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秦馳道與黑土地

“秦馳道,是當年撫寧伯朱潛之子朱永,提到的一個問題。”

“那就是秦軍到底是如何做到在北方佈置超過了數十萬大軍防備匈奴的同時,又駐軍南越,這種跨越極大的軍事部署,對後勤的考驗壓力是極大的。”石亨十分鄭重的講解起了當初研究秦軍的動機,北擴和南擴同時進行的兩線作戰,是兵家大忌。

但是秦軍做到了。

後勤,是軍事行動的頭等大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古今中外,莫蓋如是。

後勤永遠是決定了戰場勝負的關鍵,比如東漢末年的曹操與袁紹之間的官渡之戰,曹操奇襲袁軍在烏巢的糧倉,最終擊潰了袁軍主力,奠定了曹操在北方霸主的地位。

比如某個在冬天能把一百五十萬冬服搞丟的大國,這種後勤保障管理的體系下,所有人都在上下其手的情況下,如何能夠速勝?

秦朝到底是如何保證南征北戰的秦軍的後勤問題,就成爲了大明的一個熱門議題,在這個議題的討論之中,大明終於搞明白了秦的後勤補給邏輯。

石亨繼續說道:“在河南南陽,我們的掌令官在組織農業生產的時候,發現了一處奇怪的路,確定爲了秦朝馳道。”

“這條路是一段木材鋪設的軌道,木材質地堅硬,風吹日曬之下已經滿是腐朽,但經過了已經的防腐處理後,軌木仍然保留着一定的原貌。”

“這些軌木躺在枕木之上,每一根枕木與枕木之間的距離,正好與馬的闊步合拍,自激之下,馬匹在軌道上快速奔跑,而到了驛站之時,枕木逐漸變密,馬匹慢慢減速,最終停在驛站之上,而後換新的驛馬繼續飛馳。”

“這樣的馳道之上,馬匹可以比往日拉更多的貨物,而且更加平穩,貨車一天一夜可行一千二百里,這比今日塘報的金字牌跑的還要快的多。”

書同文,車同軌的軌,並不完全是車轍的距離,還有馳道的軌道寬度。

範廣愣愣的看着石亨,他久經戰陣,自然知道貨車一日行一千二百里是什麼概念,那意味着馳道一旦修到了撫順,大明京營可以在一天一夜的時間之內,從京營部署到瀋陽!

從京師到瀋陽,正正好好一千二百里。

一旦撫順有失,那大明京營就可以快速機動到瀋陽,給與敵人出乎預料之外的痛擊!

一天一夜的投送能力,那麼遼東必將成爲大明的側臥之榻,而不再是過去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存在。

“陛下,修一條到撫順,到遼東都司,到鐵嶺衛,到遼海衛,到永寧寺吧!”範廣極爲誠懇的俯首說道。

這麼快的反應時間,意味着遼東不再是野人的天下,而是大明固有疆土。

一條貫穿整個遼東的馳道,意味着大明在山海關外的統治,無上限的加強。

“有規劃了,十年之內,必然修到永寧寺。”朱祁鈺頗爲確信的說道。

修馳道非常昂貴,但十年財經事務改革之後的大明朝廷,很有錢,修的起馳道。

李滿住、董山兩個建州位的女真奴酋,時常騷擾撫順所,甚至還劫掠到了大明在遼東官廠的煤井司和鋼鐵司的頭上,朱祁鈺早就對他們忍無可忍。

範廣曾言,至少需要五十萬大軍,才能永消遼東邊患,朱祁鈺一直在靜靜的等待着機會,積攢着力量,大明對遼東的投射部署能力確實很差。

“若是再用上鐵馬,不敢想象是何等的盛況。”石亨講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他一直以爲陛下喜歡鐵匠手藝,是一種類似於鬥蛐蛐的愛好,之前的種種,雖然對大明多有增益,但是遠沒有蒸汽機來的如此震撼。

“若是用上這等鐵馬,仍需五十萬大軍否?”朱祁鈺看着範廣有些熱切的問道。

範廣清楚的知道陛下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他沉吟了許久,看了石亨一眼,而後沉思了許久,才低聲說道:“仍需五十萬屯田耕戰,因爲撫順之外,並無馳道。”

“這樣。”朱祁鈺略微有些失望,但仍然相信範廣的判斷,他只能無奈的說道:“那就只能再等等了。”

等什麼?

