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你在此溫酒,待我去去就回

今參局對袁彬、唐興、陳福寅算不上太瞭解,甚至不知道李賓言這個名字是化名,但是她看人很準。

這三個人是好人,他們做事光明磊落,萬事求的心安理得,他們也有這個實力去明火執仗的做任何事。

但是他們缺少的是光明正大的理由,而室町幕府可以給他們這個光明正大的權力,因爲室町幕府是大明太宗文皇帝朱棣冊封的日本國王。

即便是真的鬧出什麼事兒來,吵到大明的朝堂上,爲室町幕府做事,那也是爲大明做事。

這塊遮羞布,只有室町幕府可以給。

這就是室町幕府招攬三人的籌碼,但是足利義政,這個徵夷大將軍,實在是分不清楚輕重,甚至試圖讓三人效忠於他。

足利義政拿出的籌碼,讓今參局這個說客,都感覺臉紅。

今參局可以代表室町幕府,足利義政卻只能代表他自己。

這就是現在倭國層層架空的下克上的特色。

“怎麼樣?”今參局抿着嘴脣說道:“我們之間並沒有根本的利益衝突,如果我們選擇合作,對彼此都有好處。”

唐興只能感慨,今參局比足利義政明白的多。

“我同意。”唐興倒是沒有多猶豫。

作爲山野銀山實際上的名主,深受山野村民擁戴的山野袁先生,也是點頭說道:“那就預祝我們不會發生什麼齷齪。”

陳福寅對今參局拋出的合作方案,沒有什麼反對的理由,點頭做了同意。

喝完了一盞茶,袁彬和陳福寅選擇了離開,作陪的事,全都交給三皇子他外公唐興了。

唐興眉頭緊蹙的說道:“今參局,你這麼做,會被罵的。”

這件事的本質是今參局在用倭國的利益,討好大明來的三位名主。

雖然室町幕府架空了倭國的天皇,室町幕府又被三管四職架空,但實際上,這些罵名都會被今參局所擔當。

“室町幕府是大明冊封的日本國王,本就是下國小民,室町幕府本就是大明的犬,若非得了大明皇帝的恩封,室町幕府能有今天?能做得了實質性的國王?”

今參局平靜的說道:“既然,室町幕府的沒落已經成爲了事實,爲何不想個辦法再扶持一個幕府呢?”

這就是今參局野心。

室町幕府已經被全部架空,既然無用,再建立一個新的幕府,來維持秩序,已經成爲了眼下倭國迫不及待的要事。

唐興愣愣的沒說話,這個室町幕府的御令,終於說出了她的野心和她的謀劃。

“我坐在御令這個位置上,註定會被罵,即便是沒有這檔子事,妖婦這兩個字註定跑不了,即便沒有我,也是日野富子承擔這個罵名。”

“日野富子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所以她滯留在了大明,乾脆不回來了,幕府也不好向大明討要。”

“足利義政膽小怕事,還愛惜自己的名聲,不是我,不是日野富子,也會是細川勝元。”

“室町幕府碰到了這樣的一位將軍,是室町幕府的悲哀,同樣是倭國的悲哀。”

今參局意味深長的說了一段話。

但凡是足利義政有些用處,她這個將軍的乳母,何須如此的爲難?

“你知道嗎?”

“足利義政想要諸位的效忠,壓根不是想要改變室町幕府的現狀,改變倭國各名主之間針鋒相對,他只是想要一股勢力自保,順便多從山野銀山多拿點銀子,好讓他去禮佛罷了。”

今參局低聲說着,室町幕府的將軍,並不打算利用眼下倭國出現的波瀾,進行改變,改變室町幕府在倭國的地位,改變倭國現在紛爭的局面,而只是想要獲得一份安穩的收入,和武力的保證,保護他的安全。

一旦赤松家真的狗急跳牆,選擇提刀上洛,他足利義政好有個逃跑避難的地方。

這就是足利義政的目的。

“即便是我一個女人,都感覺到如此的羞恥啊。”今參局閉目,兩滴眼淚,順着臉頰滑落,看起來格外的淒涼。

再睜開眼的時候,唐興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今參局滿臉的愕然。

她設想過自己泫然泣下之後的場面,比如唐興將她擁入懷中寬慰,比如唐興對此場景表示自己一個外人,無能爲力。比如唐興跟着她一起罵足利義政是個混蛋。

但是讓今參局萬萬沒想到的是,唐興居然趁着她閉眼的時候,選擇了一陣風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唐興對倭國的政事並不感興趣。

他看着今參局哭的梨花帶雨,也分不清楚這妖婦到底是在博得他的同情,還是局勢真的如她所說的那麼不堪。

分不清楚無所謂,唐興不感興趣。

所以他趁着今參局情緒激動,入戲煽情的時候,直接選擇了開溜。

選擇找自己的兄弟們喝酒,纔是正事。

唐興回到了山野銀山之後,也是一陣的忙碌,有很多事,袁彬並不太好做主,尤其是涉及到了大明的一些決策。

天高皇帝遠,一些決定實在是不好做,得唐興這個皇親國戚拿主意。

是夜,天朗氣清,明月當空,一桌好菜,三個好友。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這稱呼之間,就亂了套。

