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天下最偉岸的大丈夫

“這襄王故意說給羅炳忠聽的,其實就是說給朕聽的,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羅炳忠居然沒有把消息給他散播出去。”朱祁鈺看着襄王的那本奏疏。

他這個嫡皇叔是真的不錯。

“陛下啊,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可能襄王殿下,想要故意激怒陛下,好讓那些衛道士們,抱着五常大倫的嫡庶之分的人,從水面上跳出來,讓陛下把這朝堂看的更加清楚一些呢?”興安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襄王這麼做的目的,除了自污,也有可能是在釣魚。

畢竟景泰年間,不會點釣魚技,怎麼在朝堂上混呢?

人心隔肚皮,朱祁鈺也不知道襄王到底想幹什麼,但是有一點很清楚,襄王並不是在找死就是了。

“把奇功牌準備好,這是皇叔的第二塊奇功牌了吧,無論他想做什麼,想偷懶,那絕無可能。”

“明日奉天殿接見襄王,把聖旨準備好。。”朱祁鈺還想把襄王送去大寧衛治理韃靼諸部,他還得繼續幹活。

至於賞無可賞的問題,朱祁鈺絲毫不擔心,大不了就裂土分封,從倭國、占城、婆羅洲這些地方挑一處,實打實的封給襄王便是。

“陛下,今天去皇后那兒?臣聽說皇后這幾日茶飯不香,消瘦了不少。”興安端過來一個盤子,上面是幾塊玉牌,玉牌之上刻着幾個嬪妃的封號。

翻牌子,這也是朱祁鈺作爲大明皇帝的義務之一。

朱祁鈺看了一圈,最終揮了揮手說道:“朕今天有點累了,算了吧。”

興安放下了這盤子,眼睛珠子一轉。

他俯首說道:“那臣去叫暖腳丫鬟來?”

都是熟面孔,沒了新鮮感,自然就會意興闌珊。

“什麼玩意兒?!”朱祁鈺正準備盥洗下就去休息,明天有大朝會,還要見襄王。

興安俯首說道:“暖腳丫鬟。”

朱祁鈺來了些興趣問道:“大璫,你這又是給朕折騰的什麼新花樣啊?”

興安趕忙說道:“不敢欺瞞陛下,自從陛下登基以來,陛下殫精竭慮,尚儉禁奢,臣領着東廠和司禮監,這些個享受的事兒,就一直沒學,這不前段時間,臣好好學了學。”

興安解釋了一番這暖腳丫鬟到底是什麼。

其實就是高門大戶爲了防止凍住了腳丫子,專門安排侍女,鑽到被窩了爲這主子暖腳。

朱祁鈺搖頭說道:“切,朕還當什麼呢,穿着衣物,把腳放在肚子上,還能比湯婆子管用?”

“陛下,自然不穿衣物,也不是放在肚子上,臣這也解釋不清楚,要不把人叫進來?”

朱祁鈺這才反應過來,怎麼可能會穿衣服,怎麼可能是放在肚子上?

至於具體放在哪裡,那自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愛放哪裡放哪裡。

他想了想那個姿勢,感覺頗爲怪異的說道:“等會兒,你讓朕捋一捋,倆丫頭給朕暖兩個腳,那朕豈不是要暖四隻腳?”

“侍女是坐着的。”興安也是從文牘上看來的,他哪知道到底什麼模樣?

“睡着了,她們還能坐得住?還不是把腳丫子伸到朕的臉上?興安,你好大的膽子!”朱祁鈺掀起了被子打趣的說道。

“侍女自然是不睡的…”興安趕忙解釋的說道。

朱祁鈺搖頭說道:“別折騰這些幺蛾子,這麼冷的天,你把倆十七八歲的女子,扔到朕的牀尾,不着寸縷,給朕暖腳,朕能睡得着?”

“朕真的睡得着,大明百姓該睡不着了。”

“從哪兒學的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朱祁鈺一翻身又起來說道:“給朕取盆熱水來。”

“冉思娘跟朕說,這血都是靠心臟送,這腳離心臟最遠,暖腳是養生之道。”

興安差人端了盆熱水來,試了試水溫,稍微有點燙,才放在了榻下。

朱祁鈺伸了進去,一股暖意從腳底板升起,他纔開口說道:“這纔是享受,暖腳丫鬟之類的東西,那不是享受,那是折磨人。”

“就是閒的沒事幹,瞎捉摸折磨人的法子。”

“興安,你從哪裡學的這些東西?”

