,但青綠山水之體已初成——也不愧是‘唐畫之祖’了。”

禎娘自己只是爲着這卷軸就看了半個多時辰,真是一個角落也不放過。之前其實苗延齡與當鋪裡的供奉都仔細看過了,這樣的重寶都是不敢隨意的,弄不好就是損了一大筆銀子,哪裡能不小心呢。再三肯定後,把大家夥兒的定論都寫在了紙上,附在這卷軸旁,禎娘也是看見了的。

禎娘自覺找不到漏洞,再看自家當鋪的行家裡手也言之鑿鑿道這是真正珍品。一時也不再苦惱了,讓子夜把自己的‘吉祥齋鑑’印章找出來——禎孃的書房就叫吉祥齋,這也是來自她的名字,禎本就有吉祥如意的意思,這隻印章蓋上也算是中間的一個傳承。經過禎娘手,如今收在她書房的書畫都是蓋了這個印章的。

禎娘正歡喜地不得了,只拿了這張畫軸細細品味。這時候丁香端來香茶點心等道:“小姐且歇息罷,看這些東西也快兩個時辰了,勞心費神的,若是病情有了反覆,咱們如何和太太說?”

禎娘這時候眼裡只有這張山水畫卷了,看着丁香手裡的洋漆小茶盤便趕忙擺手,讓她遠着一些。正怕一個不小心,潑灑了茶水到畫卷上,到時候可是哭都沒地兒哭去!

丁香也是無話,她們這些常常照顧禎娘起居的哪裡心裡沒個譜兒,就沒有在有紙張的案上放香茶的道理。這時候丁香把茶盤放在一張圓几上,離着禎娘看畫卷的桌案還有兩丈喱!

只是也沒得法子,丁香無奈道:“既然是這般,那就請小姐移步,暫且收起這畫兒,去內房歇息會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