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脫脫不花在津口

錢氏默默的穿上了衣服,她可能真的誤會了,所以她變得糊塗了起來,皇帝不是圖她。

皇帝到底圖什麼?

歷來皇權更替,血雨腥風,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比如劉裕篡了司馬氏的東晉皇位是怎麼做的?殺盡天下司馬氏,逼得無數司馬氏不得不改名換姓,遠走他鄉。

李世民殺掉了所有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孩子,女眷除了一個齊王妃,都送進了尼姑庵。

趙匡胤嘴上說的柴榮後人永享皇恩,趙匡胤還沒死,柴家那幾個後人都無嗣斷絕。

如果這些例子都距離太過於遙遠,那麼靖難之後,建庶人家中就只剩下一個朱文圭,漢王朱高煦一家更是一個不剩,連女眷都死了。

憑什麼稽戾王死了,稽王府依舊皇恩浩蕩?

錢氏想了許久,才以爲皇帝是在圖她的身子,畢竟這前皇后的身份在此,皇帝要什麼有什麼,想得到什麼得到什麼,自然要玩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錢氏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皇帝根本不是圖她的身子,而是圖稽王府那個剛年滿十歲的稽王朱見深。

朱祁鈺也不好解釋,他總不能跟錢氏說,朱見深更像是他兒子,而不是朱祁鎮的兒子吧。

歷史上的朱見深登基之後,所有的政策和景泰年間如出一轍,重建京營、把持軍權、設立西廠、大肆攬權、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安撫川貴黔、設立鈔關、白銀貨幣化等等,朱見深和他的叔叔明代宗的政令,一脈相承。

不知道的還以爲朱見深是明代宗的兒子呢。

朱祁鈺看錢氏終於穿上了衣服,也沒有回到月臺之上,而是擺了擺手,示意錢氏回府便是。

興安站在門外,他還以爲自己要進殿善後,但是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期。

待到錢氏穿好了衣服打開宮門的時候,興安才走了進去,小聲的說道:“王太妃,臣有一言,此事決計不會從泰安宮這邊傳出去,若是有流言,也只有從稽王府那邊了,還請王太妃守口如瓶。”

錢氏的臉色通紅並未說話,而是選擇了回稽王府。

朱祁鈺到了花萼樓找到了汪皇后,今天的事兒,總要解釋一下。

“臣妾參見陛下。”汪皇后的臉色不大好看,泰安殿裡發生了什麼,她頗爲憂心。

錢氏居然安然離開了泰安殿,讓汪皇后面沉如水,她最擔心的就是皇帝是否肯告訴她實情。

朱祁鈺握着汪皇后的手坐下,將泰安殿發生的一切,包括其中的細節,沒有任何遺漏的解釋清楚,甚至連脫衣服時,他目不斜視都說了出來。

他心中無愧,何必閃躲。

“朕都不知道這女人在想些什麼,莫名其妙。”朱祁鈺頗爲不滿的說道:“朕待稽王府不薄,皇嫂就是如此看朕?!”

汪皇后卻是不動聲色的說道:“陛下消消氣,稽戾王已死,稽王朱見深年幼,錢氏如履薄冰,想必是日思夜想、輾轉難眠,終究是想錯了吧。”

“陛下,臣妾有一言,還請陛下從善如流。”

“這錢氏,陛下萬萬碰不得。”

朱祁鈺倒了碗水,頗爲鄭重的說道:“朕知道輕重。”

汪皇后依舊是憂心忡忡的說道:“唐太宗納了齊王妃,還生了一個孩子,差點立齊王妃爲後,雖然有史爲鑑,但是唐太宗做的,陛下卻是做不的。”

“今日與往日已有大不同。”

“東漢末年分三國,天下凋零,戰亂頻繁,這亂世西晉短暫安穩局勢,但是天下世家依舊不甘心,安穩了八十年,永嘉之亂起,生靈塗炭。”

“五胡南下,天下疲憊,魏晉南北朝之後,終於迎來了隋朝大一統,可是這隋朝短命,隋煬帝失道天下,最終導致了天下再陷囹圉。”

“世風日下,禮樂崩壞。”

“四百年天下離亂,這唐太宗納齊王妃,時人便覺得沒什麼。”

朱祁鈺看着汪皇后笑着問道:“娘子也讀史?”