“稟陛下,臣就是翻閱了下當初伺候稽戾王的題本,就看到了。”興安趕忙回答道。

“這樣,你還學到了什麼?”朱祁鈺有些好奇的問道。

說實話,朱祁鈺當皇帝也七年了,他還真沒見識過這些個事兒。

興安掰開手指頭說道:“除了暖腳的,還有這開面的,就是稽戾王還未完婚的時候,給稽戾王積累經驗用的。”

“暖被窩的,梳頭髮的,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還有那個肉唾壺…”興安說到這兒,欲言又止。

“什麼玩意兒?唾壺?”朱祁鈺拿起了擦腳布,自己擦了下,眉頭緊蹙的說道。

興安低聲說道:“就是吐痰,不往痰盂裡吐,而是吐到侍女的嘴裡。”

朱祁鈺愣住了,他滿是嫌棄嗤之以鼻的說道:“噁心!”

“他怎麼不找個人,接他的五穀輪迴之物!這樣也不用起夜了!不用親自上廁所了!”

興安低聲說道:“還真也有這類的。”

朱祁鈺忽然想到了自己看《金瓶梅》裡的一個橋段,潘金蓮寧願去西門慶的府上,用嘴接西門慶的腌臢的五穀輪迴之物,也不願意跟武大郎過窮苦日子的戲碼。

他還以爲是文人墨客的誇張手法,但是細細想來,或許,可能,也許,藝術來源於生活。

“還有什麼?”朱祁鈺這次鑽到了被窩裡,眉頭緊蹙的問道。

興安想了想說道:“陛下和稽戾王迥異,比如稽戾王吃飯,從來不自己動筷勺,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字面意思,就是吃飯的時候,都是侍女們喂到嘴裡。”

朱祁鈺真的是大開眼界說道:“喲,連親自吃飯都不用了?他活着幹嘛?死了算了。”

“不是已經死了嗎?”興安候在一旁,回着話。

朱祁鈺靠在牀沿上說道:“那孫太后也不管管?那可是她親兒子,這麼養,也別說成才了,除了養出廢物來,沒有別的可能。”

“孫太后頂聰明的一個人,難道這都看不明白嗎?”

興安頗爲認真的回答道:“陛下,有沒有可能,就是故意爲之,無論是內廷外廷,其實都希望稽戾王是個廢物呢?”

興安這話是他從提出暖腳丫鬟的時候,就準備好的話,所以才說的格外的認真。

“朕明白了,興安,讓暖腳丫鬟來吧,朕也奢侈奢侈。”朱祁鈺看着興安的神情,躍躍欲試的說道。

興安硬着頭皮說道:“臣…壓根沒準備。”

“知道朕決不會用是吧。”朱祁鈺自然是知道興安沒準備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才這麼說。

朱祁鈺頗爲出神的說道:“朕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不就是想讓朕理解清楚,皇叔那些話的意思嗎?”

“皇叔他有心了。”

朱瞻墡那些話,絮絮叨叨看似沒有重點,其實意思很明確,就是稽戾王之所以變成了稽戾王那般模樣,內廷外廷,所有人都有責任。

有娘生,沒爹教,沒娘管。

稽戾王就是那個套子裡的人,孫太后、宮內宮女、前呼後擁的宦官、朝中道貌岸然的臣工,就是稽戾王的套子。

“還是去皇后那兒吧。”朱祁鈺再次起身,披上了大氅,去了汪皇后的宮裡。

朱祁鈺止住了興安通傳,這大半夜的號嚎這麼一嗓子,都別睡了,他走進了寢宮。

他本來以爲皇后已經睡了,可是這還亮着燈。

汪皇后還沒休息,往日裡,只要皇帝在泰安宮,大多都在她的花萼樓過夜,可是這些日子陛下並無瑣事,卻沒過來。

汪皇后怎麼能睡得着?

她當然記得前幾日,她居然跟陛下說身體不適,不能伺候的話,雖然當時陛下沒有怪罪,可之後,陛下就再沒到她這裡來過。

她作爲皇后,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太子,這有什麼錯呢?

她披頭散髮伏案奮筆疾書,似乎是不太滿意,幾張廢稿扔在了桌邊。

“寫什麼呢?”朱祁鈺拿起了一張廢稿,低聲問道。

“夫君?”汪皇后擡起頭,眼神裡從滿是委屈,慌亂,再到驚訝,不敢置信,最後到滿是驚喜,眼神裡那些情緒流轉如同一汪春水,風一吹,千百種風情。

朱祁鈺笑了笑繼續看着手中的廢稿,汪皇后有個很不錯的想法,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去做。

