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男兒有淚不輕彈

季鐸和唐興不要太熟悉!

如果哪天唐興葬身魚腹,季鐸吃條魚估計能品出唐興那股子放蕩不羈的味道來。

唐興最近接了差事,大明皇帝通過琉球傳遞了旨意,漂流鴨的事兒讓唐興在倭國建立一個觀測點,簡單來說,就是把通過洋流的漂流鴨刻上一個標記,再次放生, 記錄每次回到倭國的漂流鴨數量。

這事不難,就是圈人,唐興再也不能肆無忌憚的乘飛翼船一個人挑戰大海了。

失去了浪的自由,唐興進來時蔫不拉幾的。

“拜見天使。”今參局進門行了個跪拜禮,唐興大咧咧的直接坐到了旁邊的位置上,拿起桌上開好的椰子就嘬了一口, 滿臉的舒坦。

今參局是滿臉的驚恐, 不停的給唐興打眼色,這可是大明來武勳文臣, 都是朝廷命官,這個唐興怎麼敢如此無禮!

一旦天使怪罪下來,今參局只能安排唐興連夜乘飛翼船跑路了,她也保不住唐興。

唐興嗤笑了一聲說道:“起來吧,我給他們行禮,他們也得敢受不是?”

“李大老別來無恙。”季鐸看着唐興那股子流氓勁兒,笑着打了個招呼。

唐興心裡顯然有些怨氣,是不能獨自揚帆出海的怨氣。

唐興嘬着椰子汁, 滿不在意的說道:“什麼李大老,李賓言那廝,在松江府市舶司窩着呢。”

今參局滿臉狐疑的坐了起來,她不是個糊塗的人, 到了這個時候, 她多少猜到了這位愛自由的男人, 不簡單。

想想也是,唐興廝混的嶽謙、袁彬、陳福寅哪一個是等閒之人?

嶽謙有勇有謀,目光眺遠,進退有據,審時度勢的功力整個倭國誰能與之匹敵;

袁彬膽略國過人,一把長槊使的出神入化,整個倭國無一合之敵;

陳福英擅長經營,山野銀山被打理的井井有條,僅僅一年的時間,產銀已經超過了石見銀山。

“見過唐國丈。”季鐸見唐興不打算再隱瞞身份,便俯首行禮。

國丈,是一種俗稱俗語,並不是官職,一般而言,皇帝的皇后和妃嬪的父親都稱之爲國丈。

唐興正經的官職是推誠宣忠翊運武臣、特進榮祿大夫、柱國、錦衣衛指揮同知。

所有的官職就突出了一個特點,不視事。

“國丈!”今參局無數次輾轉反側思考過唐興的身份,想了不知道多少次,她沒敢往皇親國戚上面想,此時的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唐興,半張着嘴,臉上的肌肉不停的抽動着。

今參局的臉色變得慘白, 她聽到了心臟砰砰砰直跳的聲音。

唐興拿起了桌上的蘋果狠狠的咬了一口,打了個響指說道:“呼吸。”

今參局這才大喘氣用力的呼吸了幾下,平復着自己驚駭的心情,她剛纔驚訝到差點忘記呼吸。

要知道唐興這個身份,她怎麼都不敢去撩撥這個人。

“現在知道怕了?”唐興將開好的椰子遞給了今參局讓她壓壓驚。

“不是…我…你…怎麼…”今參局一時間說話都有點不利索,她怎麼都料想不到唐興這等貴胄,爲何要到倭國這等蠻荒之地待着,而且一待就是兩年時間,最主要的是看起來唐興居然有幾分怡然自得!

這可是倭國,大明的邊角料地方。

唐興笑着說道:“嶽謙是大同府總兵官兼三品昭毅將軍,袁彬是錦衣衛指揮使,陳福寅是我們這些人裡唯一掛奇功牌的昭勇將軍,三品,琉球郡縣,陳福寅乃是頭功。”

唐興簡單介紹了下在倭的這幾位的官職,都是正經的大明武官,最低都是三品。

賀章的都察院總憲是三品,大明的六部左右侍郎是三品,大明的六部尚書是從二品。

“怪不得!”今參局失魂落魄的嘬着椰汁,一口氣就喝完了。

唐興簡單介紹了下袁彬平平常常的戰績。

從土木堡天變護主、千軍萬馬如履平地謀救朱祁鎮、白毛風徒步數百里至東勝衛、跑了八十里人跑死了馬抓捕奸細喜寧、百騎衝陣十萬擒渠家三賊、深入敵營護李賢、舟山海戰逞兇焰、琉球剿倭千人斬等等。