“陛下的意思是臣妾不該讀史?”汪皇后眉頭緊蹙的問道。

朱祁鈺連連擺手說道:“當然讀得,讀得,只是朕以爲娘子不喜這些。”

汪皇后鬆了口氣,笑着說道:“臣妾自然是不喜歡讀史,再不喜歡,臣妾坐了皇后,母儀天下,自然要讀史。”

“這天下零落,人丁銳減,陛下以爲這亂世之中,是男子多,還是女子多?”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依舊是男子多於女子。”

戰爭會消耗大量的人口,朱祁鈺在做了皇帝之前,一直以爲戰亂頻繁的年代,戰爭消滅了大量的男人,那自然是女子更多一些。

自從當了皇帝之後,朱祁鈺發現並非如此。

戰陣陣亡的男子自然大於女子,可是這兵禍一事,可不是打仗死亡那麼簡單,兵禍一起,死的最多的還是婦孺老幼,成丁在戰亂的年代,更加容易生存。

汪皇后滿是感慨的說道:“所以說,四百年天下疲憊,人口凋零,唐太宗納齊王妃,彼時天下初定,時人不覺有異,但是唐明皇納了楊貴妃,那就失道天下了。”

楊貴妃本身是壽王李琩的王妃,梨園一別,李隆基看上了兒媳婦,然後下令讓楊貴妃出家爲尼,隨後納入了後宮封爲了貴妃。

到了馬嵬坡的時候,楊貴妃香消玉殞,就成了李隆基的背鍋俠。

這裡面可沒什麼愛情故事,就是個扒灰的故事。

李隆基自始至終都沒把楊貴妃當回事,因爲皇后之位空缺已久,若是李隆基真的在乎楊貴妃,這皇后位何必空懸十幾年之久?

在歷代中原王朝的評價中,楊貴妃其實都是禍國殃民的模樣。

朱祁鈺知道汪皇后在講什麼,他握着汪皇后的手笑着說道:“朕是天下之主,又不圖虛名,若是有意,朕自然會取,若是無意,朕自然不取,沒人能勉強朕。”

“若是朕真的有意,就不會把泰安殿的事兒,事無鉅細,講給娘子聽了。”

“娘子安心。”

汪皇后這才徹底安心,頗爲輕鬆的問道:“夫君,今晚準備去哪裡歇息?”

“自然是在娘子房中。”朱祁鈺來都來了,自然不打算走了。

汪皇后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說道:“月事來了,夫君另尋他處吧。”

“朕懶得挪窩了。”朱祁鈺搖頭說道:“明天於少保回京,朕還有事要忙。”

朱祁鈺和汪皇后溫存了片刻便昏昏沉沉睡去。

次日的清晨,朱祁鈺到了講武堂,等待着歸京的於少保覲見。

于謙自德勝門入,車駕未曾有片刻的停留,便去往了講武堂。

于謙入京的陣仗極大,前面緹騎開路,這是朱祁鈺撥給於謙保護于謙的緹騎,後面鐵林軍殿後,總計一千二百餘人。

這中間的車駕還帶着華蓋,四匹馬拉車,皇恩浩蕩。

朱祁鈺還專門讓太常寺的樂戶,做了迎接,朱祁鈺本打算在奉天殿迎接於少保歸京,文武百官相迎,結果於謙說什麼也不同意,纔算作罷。

于謙不喜歡這些排場,但是聖意難違。

“於少保一路辛苦。”朱祁鈺站在聚賢閣的門前,等待着于謙,本來他打算在德勝門接到于謙,可這於禮法不合,最終朱祁鈺只能在聚賢閣門前了。

禮法不是不便之物,但是天子出迎,茲事體大,于謙爲此背上了什麼權臣的惡名,豈不是亂了尊卑?

“臣于謙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于謙結結實實的行了個三拜五叩的大禮。

“朕安,快快平身。”朱祁鈺拉住了于謙,上下打量了一番,低聲問道:“喘疾可有發作?”

“承蒙陛下厚愛,未曾復發。”于謙趕忙說道。

欣可敬是太醫院的院判,隨行的醫倌,他趕忙俯首說道:“陛下,確實未曾復發,於少保此行未有疾惡。”

“那就好,那就好。”朱祁鈺長鬆了口氣說道:“走,朕有事要說。”

胡濙站在一旁,面色奇怪。

他在德勝門外的土城接到的于謙,看着于謙那全甲的緹騎和鐵林軍,胡濙終於察覺出了些異常,就於謙出行這陣仗,還是在北古口大營,于謙能被刺殺?

于謙壓根就沒有被刺殺,他胡濙被皇帝給演了!