“臣妾參見陛下。”汪皇后趕忙站起身來行禮,反而被朱祁鈺托住,示意她坐下說話。

老夫老妻,閨房之中再見禮,那太無聊了。

“怎麼幾日不見,連夫君都不叫了嗎?”朱祁鈺坐在一旁,繼續看這汪皇后寫的內容,不住的點頭。

夫尊於朝,妻榮於室。

汪皇后的想法,很不成熟,對大明而言,卻是利在千秋。

宮人們看到陛下來了,早就自己離開。

汪皇后連忙擺手說道:“不是,夫君,我就是…就是,前幾日不是惹陛下生氣了嗎?去找夫君,夫君不是在講武堂,就是在奉天殿,我也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你是皇后啊,帶着人闖進講武堂聚賢閣,跟咱說不就是了嗎?”朱祁鈺收起了汪皇后的廢稿,笑着說道。

汪皇后坐下,賭氣一樣的說道:“還說我!”

“夫君是天下最偉岸的大丈夫,大丈夫還跟我這個小女子置氣。尋常人家的夫妻吵架,牀頭吵架牀尾和。”

“夫君可倒好,不理我,還不尋我,還怪我!”

wωω⊕ Tтkā n⊕ CO

朱祁鈺愣愣的看着汪皇后,指着自己問道:“夫人說身體不適,不能伺候,還怪咱不成?”

“不怪你怪誰。”汪皇后看着自己的手指頭,繞來繞去,依舊是賭氣。

朱祁鈺平時事多,哪裡理解女人百轉千回的心思?

他其實不太擅長哄人,但是他有哄人的絕招。

“嘿,你這婦人,理由好生牽強,咱今天不教訓教訓你,咱還是大明皇帝嗎?”朱祁鈺將汪皇后攔腰抱起,放在了牀上。

“哎呀!”汪皇后滿臉羞紅,但還是在朱祁鈺的懷裡,把攀着牀幃的繩結解開,重重牀幃將整個榻遮掩。

“誰錯了?”

“夫君錯了。”

“嘿,咱還不信了,欠教訓。”

“夫君,那就再教訓一次。”

……

這到底是誰錯誰對,到最後沒了力氣,也沒分辨清楚,其實夫妻之間,又何必分出對錯來。

“你這個想法不錯,朕明天奉天殿,就議一議此事。”朱祁鈺抱着汪皇后,說起了汪皇后那些個廢稿。

汪皇后滿臉酡紅,如同半夜色時,夕陽暈染,那隱褪了豔紅色的霞光一般通透。

汪皇后緊緊的攥着朱祁鈺的手說道:“我還以爲夫君這次再不會理我了呢。”

汪皇后一點都不想討論她那個不成熟的想法,而是說起了對於她而言,比天大的事兒。

朱祁鈺颳了刮汪皇后的鼻子,笑着說道:“怕還說。”

“怕也要說,當孃的爲兒子爭,天經地義,我是正室,是皇后。”汪皇后攥着朱祁鈺的手說道:“你不能再不理我了。”

“貪、嗔、癡、慢、疑,五毒之心。”朱祁鈺看着汪皇后撲閃的眼睛,頭頂着頭問道:“你怎麼那麼貪心呢,這也要,那也要。”

汪皇后的手有些不老實的說道:“我就是貪,我還要。”

朱祁鈺猛地打了個哆嗦,抓住了汪皇后作怪的手,趕緊說道:“爭,天經地義,但是爭贏了,可不能把澄兒養成稽戾王那般模樣。”

朱祁鈺把興安說的那些事,挑了一些不是那麼噁心的事兒,說了說。

汪皇后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驚駭至極的問道:“不會吧,不會吧,孫太后她就這麼養孩子的嗎?”

朱祁鈺卻搖頭說道:“也不能全怪孫太后吧,那會兒,張太皇太后也還在世,講筵學士是外廷的人,稽戾王把掌管公器,理解成爲朕與凡殊,不單純是孫太后沒教好。”

“稽戾王親政的時候,是正統九年,那會兒他都十九歲了,最基本的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那也能算到孫太后頭上嗎?”

