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水師左營左隊,最先衝出來。
他們只掛前桅和主桅的硬蓬帆。
硬蓬帆屬於縱帆,沒有軟布橫帆那麼吃風力,但是有個優點,轉向靈活。
在各船長的指揮下,水手們操控着硬蓬帆,一會轉左,一會轉右,利用變化多端的海風,從海灣裡竄了出來,三十艘吳淞戰船列成縱線,從西班牙人左邊斜斜地殺出。
這三十艘吳淞戰船,四千料的十一艘,依照新的海軍戰艦編制,應該叫護衛艦;二十九艘三千料,應該叫巡航艦。
外圍還有二十餘艘巡航艦在遊弋,一是防止西班牙人逃竄,二是隨時待命。
按照俞大猷的部署,五艘打一艘,六艘西班牙人船,派三十艘足夠了。
左隊戰艦迅速逼近,西班牙人察覺到危險,船長們嘰裡呱啦亂叫,甲板上的水手也在緊張有序地忙碌着。
準備火炮,開始戰鬥。
操縱風帆,搶佔上風。
可是此時卡瑞克帆船的優點變缺點了。這裡是島嶼海域,海風受地形影響,時不時切變,變化多端。
卡瑞克帆船上的軟帆調整起來就麻煩多了。在水手們嫺熟的操縱下,前面四艘西班牙船緩緩地調轉船頭,搶佔上風。
可是太晚了,大明水師左隊如奔馬一般殺到。
他們在搶近時,就根據水流風向以及兩軍相對位置,分配好了各船的戰鬥目標。
第一艘吳淞船切得很深,與西班牙人第一艘船相隔不到二十米相向而行,船上的水手可以看清楚對方水手的臉。
“砰砰!”
雙方猛烈開火。
吳淞船型護衛艦隻有二十四門十八斤火炮和八門九斤炮。
可以多裝,但是船體承受後座力有限,口徑要減少,威力打折,權衡之下才得出這樣的配置。
分配下來一邊只有十二門十八斤火炮和四門九斤炮。
西班牙的船裝有四十二門火炮,口徑威力跟十八斤火炮差不多。一邊有二十一門,打起來氣勢和殺傷力要強多了。
瞬間交錯而過,左隊第一艘船受傷嚴重,甲板上有數道彈跡,十幾名水手躺在地上,非死即傷。船體前方和後方各有一個洞。
西班牙人的炮手確實很有經驗,打得很準。
西班牙人第一艘船受傷相對輕些。甲板上有彈跡,也有水手躺在地上,有一面帆被打出兩個破洞。
可是沒等西班牙人笑出聲來,左隊的第二艘船刷地就切了過來,二話不說就開炮。
西班牙人尷尬了,他們剛炮擊過一輪,還在拼命地裝填彈藥,需要時間。
此時的他們只能被動挨打。
這一輪炮擊讓西班牙人第一艘船嚐到了苦頭,甲板船體出現幾處殘缺,躺下了十幾位水手。甚至還有一個炮位被擊中,直接報廢。
西班牙人好容易裝填好火炮,等到左隊第三艘船切過來時,互相對轟。
火光閃動,硝煙瀰漫。
彈丸在呼嘯飛飛掠海面,直撲對方,擊碎一切障礙物。
碎屑四濺,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兩船從硝煙中鑽出,左隊第三艘船帶着可以承受的傷勢揚長而去。
西班牙第一艘船就悽慘多了,傷上加傷。更慘的是左隊第四艘船緊跟着切過來,對着西班牙船單方面炮擊。
一番炮彈的洗禮後,第四艘船揚長而去,西班牙人第一艘船都被打得吐血了。
水手傷亡太大,許多舉措都變得緩慢。在左隊第五艘船切過來時,他們根本來不及把火炮裝填好。
西班牙人只好用最惡毒的話語,咒罵這些東方異教徒,抱着頭蹲在地上,聽着彈丸從耳邊呼嘯而過,炸裂和慘叫聲在四周響起。
此時的他們顧不上咒罵異教徒,嘴裡拼命地念着上帝和聖母瑪利亞的名字,保佑自己不要成爲倒黴蛋。
大明南海水師左營左隊就是這樣五艘輪流打一艘,三十艘戰船打完一圈,水手們飛快操控着硬蓬帆,船隻在海面上靈活地轉彎,又一次開始搶佔上風。
西班牙人六艘戰船第一波就被打蒙了,肝膽俱裂的那種。
他們縱橫海洋,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
奸詐、兇殘!
