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兒手裡拿着三封信,心裡很是不平靜,在屋裡來回轉了很多圈都下不了決心。
簡月娘他們在花廳裡等了很久都沒見珍兒出來心裡也開始着急起來。
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珍兒一把拉開房門,招手讓南星過來,把信遞過去,道:“這裡三封信,一封是給虎子的,你找人送去書院給他。一封是給趙管事的,他的信跟虎子的同路,讓鏢局的人一併送去吧。”握着最後一封信的手緊了緊,珍兒深吸一口氣,慢慢呼出,才道:“這封信是要送去京城給玉姐姐的,別人去我不放心,南星你替我跑一趟吧。”
去京城?南星瞪大了眼睛看着珍兒,心裡撲通跳的慘烈。
“程世子走的時候留的有信物,你拿着信物去京城找他,務必一定要把信親自交到他手裡。”珍兒叮囑道。
跟着珍兒這麼久,南星從沒看過她這樣嚴肅的表情,好像是要孤注一擲、破釜沉舟一般,讓人也忍不住跟着糾緊了心。
把信放到胸前,南星堅定的點點頭,“東家放心,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一定把信送到京城親手交給吳姑娘。”
自從見過那個年輕的夫人,家裡的氣氛就完全不一樣了,先是把鋪子送了人,再是作坊裡的消息泄露了,現在還要讓南星親自去京城送信,看到珍兒這一系列動作,木蘭、木香幾個小丫頭也感覺到了不同於以往的氣氛,平時也收斂了性子,不再隨意嬉戲打鬧,聽話的做着各自的差事。
轉眼到了九月中旬,地裡的甘蔗都成熟了。看到一個個比人還高的甘蔗,村民們的喜悅是難以言表的。珍兒沒有下令砍甘蔗,大家也都不敢隨意動手。只有疼孩子的,見孩子眼巴巴的看着,纔會砍個一兩根的給孩子解解饞。
現在走到村裡就會看到這樣的情況,一個孩子手裡抱着白嫩嫩的甘蔗啃的歡快,旁邊不少孩子看着不停的吮吸手指。
春甘蔗要延遲採收來配合製糖。從四月份開始,珍兒的作坊製糖已經少了很多了,平時也就是有人要紅糖的時候纔會趕工罷了。最近活計少,珍兒就讓幫工們放假了,好讓他們休整休整,到了十一月份又要開始忙活了。
南星走了以後,方海跟錢順兩個成天跟嚴師傅在作坊裡忙活。做出了紅糖,嚴師傅信心大增,覺得做出冰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每天精力旺盛的在作坊裡捯飭。珍兒也希望他能做出冰糖來,一來是爲了緩解目前的困局,二來也是爲了圓嚴師傅的願望,所以也沒拘着,要什麼給什麼,讓嚴師傅感激的不行。
作坊裡能製出紅糖,並且在揚州那邊賣的特別好的消息不知道怎麼泄露出去了。最近商會那邊打上了紅糖的主意,廖當家的三不五時的請趙順去喝茶,齊強則是自己上門來喝茶。趙順左右應付着,卻沒有將消息是從廖家花房泄露出去的事告訴珍兒。
有的時候傷你最深的不是你的對手,而是你最親近的人。
好在最近不是製糖的時節,趙順還有個推脫的。可隨着十一月的臨近,廖當家跟齊強他們的動作愈加頻繁了。
城裡的幾家大的花房,其中有兩家還是幾十年的老花房,突然在一夜之間就衰敗了,廖家的花房卻蒸蒸日上,生意還得到扶持,這樣的消息就是趙順相瞞也瞞不住。
葉白芷挺着大肚子眼睛紅腫的回到村裡的時候,珍兒才知道這些事情。
“他成天在外忙活,回來長吁短嘆的,我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看他愁眉不展的也沒有追問,就怕惹的他心煩。前些日子,他突然不發愁了,整個人滿面紅光的,常有人來家裡送禮,他的應酬也多了,我纔開始注意了。我問了他也不說,只說是生意上的事,我哪裡知道他是跟那些人勾搭上了,還把你作坊、家裡的事都跟那些人說了,現在那些人把主意打到你們的頭上了,我……我就是個罪人呀我!”葉白芷說着泣不成聲。
珍兒抱着葉白芷,安慰着她,“白芷姐,這做生意的那都是耳目總靈敏的,這消息一個不小心就傳出去了。當初紅糖製出來以後,我們在鋪子裡也賣了一段時間了,有心人惦記着也不是不可能的,未必就是廖姐夫漏的消息,白芷姐你也別太傷心了。”