汪皇后用力的點頭說道:“我會好好管教濟兒、澄兒他們,不會讓他們變成稽戾王那副模樣的。”

朱祁鈺拍了拍汪皇后的手說道:“好了,早些睡吧。”

“夫君,我可是個很貪心的人啊。”汪皇后神秘兮兮的說道。

“夫人,明天還有早朝呢!”朱祁鈺如臨大敵的說道,這都岔開話題了,又繞回來了。

可惜他發現,他已經被人直搗中軍大營了。

次日的清晨,朱祁鈺本來打算騎馬去上朝,可是幾次都沒上得了馬,最終還是興安拉來了大駕玉輅,興安扶着朱祁鈺上了車駕,向着承天門而去。

“哼,什麼天下最偉岸的大丈夫,還不是腿軟讓人扶?”汪皇后看着皇帝的車駕離開了泰安宮,笑顏如花。

她忽然有些懊惱,光顧着你情我濃,把那張廢稿的事兒給忘記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朝廷敘事風格的小小變化第六十三章 朕不得不爲第693章 窮生惡計 富生良心第837章 就像是貓爪子在心裡撓一樣第五百四十六章 大明真的失掉開拓性了嗎?第八十九章 你在教朕做事?第853章 有志報國,無財請師第855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第763章 老虎 狐狸與驢第一百二十七章 爲醫學研究持續做出貢獻第三百九十二章 逆子就是逆子,甚至不肯叫一聲君父第一百四十九章 春暖花開時,沒一個好消息!第三百三十六章 三讓不就,乃至德第887章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第五百五十五章 一分銀也不敢花啊!第二百四十四章 禮教吃人第九十二章 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第987章 天生的航海家完成了環球航行第六百三十二章 王諮政,知道錯了嗎?第748章 誰爲萬民操勞,誰就是萬民之主第一百二十四章 在朱棣頭上動土第724章 用愛消滅仇恨第三百零七章 也先大悅!第二百八十八章 恩澤後世的財富第972章 弗里敦總督在里斯本第五百三十九章 英雄難過美人關第915章 問出奇怪問題的皇帝陛下第五百四十七章 大明人的善良第一百四十二章 最大的支持第846章 一句話,抵得過千軍萬馬第三十二章 殺人,還要誅心吶!第925章 朕不把他滅了,朕跟他姓!第二百一十七章根本還不起第三百二十八章 鏡像級復刻第948章 讓出部分權力,換取長久存續第五百六十六章 裝在套子裡的人第六百三十章 冬序之下,反攻倒算第十二章 吊!第五百六十二章 大皇帝的至仁之心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們總是緊密聯合在一起第686章 記賬貨幣第768章 天底下第一號惡人第三百二十一章 爛泥扶不上牆的兵部尚書第971章 祥瑞?不,是專利!第753章 既要又要的道長困境第六百一十二章 羅馬後繼有人第一百五十九章 臣等日夜懸切第二百一十七章根本還不起第三百零三章 再賞一塊奇功牌第919章 拳頭夠硬,才能立規矩第三百七十章 公侯優遊享富貴 勢賈食租死安逸第655章 沒有孔府,山東煥然一新第二百二十章 朱瞻墡:怎麼全都想我死?!第四百六十九章 椰子大王第四百八十章 人啊,最怕一點利用價值沒有第二百一十六章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第一百三十三章 飛在天上了第九十五章 天寒地凍,來往不便第三百八十八章 敢問閣下何方高人?第六十四章 援軍將至第二百零三章 這稅,襄王府納了!第708章 陛下在後院看庖廚殺豬第五百八十四章 忠心耿耿王諮政第967章 不動如山,侵掠如火第二百八十二章 喪心病狂第951章 微雨見晴,六合清朗第三百九十章 第一杆冠軍旗第941章 玩歸玩,鬧歸鬧,不拿九族開玩笑第695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第677章 孫孝子不甘枉送性命 唐國丈恭順巧獻第一百五十二章 陛下又一個奇思妙想第四百六十章 景泰四年的奇功牌第774章 《詭辯二十四法》第657章 到底是誰把魚給驚了?第一百二十二章 胸章胸前掛(均訂加更)第833章 每天一個朝堂小妙招第四百五十八章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第二百六十六章 福祿三寶第二百六十五章 放榜,授頭功牌第三百七十一章 改土歸流的本質第692章 大明皇帝的蛇頭企劃案第四百九十章 農莊發展三十二條綱要第985章 烈陽當空,正是好時節第754章 醉生夢死渾渾噩,花天酒地昏昏沉第一百五十七章 談笑間,強虜狼奔豕突第四百八十九章 得讓大明動起來!第694章 恨似高山仇似海第933章 海上唯一的規矩:誰的拳頭大,誰就第三百一十六章 天下罪朕,還是朕罪天下!第三百九十九章 呂洞賓與狗,大明與番夷第二百章 高端洗地法第893章 偷得浮生半日閒第三百五十章 朕已經講的如此淺顯易懂了,你還不明白?第八十六章 老歪脖子樹第三百五十六章 不能再猶豫了,一定要出重拳!第963章 自由城和自由角,大明應許之地第969章 大明興衰疏第四百九十章 農莊發展三十二條綱要第二百二十一章 京察和大計的抓手第一百七十一章 還是做成了一鍋夾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