二十米!敢靠得這麼近對轟,西班牙人真得還是第一次遇到。
以前西班牙人跟葡萄牙人、威尼斯、魯密人海軍海戰,大家都是隔着一段距離對轟,轟得差不多就開始接舷戰。
不想在遙遠的東方,他們認爲海軍很弱,不堪一擊的大明水師,不僅有大量的火炮,還敢靠得這麼近,在幾乎是挺着長矛就能互相戳到對方的距離,互相對轟。
這麼近的距離,你都能看到對方火炮炮口裡的彈丸。能給對方帶來足夠的殺傷力,但是對手也能打得你遍體鱗傷。
這需要足夠多的勇氣。
歷史上,西班牙人第一次遇到近距離對轟的是英國佬。
西班牙人就是在這種需要足夠勇氣的海上對轟中,被打得魂飛魄散,逐漸處於下風,失去海上霸主的地位。
現在大明水師提前給他們安排上,而且距離更近,對轟得更加慘烈!
但效果卻極佳,不過這是對於大明水師而言。
以前大明水師上下都有如俞大猷一樣的心態。
西夷人能從萬里之外跑來,肯定有好幾斧子。西班牙人又是西夷人裡最強大凶狠的,會不會有什麼祖傳秘技?
比如金剛護體不壞神功,又或者萬劍齊發,排山倒海?
直到開戰,俞大猷還有點忐忑不安,其餘軍官水手就不用說了。
結果第一輪接戰,西班牙人的外衣被撕了下來,皇帝的新裝啊!
這麼抵近對轟,對於大明水師是日常操演科目,只不過那時不裝填彈丸而已。
西班牙人卻被打得肝膽皆裂。
大明水師也清楚地看到,一發炮彈過去,西班牙人的船照樣一個大窟窿。打到人身上,照樣血肉橫飛。
碼得,白擔心,只能炮彈能打死打沉,那就行了,大不了多打幾炮!
我們不缺炮彈!
大明水師的氣勢一下子就上來了。
肝膽俱裂的西班牙人在手忙腳亂的操縱船帆,調轉船頭,他們想跑,不想再跟這些瘋子火拼了。
而且他們看到大明水師右隊的戰船,排成縱隊,從右邊上風處斜斜地插過來,氣勢洶洶!可以看到水手們在船上嗷嗷直叫,就像一羣撲向羊羣的惡狼。
西班牙船隊隊形被打亂,有點各自爲戰的意思。
大明水師右隊也分開,五艘打一艘,抵近對轟,打得西班牙戰船傷亡慘重,船體殘破不堪。
負責切斷西班牙人後路的廖勇連連跺腳,激憤時拿着手裡望遠鏡就要往甲板上摔,可最後還是捨不得。
“丟你個老母,左隊右隊這些撲街,一點都不給老子留。我們後隊喝了半天的海風,一點好處都沒撈到,全讓他們拿去了。
撲街啊!”
嘴裡罵罵咧咧的,又舉起望遠鏡,觀察起遠處戰場的情景。
左右兩隊轉過來時,看到西班牙人被打成殘了,馬上通過信號彈和旗語協調好,開始接舷戰!
左右兩隊的戰船上,水手長帶着人,提着一筐筐的刀槍,給大家分發。
船長用布包着頭髮,再在衣衫褲子的手腳處紮好細繩。
船長水手誰都不會穿鎧甲,連皮甲都不穿。
那玩意確實能防刀劍,但是穿上不靈活,船上空間狹窄,主打的是靈敏性而不是防禦度。
更何況穿上它落了水,你比誰都要快一步到陸地,直奔海底。皮甲也不行,那玩意吸水,一入水就死沉死沉的。
左右兩隊六十艘船慢慢靠近六艘西班牙船,水手們開始準備勾繩,跳板,躍躍欲試。
西班牙人也知道到了危急時刻,不甘束手就擒,他們聚集在一起,緊握刀槍,目露兇光,隨時應戰。
俞大猷和宋應昌在望遠鏡裡遠遠地看着戰局。
“好了,進入到接舷戰,我們更不用擔心了。”宋應昌長舒一口氣。
“西班牙人也就這個鳥樣啊!大食人、葡萄牙人,還有那些義大利教士,把他們傳得神乎其神,還以爲天兵天將下凡了。
今天一打,也就這樣,比葡萄牙人要堅韌兇狠些,不過也有限。現在沒事了,只要火炮打得爛,本督就不怕他。”
“報!”有軍校來報。
“什麼事?”
“西北處有船在靠近!”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