等積攢出足夠的力量,等拳頭蓄力到最大的時候,將遼東的邊患徹底平定。

“其實這種木製軌道,在大明的官廠早有應用,煤井司最需此物,蒸汽機的落地,會首先用於大明的煤井司採煤。”朱祁鈺換了個話題,將事情轉回了到了馳道的修建之上。

大明在各地設立的官廠,爲了更快的將煤炭從礦坑與礦井之中拉出來,木製軌道早已經出現,並且非常成熟,大明的馳道修建,也不是空中起樓閣,是有其基礎需求,而後因爲需求而改良工藝。

馳道的落地,仍需要技術驗證和大規模應用解決工程問題,朱祁鈺對這方面有着極爲清楚的認知。

範廣對遼東之事事無鉅細的稟報了一下,這幾年,因爲遼東軍的鎮守,建奴犯邊之事仍然有,但是每次都被遼東都司迎頭痛擊,建奴也沒討到好去。

朱祁鈺結束了和範廣的奏對之後,又接見了一位老夥計,曾經一起在大明王恭廠裡搞高爐的徐四七。

徐四七因爲兒子不孝,在石景廠裡出了貪腐問題,朱祁鈺將徐四七流放到了遼東都司建立遼東官廠,這幾年也算是將功贖罪。

徐四七的貪腐事,是因爲兒子不孝,嗜賭如命。

“罪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徐四七跪在地上三拜五叩,恭恭敬敬的行禮。

“起來吧。”朱祁鈺看着徐四七仍然是過往的工匠模樣,手上滿是老繭,甚至還有許多的凍瘡,而臉上多了一處傷,那是建奴劫掠時,徐四七帶領工匠們擊退建奴時留下的。

朱祁鈺這幾年,也一直在關注徐四七的種種,徐四七仍然是當年的徐四七,就是生了個坑爹的兒。

“謝陛下。”徐四七站了起來,俯首帖耳等待聖訓。

“你兒子跟着你去了遼東廠,下了幾年煤井,身上的那股浮躁氣,終於消了,這是好事,但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小心他舊態復發。”朱祁鈺先說起了徐四七的兒子,徐四七的兒子經過了勞動改造後,終究變的有了幾分人樣。

“謝陛下聖恩。”徐四七長嘆一聲,又欲跪謝,但最終沒跪,陛下不喜歡臣工動不動就下跪,高喊臣有罪,臣該死,那是無能,是推卸責任,是一死了之。

徐四七辜負了皇恩。

徐四七與陛下相識在陛下仍是郕王之時,京師之戰前,陛下親履王恭廠是因爲守城需要更多的鋼鐵,到石景廠的組建,繼蒯祥前往勝州廠後,徐四七就立刻成爲了石景廠總辦。

徐四七清楚的知道,陛下對他是有期許的,不僅僅是大明官廠總辦,可惜的是,徐四七在這個過程中,自己誤了自己。

當初陛下判罰的時候,衝着徐四七大發雷霆說:缺錢可以跟內帑借錢,爲什麼要動公家的東西!那種怒其不爭的怒火,徐四七謹記於心。

“興安,賜座,看茶。”朱祁鈺示意徐四七坐下說話,才繼續說道:“說說遼東廠吧。”

徐四七剛坐下就又站起來說道:“遼東廠現在有在冊工匠五千七百五十二人,遼東廠工上下長工有一萬七千四百餘人,有短工五千餘人,在本溪等地擁有十三個礦坑,二十四個礦井,七十三個鐵匠工坊,年產煤六千二百五十八萬斤,鋼鐵共六百七十二萬斤。”

“好,很好。”朱祁鈺認可了徐四七的功勞,徐四七貪腐案,能在石景廠上下其手,可不是他一個人,而是上下兩百餘人,被一道流放到了遼東,而後遼東廠從無到有,發展到了現在的規模。