至於到了倭國,袁彬又相繼完成了一騎討、討伐赤松家等事。

“袁指揮可是猛人一個,你們室町幕府那些蝦兵蟹將不是袁指揮的對手。”唐興說完了袁彬的戰績,袁彬本就是猛人,陛下欽定的青兕。

若是辛棄疾這頭青兕,碰到陛下這樣的君王,怕是不會變成詩人,而是赫赫戰功的將軍吧。

唐興頗爲無奈的說道:“可惜了,頭功牌能當腰帶了,就是沒有奇功牌。唉。”

這些戰績都很猛,但是都在頭功牌的範疇之內。

季鐸笑盈盈的說道:“唐指揮,你看這是什麼?”

季鐸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紅綢裹着的檀木盒子,慢慢打開,一個金光閃閃的奇功牌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季鐸拿起那枚奇功牌掛在了胸前,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說道:“奇-功-牌!”

唐興瞪大了眼睛指着季鐸,憤怒無比拍桌而起的說道:“豎子哪來的金牌子!啊呀!”

季鐸搖頭晃腦的說道:“陛下,在奉天殿,親手,給,我!帶上的!你不服?找陛下去!”

“啊呀!呀!”唐興用力的攥着拳頭,甩着胳膊,用力的一跺腳轉過身去:“呀!”

人一着急就容易失語,唐興此時就有些失語了,這季鐸還在奉天殿領了奇功牌,太氣人了!

袁彬從外面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先是按照禮數覲見了天使,接旨之後,站起來和季鐸打了個招呼。

袁彬身後跟着的是嶽謙和陳福寅,都是老戰友,在琉球島上抵背殺敵,可以把自己背後交給對方的袍澤。

“日月山河永固,大明江山永在!日月山河永固,大明江山永在!”袁彬、嶽謙、季鐸、陳福寅、唐興伸出拳頭碰在一起,高聲喝道。

這句話,當初于謙曾經對着老營兩萬餘的老弱病殘喊過;朱祁鈺十三騎衝陣奪旗的時候喊過;孫鏜曾經在西直門背靠城牆殺敵時喊過;石亨在清風店下馬拒敵時喊過;唐興在兗州府外驛站李賓言被孔府聯合倭寇刺殺時喊過;季鐸和嶽謙在奉節出使瓦剌迎回稽戾王時喊過;他們四人在琉球奮戰時一起喊過;

“哈哈哈!”幾人一陣狂笑,袁彬眉頭一挑,看到了季鐸胸前的金燦燦的奇功牌,瞪着眼問道:“奇功牌?”

“奇功牌。”季鐸不動聲色的點頭說道,甚至還端了起來,表現出幾分寵辱不驚,很快就端不住了,長笑了起來。

袁彬嘴角抽動了下,目眥欲裂、怒氣滔天,這廝好生得意!

“陛下還賜了一首詩,雖無詩格,但是膾炙人口,諸位要不要聽一聽?”季鐸猛地補了一刀,袁彬、嶽謙和唐興終於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向着季鐸逼近。

陛下賞奇功牌,乃是陛下恩賜,他們無法置喙,但是此時打這個得意忘形的季鐸一頓,硬是要得!

季鐸伸出一隻手大聲的說道:“諸位!冷靜!且聽我一言!”

“奇功牌也不是隻有我自己有!諸位,冷靜!”

“詩詞不是給我一人的,是給我大明所有出海猛士的!”

“月吐青山倚艦樓,爲馳王事渡仙舟。”

“槎隨博望從今日,雨罷扶桑定晚秋。”

“艙外雲飛星欲動,洋中濤起地俱浮。”

“遙知天路行應遠,記得君平說鬥牛!”

“大明威武!”

季鐸旺盛的求生欲救了他,他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奇功牌,掛在了幾人身上,蠢蠢欲動的幾人終於冷靜了下來。

袁彬雖然是個粗人,但都是講武堂畢業的將領,自然是能聽懂這首詩。

陛下知道他們做了什麼,也知道他們做這些事的艱難。

袁彬那股子初逢舊友的欣喜若狂、看到季鐸那副嘴臉的憤怒、聽到詩詞時候不負聖恩的感慨萬千,萬千情緒匯聚到一起。

他忽然癱坐在地上,兩行清淚順着臉頰而下,隨後嚎啕大哭。

袁彬是那種刀架在脖子上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猛士,此時哭的如此痛徹心扉,是因爲陛下的肯定,也是因爲大明的肯定,他們出生入死,陛下記得,大明也記得。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幾個人圍了上來,本來是寬慰,很快一起抱頭痛哭了起來。