胡濙想明白了,氣的連連搖頭,也只能搖頭,說到底,皇帝是阻止他身敗名裂,是愛護他這個臣子。

朱祁鈺、文安侯于謙、寧陽侯陳懋、禮部尚書胡濙、文淵閣大學士通政司通政司王文、錦衣衛左都督盧忠、指揮使馬碩、司禮監提督太監興安齊聚御書房。

朱祁鈺示意諸位臣工都坐下說話。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說道:“脫脫不花入京獻了盟書,現在脫脫不花已經去了津口的四夷館。”

“此次會盟,朕以爲意義重大,朕已經派了襄王,帶着大明的官吏,前往韃靼諸部宣諭,安定一方,爲了永消邊患,朕打算將韃靼諸部,改土歸流。”

“草原廣袤,地廣人稀,和內地迥異,韃靼百姓深受韃靼王朘剝之苦,此爲一;韃靼諸部仇殺不斷,人口凋零,此爲二;百姓生機皆仰賴天賜,年景稍差則是餓殍千里,此爲三。”

朱祁鈺示意興安將幾張高麗貢紙發了下去說道:“這是朕的打算,諸位明公,皆是我大明中流砥柱爲朕之肱骨,此事諸位看完,可集思廣益,爲大明和韃靼共謀福祉。”

胡濙眉頭緊蹙問道:“盟旗制?”

“然也。”朱祁鈺點頭說道:“漠南共有六盟二十四部五十一旗,漠北共四盟四部八十六旗,漠西共八盟四部六十四旗,共計十八盟、三十二部,二百零一旗。”

漠南大都是韃靼和兀良哈的底盤,而漠北和漠西主要是瓦剌人的地盤,瓦剌雖然西進全面向西收縮,但是依舊控制着絕大多數漠西的地區。

這是一種總體規劃,目前可以實現的只有漠南的內六盟,也就是韃靼和兀良哈。

漠北和漠西大部分地區的外蒙,還是以羈縻爲主,甚至得大打出手一番,纔會有結果。

旗就是各部族的牧區,而盟則是各部大牧區,朱祁鈺切割了漠南諸部,劃分區域,防止生亂。

朱祁鈺看向了馬碩,頗爲鄭重的說道:“朕感謝墩臺遠侯這七年來,風餐露宿夜不收哨,收集韃靼諸部的敵情,若非有他們,朕連韃靼、兀良哈、瓦剌諸部到底有多少人都不清楚。”

馬碩俯首說道:“爲了大明,臣等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馬碩這不是空口白牙表達忠心,而是夜不收真的在這麼做,大家有目共睹。

朱祁鈺繼續說道:“脫脫不花入京,所有韃靼王未滿二十歲皆到大明四夷館就學,這是大明與韃靼和議的前置條件。”

“韃靼、兀良哈諸部的政治核心已經崩潰,是時候動手了。”

于謙看完了敕諭,頗爲擔憂的問道:“臣以爲諸韃靼王不得領兵,應該是首要,否則軍民混居,權責不明,日久必亂。”

“衛所、農莊並不是適用於草原諸部,所以關內的軍制並不適用於漠南,臣以爲應當設立鎮虜將軍、韃靼總兵官,總管六盟兵務。”

烏格齊曾經開玩笑的說,韃靼的軍備只是讓韃靼人相信他們被保護,而不是讓大明相信,因爲大明知道韃靼的軍備保護不了韃靼。

韃靼諸部的比丁、練兵之事,可交給各旗負責,但是統兵、發兵等事,還是得大明說了算,否則這締結盟書,不是白簽了嗎?

至於商量韃靼的事兒,爲什麼沒有韃靼人蔘與這種事,坐在御書房的諸位,並未察覺到有所不妥,似乎是理所應當。

畢竟脫脫不花在津口。

“於少保言之有理。”朱祁鈺頗爲認同的說道:“此事交於文安侯受理。”

于謙卻搖頭說道:“還是讓武清侯石亨、寧陽侯陳懋去做吧。”

于謙推辭了這個差事,他的權柄太大了,再往自己懷裡攬權,他不發作,也要有人逼得他黃袍加身,少攬權,多做事,就是現在於謙的爲臣之道。

“那就交給寧陽侯陳懋和武清侯石亨去做吧。”朱祁鈺看向了陳懋,陳懋俯首領命。

朱瞻墡不肯留在京師,于謙不肯攬權,朱祁鈺也不好多說什麼,都是爲了大明權責清明。

大明形成現在的政治格局,有很多很多的原因,但其中都繞不開一條,朱祁鈺現在正年輕。

“臣以爲各部盟學、部學和旗學,都應該遣漢儒生前往授課,若是各盟自理,一來各盟沒有教書先生,二來,漢儒生授課三五代人之後,皆是大明,方能長治久安。”胡濙頗爲認真的說道。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大道之行也。

朱祁鈺頗爲擔憂的說道:“但是這些儒生怕是不肯到塞外吃苦啊,雲貴川黔朕甚至許給了舉子和同進士出身,去的儒生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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