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炮!”
高傑一聲令下,臨清城頭十幾門佛郎機十二磅炮一齊被點燃引子。
巨大的衝擊力將鉛彈推射而出,朝清軍陣中砸去。
正在推着衝車和雲梯前衝的綠營兵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直到一顆鉛彈砸在擋板上才感受到其威力的可怖。
“轟隆!”
一聲巨響傳來,衝車的車體立時被砸出一個大窟窿。
躲在擋板下的綠營兵頃刻間被砸成肉泥。
這一枚鉛彈雖然不會發生爆炸產生二次殺傷,但僅僅靠衝擊力就對清軍士兵造成了相當可觀的殺傷。
許多綠營士兵近在咫尺的目睹了這一慘狀,胃裡登時翻江倒海,一陣噁心嘔了出來。
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本來就不具備堅毅的性格,不然也不會投降滿清。
這次衝城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畢竟他們身後就是軍法隊,如果做逃兵軍法隊兜頭就是一刀。
可現在他們真的受不了了。
同伴們被生生砸成了肉泥,連骨頭都砸成渣子啦,是真真切切的死無全屍。
人的求生本能在此刻發揮了作用,絕大部分的綠營兵紛紛掉頭跑去。
其餘本想堅持作戰的士兵一看,這還打個什麼,也紛紛掉頭逃跑。
石廷柱見狀直是氣的跳腳。
這些綠營兵真是不堪用,幾炮下去就把他們打廢了。
“軍法隊上前!把這些逃兵的腦袋都給我砍下來!”
石廷柱怒目圓瞪,發出野獸一般的咆哮。
漢軍旗的旗兵紛紛抽出腰刀,跨步上前準備執行軍法。
對待逃兵他們不會有絲毫的憐憫。
如果這些綠營兵都逃了,豈不是得他們親自上陣?
此刻必須殺一儆百!
可是敗軍潰兵的衝擊力顯然出乎他們的意料,成百上千的潰兵衝陣,竟是呈排山倒海之勢。
綠營兵爲了求生抱團衝陣,軍法隊的旗兵拼命揮刀劈砍,但除了砍傷幾名潰兵根本就是無濟於事。
“天吶!”
石廷柱從未見過這等場面,在他印象中都是清軍所向披靡,何曾遇到過這種潰敗的陣仗。
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綠營兵真是把清軍的臉都丟盡了。
“放箭,放箭!”
無奈之下石廷柱只得提前動用了弓箭手。
這些弓箭手本來是要用作二次火力壓制的,現在卻不得不用來阻擊潰逃的綠營軍。若是讓潰兵衝擊了勒克德渾貝勒的本陣,石廷柱自己都保全不了。
八旗軍都是精於射藝的,漢軍旗同樣如此。
在石廷柱的命令下他們紛紛彎弓搭箭,瞄準了似野獸一般狂奔而來的綠營兵。
陳順才同樣如此。
他嚥了一口吐沫,搭在弓弦上的手指微微有些發顫。
他其實是不想這麼做的。考慮到他們都是漢人,他有些下不去手。
但一想到這些綠營兵的潰逃會使得自己被推到前列攻城他的心中又生出一抹狠意。
都是你們自找的!
陳順才心下一狠,手指離弦,一支鵰翎箭打着轉射向幾十步外的一名綠營兵。
這名綠營兵只有十六七的模樣,本來正在狂奔,一支箭矢突然射來穿透了他的喉嚨。
“嗚嗚!”
那名綠營兵雙手死死的掐在箭矢上,想要把箭頭拔出來。他想要呼救,可是發出的聲響只是低沉的嗚咽聲。
暗紅色的鮮血從脖頸中流出,劇痛使得他的身體痙攣。
下意識的軟倒在地後他就再也沒能站起來。
一個個綠營兵踩過他的身體,繼續向前奔去。
陳順才雖然和這名綠營兵只有一刻對視,卻忘記不了他的眼神。
憤恨,絕望,不甘...
臨死前的求生慾望...
陳順才猛的甩了甩頭,再次抽出一根羽箭搭在了弦上。
箭矢如蝗,不時有綠營兵被射中倒地,但更多的綠營兵還是義無反顧的朝本陣衝來。
他們要活命!去攻城只能送死!
“真是見了鬼!”
石廷柱倒抽了一口涼氣。
軍法隊無法阻止潰兵、弓箭手也無法阻止,現在該怎麼辦?難道真叫旗兵主力和綠營兵肉搏?
這時勒克德渾衝了過來,衝石廷柱怒吼道:“你這奴才還等什麼,明軍能放炮,我們就不能嗎?”
原來勒克德渾軍中雖然沒有紅衣大炮,卻也有一些小炮。
這些小炮雖然無法用來攻城,但用來轟人還是可以的。
石廷柱如夢方醒:“奴才這就遵命照做。”
在石廷柱的指揮下,漢軍旗兵將小炮推到陣前衝着綠營兵引燃。
這鉛彈的威力雖然不比十二磅炮,卻也不容小覷。
對潰逃的綠營兵來說噩夢再次上演。
“啊!”
一聲聲慘叫相繼傳來,不少士兵胸口被鉛彈徑直穿過,留下巴掌大小的血窟窿。
他們有的人當即死亡,有的人卻沒有死透,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滾扭曲着。
“敢逃跑者格殺勿論,妻女充爲奴僕發往寧古塔!”
石廷柱見炮擊取得了效果,遂趁熱打鐵的說道。
綠營兵被旗兵幾輪炮擊後停下了腳步,呆呆的站在那裡,又聽到石廷柱那番話也變得冷靜了下來。
是啊剛剛他們四散逃命,一路潰逃是出於本能。
但冷靜下來後他們一個個都感到後怕不已。
別的不說,就說那些已經成家的士兵,他們若是做了逃兵,家眷還能落得個好?肯定會被充作奴僕隨意驅馳打罵連個人都算不上了。
一想到這裡他們便心如刀絞。
攻城也是被炸死,逃跑也是被炸死。既然都是被炸死,他們當然會選擇去攻城。
這樣他們的家眷即便得不到撫卹,至少也不會被充爲奴僕發往寧古塔。
大部分的綠營兵十分無奈的扭過身去,再次朝臨清城頭衝去。
至於那些仍然冥頑不靈企圖衝陣的潰兵,石廷柱也不姑息,下令旗兵繼續放炮,把他們炸的屍骨無存。
綠營兵就像一隻藤球一樣被踢來踢去。
城頭之上,朱慈烺見綠營兵又折返而來,心底竟然生出一絲不忍。
畢竟這些也都是漢人,也都曾是他的子民。
可這絲不忍稍縱即逝。
要怪就怪他們自己,怪他們爲虎作倀替滿清做狗。
朱慈烺此刻要守護他所珍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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