今參局捧着一個喝空的椰子,嘬着蘆葦杆兒,愣愣的看着這一幕,她真的好羨慕好羨慕。

她哭的時候,都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裡,不敢讓任何人聽到,否則她這個御令就沒法做了。

她好想如此這般,當個人一樣的活着。

在這一刻,今參局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要爬上唐興的牀,大明的兒郎都是負責人的大丈夫,一旦粘上了,日後唐興走的時候,不會不帶着她。

今參局從畏懼唐興的身份,到現在看到這一幕,決定拼死也要爬上唐興的牀。

不爲別的,因爲大明都是好兒郎。

倭國是個糞坑,室町幕府就是糞坑裡的壓糞的石頭,她不喜歡倭國,所有的東西,她都不喜歡。

日暮時分,今參局設宴款待天使,這個時候,情緒已經趨於穩定的幾位,開始互相揶揄,彷彿之前哭的幾個人沒有他們本人一樣。

“唐指揮,陛下密旨。”季鐸將唐興拉到了一旁叮囑了幾句。

大明要什麼?

要倭國的金山銀山,要倭國變成大明的傾銷地,要倭國變成半封建半殖民地,這一點很難做到。

所以這次來的使團中的四千餘人將會留下兩千人給袁彬,這些人將會擔任庶弁將,充實袁彬的指揮體系,訓練倭國軍隊,維護室町幕府的統治。

若是室町幕府不聽話的話,就讓銀閣寺換個人便是,陛下那邊準備好了空白的冊封詔書,隨時可以再次冊封倭國國王。

政治、軍事、財經事務、文化等多方面的全面攻略。

李秉是副使,宣讀密旨也要在側,李秉解釋道:“全面徵倭,全面佔領,安穩統治,靡費過甚,得不償失。”

“以倭統倭,讓室町幕府統治倭國更加簡單,而且便於…噶韭菜。”

李秉面色十分奇怪,陛下這個噶韭菜的擬物手法,可謂是惟妙惟肖。

韭菜一茬一茬的長,長出來,割掉,再長,再割。

唐興看完了密旨,嘆息的說道:“足利義政看似深居簡出,可是架空他不是那麼容易。這傢伙雖然不是個東西,可是這制衡一道玩的出神入化,將倭國掌控在手中。”

足利義政的基本盤是三管領,三管領三家和室町幕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三管領和室町幕府又強於諸多名主,這件事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容易。

季鐸看向了今參局說道:“這不是有人幫你嗎?”

“她要的我給不了。”唐興搖了搖頭,心有餘悸的說道:“陛下要是知道三皇子多了一個外婆,不把我殺了纔怪。”

季鐸點了點密旨說道:“密旨寫的很清楚,無所不用其極。”

大明此時並沒有全面徵倭的能力,沒有那麼多的船,沒有那麼多的海軍,倭國孤懸海外,大海就是倭國最好的天塹。

全面徵倭不現實,那麼把室町幕府打造成半封建半殖民地,過程中有些事兒,朱祁鈺也是可以妥協的。

大明再次陷入了錢荒之中,鬧了不少幺蛾子的事,大明需要大量的白銀流入,才能徹底鞏固大明的新貨幣政策的成果,無論何種手段,追本溯源,都必須要有大量的白銀流入,才能夠徹底完成大明貨幣政策的推行。

唐興沒有說話,他在謀劃如何徹底架空足利義政,御令是可以拉攏的人。

至於三管領,需要讓他們自己先打起來。

鬥蛐蛐、下餌,都是不二法門。

“要是李賓言在這裡,我就不用費那麼勁兒了。”唐興無不感慨的說道。

李賓言在京師的時候,以憨直著稱,開始督辦孔府案之後,李賓言就變了,變得面目可憎了起來,再無憨直之相。

李秉笑着說道:“我在也一樣。”

他來到倭國,就是幹這個來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賓主盡歡。

季鐸和李秉前往導至館休息,袁彬去了地藏寺,名主入平安京,都在此地,而唐興作爲大老,留在了銀閣寺。

今參局沐浴更衣之後,罕見的拿出了自大明來的胭脂水粉,小心的塗了一個淡妝,這可是她學的大明的妝容,不是日野富子覲見時候畫的鬼模樣。

“去大老房裡。”今參局站起身來,赤着腳向着唐興房間而去。

侍女小心的提醒道:“將軍還未休息。”

“無礙,他知道也好。”今參局滿不在乎的說道:“他要是個男人,就到大老房裡把我搶回去。”

今參局抱着最後的一絲期許,希望足利義政真的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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