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抱着火爐,就着熱酒,心滿意足地伸個懶腰,翹着二郎腿懶洋洋地說:“這好像不是回帝國本土的路。”
“回去之前,得先賺錢。”簡單坐在路邊,用乾淨的冰雪煮出一鍋鮮美的魚湯,剃乾淨骨頭之後,給老狼盛了一碗,說道:“您老人家也知道,浮士德學園的學費很貴。”
老狼深以爲然。在這個世界上,好的東西往往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那就是貴。被譽爲天下學府之首的浮士德學園每一年光學費就高達一百萬的青銅券,這還不算上學雜費、書本費、生活費等雜七雜八的費用。浮士德學園的現任校長曾經在酒後留下了一句“流芳千古”的名言:
“三個劫道的比不過一個賣藥的;三個賣藥的比不過一個開學校的。”
這句話一度把浮士德學園推到了風口浪尖,引來無數學子官員的口誅筆伐。然而那位靈武雙修、登峰造極的校長大人絲毫沒有受到這些非議的影響,整個浮士德學園在他的帶領下依舊我行我素,天價的學費不知令多少寒門子弟望而卻步。
然而,只要浮士德學園源源不斷地爲帝國輸送人才,只要它擁有着琴帝雲皇、刀神劍仙、四大仙師等人族至強者,那麼它作爲天下三千學府之首的地位就始終不可動搖。
從某種意義上說,非議越多,越能體現一所學校的地位和價值。
“你打算怎麼賺錢?”老狼問。
“當然是誰有錢賺誰的。”簡單吹了吹熱氣,笑道:“我這人,喜歡吃硬飯。打家劫戶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
“在這元央大陸上,最有錢的當屬黑暗種族,其次就是遠征軍。”老狼悠悠地說“想從他們手裡賺錢,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我要的也不多,只不過是想化一個善緣。區區幾百萬青銅券,想來兩位大財主應該不會那麼摳門纔對。”簡單笑呵呵地說。
老狼撇撇嘴:“那可不一定,越有錢的人,往往就越摳門。”
簡單摩挲着手中的“千里傳音”,笑而不語。他打開軍方專用的地圖,略微思索了片刻,說道:“老狼,聽說紅山的楓葉很好看,你有沒有去看過?”
“五十年前去過一次。”老狼叼着煙說道:“秋天了,紅山的月亮也會很好看。血月凌空,楓紅如火,確實壯美。”
“那就,紅山。”
簡單指了指地圖,旋即開始收拾東西。只不過這一次,老狼卻沒有再讓簡單拉車。他的指尖泛起點點光芒,所有的背囊行禮都被一股腦地收進了鐲子中。
“儲物手鐲,老狼你居然有這種好東西。”簡單眼睛頓時亮起,驚訝地說道。畢竟儲物手鐲這東西一向是有價無市,因爲這東西只有空間系的靈術師才能夠製作,因此一直都是帝國貴族才能擁有的高檔奢侈品。
老狼卻不在意地說:“人活了一輩子,總有那麼一兩次的好運氣。”
黃昏的時候,二人來到了紅山。
殘陽如血,楓紅如火。
遠遠望去,秋日的紅山竟有一種磅礴悲壯的悽美。
橙紅溫暖的暮光猶如給紅山刷上了一層緋紅的金漆,飄落的楓葉鋪滿了林間的小路。
簡單穿着一襲明豔的紅衣,閒庭信步朝着山腰走去。老狼和黑狗有意落後了半步,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一開始,兩人一狗踩着枯黃的落葉,發出雜亂的沙沙聲。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腳步變得一致。如果單憑聲音來判斷,兩人一狗走路,只發出了一個聲音。
腳步聲充滿了某種莫名的韻律。
山腰處有一座古老蒼涼的亭子,名曰楓晚亭。據說在上古神話時代,有詩仙乘雲而來,在楓晚亭的四根石柱上,留下了一首千古名詩:
“遠上寒山石徑斜,”
“白雲深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
“霜葉紅於二月花。”
楓晚亭裡有一個黑衣少年。
他的的容貌並不出衆,身軀也並不魁梧,他斜靠在柱子上,懷裡抱着一把黑色的長刀,雙眼緊閉,似乎是在睡覺。
漆黑的衣服,漆黑的刀。
聽到腳步聲的那一刻,少年忽然動了。他的速度很快,像一道黑色的幻影。粗糲的刀刃亮起詭異的黑芒,就像是隱匿在獵物身後的螳螂驟然暴起,猶如黑色的閃電,裹挾着冷冽的殺意和無可匹敵的鋒銳。
“魔刀滅生?”