葉白芷擡起頭,淚眼朦朧的看着她,目光中充滿期待與矛盾,“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珍兒笑着道:“廖姐夫可是去過我的作坊的,他連怎麼製糖都看到過,怎麼可能會只跟他們說我的作坊能製出紅糖這麼沒有價值的消息。”一開始消息沒有傳開的時候,廖三完全可以利用珍兒跟葉白芷的關係好來謀取利益,可是他沒有,只是在四處奔波爲花房忙碌,忙着研製胭脂,從這一點來看,珍兒就選擇相信她。
好不容易勸好了葉白芷,她一不哭了,孫氏他們才進屋,又是端茶又是煲湯的,生怕她動了胎氣。
注意到毛氏的眼色,珍兒跟葉白芷又說了幾句話纔出門。
“那件事是真的?真的是廖三把你們給出賣了?”毛氏沉着臉問。家裡幾個閨女,除了葉白薇跟着藺城晄在任上,這葉白芍跟葉白芷的夫婿都不是個省心的,這讓毛氏心情很不好。
“大伯孃,我剛不是說了嘛,這事未必是廖姐夫走漏的消息。”珍兒道。
毛氏不耐煩的一揮手,“你別拿這話來搪塞我,我不是你白芷姐那麼好騙的。”
“大伯孃……”珍兒剛叫了一聲,葉白芨就蹦蹦跳跳的進屋了,“大伯孃,我姐夫來接我姐來了。”
廖三來了?正要找他呢!毛氏沉着臉,一副要去找人算賬的架勢。
珍兒往屋裡看了看,這會兒葉白芷情緒平穩了,可是聽到廖三的名字又開始哭了,直嚷嚷着不見廖三的話。
“大伯孃,你來我家吧。”珍兒低聲說完,就帶着毛氏出了門。
看到毛氏出來,廖三激動的往前走兩步想問問葉白芷的情況,毛氏對他哼了一聲,徑直往外走。
珍兒走到廖三旁邊停了下來,行了禮才道:“廖姐夫,白芷姐這會兒心情不好,你還是等會兒再去看她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問廖姐夫,還請您挪步。”
廖三還伸着脖子往屋裡張望,希望能看到葉白芷,見她安然無恙也好,聽了珍兒的話,嘴裡應和着,等她又催了一遍才一步三回頭的跟着珍兒去了隔壁齊家。
作坊裡最近忙着清理,還要嘗試新糖,方海、錢順、嚴師傅他們一天到晚都耗在裡面,連帶的木香她們也常過去打打下手。現在門前也就是看門的老頭還守在門口,趙大娘坐在垂花門那裡逗丫丫跟小茵陳玩兒。
毛氏、珍兒、廖三他們一路到了花廳,木蓮瞪了好幾眼廖三,一臉防備的看着他,直到珍兒催促她纔不情願的去端茶倒水。
廖三也不是個笨人,看到她們的動作就知道今兒這是爲了什麼這麼嚴陣以待的,不等珍兒跟毛氏發問,他就全盤托出了。
“珍兒作坊裡的事真的不是我說出去的。”廖三斬釘截鐵的道,“我最近雖然是跟知縣、齊強他們走的近了些,也靠他們纔在棘陽縣打開了局面,可是我廖三再怎麼也不會出賣珍兒來獲得利益。”
他說的堅定,毛氏本來很生氣的,這會兒也慢慢靜下心來了,自己選的人,她怎麼也不希望廖三真的是這樣的人。
“你敢發誓嗎?”毛氏半信半疑的道。
廖三手一舉就要發誓,珍兒忙攔到,“廖姐夫,不用發誓,這事我相信不是你說出去的。”毛氏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她一眼。
廖三嘆了口氣,道:“知縣找我是爲了壓制廖家的。”他說的這個廖家當然是廖家本家了,像他這樣的旁支是不會被外人稱爲廖家的,除非有一天他能光耀門楣,讓廖家輝煌起來。
“我跟廖家不和,知縣大人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這事,還挖出我前兩年的經歷,覺得我還算是個可造之材,就想扶持我來對付廖家。珍兒家的事我不知道是誰說出去的,不過我最近發現一直有人在暗中調查珍兒家,這些人態度還很囂張,我估計背後勢力很大。”廖三中肯的道。
毛氏聽的一驚,驚訝的擡頭看着珍兒。
這事趙順也有感覺,珍兒對於誰在查她更是心裡清清楚楚的。
這麼多年了,她早以爲躲過了所有紛爭,臨到頭了才發現,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躲開了就真的能避開的。
過了兩柱香的時間,葉白芨在門口張望了兩三遍了,廖三才坐不住了,匆匆忙忙的給毛氏、珍兒拱拱手,就往葉家跑去了。
等人走了,毛氏點點珍兒的額頭,道:“剛剛你幹啥不讓廖三發誓,你不知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啊?跟吳玲玉在一起那麼久了,你怎麼就沒學聰明點兒呢。”
珍兒躲閃着苦笑着,有些人都靠不住,誓言就能靠得住了?她相信廖三,因爲她相信葉白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