遼東廠已經成爲了第四大煤鐵聯運營工廠,排在石景廠、勝州廠、大同廠之後,一個年產煤三萬多噸,產鋼鐵共計三千多噸的龐然大物。

六百餘萬斤鋼鐵,按照大明全甲算上馬具共重六十二斤計算,遼東廠的全部產能供給給軍備,一年可以武裝十萬類似於金國鐵浮屠的重裝騎兵。

一年的產量全部供給軍備,足以武裝一隻能夠打穿整個泰西的武裝力量,能在法蘭西投降之前佔領巴黎的重騎兵,這就是遼東廠現在的規模。

當然軍隊是人類最精密的殺人機器,甲冑只是軍備的一種。

徐四七眉頭緊蹙的說道:“陛下,罪臣在遼東招募了許多的建州女真人爲短工和長工。”

朱祁鈺對這件事知之甚詳,他斟酌了片刻說道:“朕倒是以爲無礙,你覺得他們有問題嗎?如果沒問題,行大明禮法遵大明律法,講漢話用漢文,那就不要區別對待了。”

“罪臣領旨。”徐四七這才鬆了口氣。

遼東的情況,本就是胡漢雜居,而進入遼東廠的建州女真人,大多數都是在關外活不下去了,投奔漢人,想要活下去的苦命人。

在董山和李滿住想要劫掠遼東官廠的時候,這些投靠遼東官廠的建州女真人,可謂是悍不畏死,其悍勇連範廣都瞠目結舌,表現出了極端的皈依者狂熱。

中原風雨飄搖之時,華夷之辨體現爲華夷大防,中原王朝如日中天之時,華夷之辨體現爲文化優勢。

“不出三十年,兩代人過去,也都是漢人了,沒必要特別防備。”朱祁鈺又補充了一句,大家長得幾無區別,本就同種,華夏苗裔,再同文同倫之後,自然都當以漢人論。

朱祁鈺和徐四七聊了很久關於遼東廠的事兒,那邊的天氣苦寒,冬天從南到北越來越長,若是想要經略遼東,挖煤是頭等大事,徐四七也講了很多遼東的趣聞。

“臣從遼東帶回來一件東西。”徐四七再次站了起來,俯首說道:“陛下請看。”

小黃門將一個盤子端上上來,朱祁鈺定睛一看,銅盤上放的都是土,只不過這些土地是黑色的。

朱祁鈺立刻站了起來,走到了銅盤之前,用手擰了擰黑土,而後又嗅了嗅極爲鄭重的問道:“黑土地?”

“黑土地!一兩土二兩油的黑土地。”徐四七俯首說道:“其土力極其肥沃,種稻谷一畝地可得五石,可是蠻夷不懂耕種之法,使用不當,令人痛惜。”

“那真是太讓人痛惜了!!”朱祁鈺痛心疾首的說道:“這麼好的土地,居然耕種不得法,實在是太浪費了,太浪費了!”

優質土壤意味着大豐收,意味着歲不能災。

對於大明百姓而言,優質的土地,比黃金還有吸引力。

“把黑土地的面積勘探出來,然後發邸報,告訴大明百姓。”朱祁鈺對徐四七下了新的命令,這對經略遼東而言,是一件大事。

“臣遵旨。”徐四七俯首領命。

黑土地對大明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這麼肥沃的土地,耕種不得其法,就是天大的罪孽!

次日的清晨,既沒有朝會,也沒有廷議、鹽鐵會議和軍事會議,朱祁鈺操閱軍馬之後,回到了泰安宮,在澄清坊的文華閣看到了胡濙在教授皇嗣們讀書。

胡濙退休後領太子少師、通議大夫、協理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經筵講官,主要負責皇嗣的們的教育問題。

文華閣仿文華殿所建,治學在東側南廡,共五間房,按大明制,皇嗣年界六齡入書房讀書。

朱祁鈺站在了窗下,就聽到了胡濙的聲音。

“這以前呢,尚書其實就是跑腿的,在宰相府和皇帝之間傳話遞本,到了漢武帝龍馭上賓後,霍光、上官桀、金日磾共領尚書事,這尚書事纔開始得勢起來。”

“始元元年金日磾病逝,元鳳元年上官桀,勾結鄂邑長公主,謀立燕王劉旦,大事未發被霍光察覺,上官桀被族誅,燕王劉旦自殺,這尚書事便由霍光一人獨領了。”

“尚書事立刻顯貴起來。”

朱見澄聽聞之後,有些疑惑的問道:“金日磾不是匈奴人嗎?爲什麼能成爲漢武帝臨終託孤的輔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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