老狼的眼睛微微眯起。
滅生的刀芒在距離簡單脖子只有三指的地方停了下來。倒不是少年故意收力,只是簡單用一根手指頭就輕而易舉地擋住了滅生的攻勢,然後指尖輕輕一彈,滅生頓時脫手而出,在空氣中翻轉了兩週之後,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刀鞘內。
黑衣少年嘴角露出一道春風般的笑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一雙與衆不同的眼睛。
晶瑩明潤如同火焰的,就像海邊磅礴靜美的落日。
任何一個人在看到這雙獨特而美麗的眼睛時,腦海中都會想起一個古老的姓氏:
日辰!
正陽帝國八大家族之一。
只有瀛洲日辰的直系子弟,纔會擁有這種太陽似的眼睛。
“日辰曜。”
簡單微笑着說道:“好久不見。”
“五年不見,我都是一等伯爵了,你怎麼還是淬體境?”
日辰曜爽朗地擁抱着簡單,報復似的用力拍了拍簡單的後背,臉上充滿了驚喜。
“打你,淬體境就足夠了。”簡單不動聲色地推開了日辰曜,似是有些嫌棄地撣撣衣服,介紹道:“介紹一下,這位是老狼,我們狼牙最老的兵;這是他的寵物,吞日。”
“大爺,您好您好;大狗,您好您好,我是日辰曜。”
日辰曜熱情地握了握老狼的手和吞日的爪子,身上絲毫沒有世家子弟居高臨下的傲慢。
“聽說你離開了狼牙,我高興壞了。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來海鯊軍團?我給你當副官,還把把我妹嫁給你。”日辰曜熱絡地說道:“工資雙倍!”
“邊兒呆着去。看着你的臉,我很難想象你妹妹會是什麼樣子。”簡單沒好氣地說道。
“我的顏值都給我妹了,她可是四千年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嬴皇陛下有意讓她做太孫妃,我都沒有同意。專門給你留着呢。”日辰曜得意洋洋地說道:“這天下,除了你,沒人能配上我妹。”
“先辦正事吧。”簡單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說道:“人都來了嗎?”
“我出馬,你放心。知道你我要來楓晚亭,元央大陸那些想殺你和我的人早就把這裡包圍了。”日辰曜拍着胸脯說。
簡單狐疑地看着日辰曜:“你就沒夾帶私貨?”
“當然,夾帶了!”日辰曜理所當然地說:“得知我一個人來到元央大陸之後,白靖堂也忍不住派出高手追殺我。”
白靖堂是遠征軍的最高統帥,也是正陽帝國最年輕的大元帥。他出身的岐山白家同樣也是正陽帝國的八大家族。這些年,白家和日辰明爭暗鬥,勢成水火,大有不死不休的意味。兩大家族彼此之間摩擦不斷,雙方互有折損。
“白帥那裡出動了多少人?”
“大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日辰曜掰着手指頭數着,直到簡單露出了殺人的目光,這才縮起頭,小心翼翼地說:“好吧,我也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人。只是聽說,他麾下的八大金剛也出動了。”
秋風乍起,山林間忽然瀰漫起沉沉的霧氣,遮蔽了落日的餘暉。
霧氣中充斥着森然的殺機。
不知從何處傳來詭異的吟唱,猶如惡魔的低語,夾雜着陰冷的死氣。只見前方突兀地出現了一隊鬼魅,黑衣如墨、面黑如炭,擡着一口黑色的棺材一路向前;而在身後,同樣有一堆冤魂,白衣勝雪、面白如霜,擡着一架白色的轎子,紙錢如雪,紛紛揚揚。
剎那間,猶如置身於鬼蜮之中。
“哎呀,好嚇人喲。”
日辰曜嬉皮笑臉地說道,臉上卻毫不見畏懼之色,手中的魔刀滅生止不住地嗡鳴,似乎是充滿了對殺戮的喜悅和渴望。
“安靜些。”簡單捲起了袖子,漫不經心地瞥了滅生劍一眼,下一秒,這把飲血無算的魔刀彷彿受到了驚嚇,瞬間變得老實下來。
“呸,軟骨頭,欺軟怕硬。”
日辰曜沒好氣地拍打刀鞘,小聲罵道。
“黑白無常,還真是有夠懷念的。”老狼叼着香菸,不屑地說道:“沒想到小老頭剛剛下山,就能遇到鬼道傳人。只可惜,學得似是而非,不倫不類。”說完,老狼手中的儲物手鐲亮起一道光,只見一把嗩吶憑空出現在手中。
那嗩吶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非金非玉非同非鐵,看起來似乎頗有年頭,斑駁的裂紋中沁着殷紅的血色,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邪門。
“想要把人送走,還得靠這個。”
老狼鼓起體內元氣吹動嗩吶,下一秒,只聽激昂的聲音石破天驚,高亢的嗩吶令人熱血沸騰、血脈賁張,猶如九天驚雷降世,蕩盡了世間的污濁。
如聽仙樂耳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