“咱們三個稱兄道弟的,到時候,回了大明,陛下豈不是要在輩分上吃大虧?”袁彬臉色通紅,喝酒喝的有點舌頭麻了,但是依舊不忘恭敬之心。

他們這麼稱兄道弟,陛下要吃大虧。

“各論各的唄,多簡單的事兒。”自由的唐興,有點喝上頭了,自由也過了頭。

他們私底下的關係是私底下,等到大明,都是君臣之別。

唐興從來沒有依仗過自己皇親國戚的身份,爲非作歹。

唐興也時常有恭敬之心,但是喝酒喝大了,就容易忘了這個事兒。

喝酒誤事,陳鎰當年就是喝酒喝到舌頭大了,說了胡話。

幾斤馬尿下了肚,就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事兒,並不罕見。

所以大明營中,嚴令禁酒,除非大勝犒賞。

“袁彬說得對。”陳福寅打了個哆嗦說道:“朝裡的那羣措大可是得理不饒人,要是讓他們聽聞,咱們仨有大罪受了。”

“不合適,不合適。”

“還是叫老唐的好。”

陳福寅總是想得最多,他和季鐸很像,這不是瞻前顧後,是爲人臣之禮。

陳福寅總是很謹慎,他今天淺嘗輒止,並未曾喝多少,袁彬和唐興都是性情中人,許久不見,這喝多了,萬一出點什麼事兒,他陳福寅也能應付局面。

“老唐就老唐吧。”唐興倒是不在意,大家同生共死,些許稱呼,不過浮雲耳。

“這次出海,我到了北面,忽然就起了大霧,彭遂那個舟師有點東西,他說暖流和寒流相撞,什麼水火相容,必起霧氣。”

“好傢伙,伸出手,看不到手指頭,風猛的刮起來,呼呼的。”

唐興心有餘悸的說起了這次出海的事兒,和風浪搏鬥,征服自然,總是讓唐興如此的興奮,他看到了天地的廣闊,更看到了自然的神奇。

唐興瞪着眼睛說道:“就在此時,一頭有四丈長的海怪,居然從水面騰躍而出,奔着我的面門,就咬了過來,那一排排的牙齒都能看得清楚了,陣陣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得虧我聽到了聲音,就這麼一趴,躲過這海怪的撲殺。”

唐興做了個五體投地的動作,姿勢雖然有點狼狽,但是活下來就是好事。

“但是這海怪毫不死心,再次撲殺過來,被我逮到了機會,一魚叉,插在了它的側腹,你們猜怎麼着?”

袁彬和陳福寅正在吃魚翅,正是唐興所說的那頭海怪的魚翅,這是唐興帶回來的禮物,這魚翅足足有一個桌子這麼大,由此可知這海怪的大小了。

“怎麼着了?”陳福寅興趣盎然的問道。

唐興繼續說道:“這海怪看似兇狠,也就是看似兇狠罷了,畜生就是畜生,它中了這麼一魚叉,知道不是我的對手,就開始逃,我這魚叉勾住了它的骨頭,船就被這怪物帶着跑,過了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就是很久,這怪物終於沒了力氣,我也被它帶着離開了海霧,這算是僥倖留了條小命。”

陳福寅和袁彬都清楚的知道,唐興沒有撒謊。

因爲他要是編故事,這個搏殺和拉扯的時辰,他完全可以說三五個時辰這樣具體的數字。

“你說你,整日裡飛翼船出海,飛翼船也就是近海的船,出海都得掛在三桅大船上,多危險啊。”袁彬對迷航和海怪都有一種恐懼。

尤其是無窮無盡的大海上,只有一片帆船的情況下,他光是想想就覺得膽戰心驚。

“就是,就是,真要去冒險,咱們弄條大點的船,也抗造,稍微大點的風浪,你人就沒了。”陳福寅連連點頭,這單人出海,看似瀟灑,還是太危險了。

袁彬一隻手託着腮幫子說道:“你要是沒了,那今參局豈不是要哭死了?那小婦人,你說讓她跟你回大明,怕是她二話不說,就跟你走了。”

唐興爲之一愣,隨即搖頭說道:“咱老唐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泰西來的紅毛番窯子咱都去過,前段時間咱們山野銀山的醫倌,去給今參局切過脈了,這女人怕是懷不得孩子了。”

“嫖也就當嫖了。”

“咱就不霍霍人家了,說不定咱明天就沒了。”

唐興選擇單人出海和不和今參局更進一步的理由都一樣,不給自己找牽掛,不給別人找麻煩,自己爛命一條,自己死就死了,別禍害了旁人。

這就是他的自由,他不願意牽連無辜。

唐興的有過髮妻,生下了唐雲燕之時難產死了。

後來唐興在錦衣衛任職,生活安穩後,找了房繼室,這剛續絃,京師之戰就到了眼跟前。

他在京營操練,他的繼室,捲了他的家財,向南逃去了。

京師之戰後,唐興後來也找過這女子,最終也找到了,不過這繼室已經又嫁了人,唐興猶豫了之後,也就放下了。

那時候唐興已經是準皇親國戚了,禮部都送來了三夫人的誥命,他唐興再動手殺人,給陛下丟人、給女兒找麻煩。

老話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京師之戰的時候,可不就是國難,大難嗎?

唐興選擇了把瓦剌人擊退,他的繼室選擇逃亡南下,大難臨頭各走一邊而已。

唐興說服自己的理由,是當年岳飛的髮妻劉氏,岳飛與劉氏成婚生下岳雲、嶽雷二子。

靖康年間,國朝多難,岳飛背刺盡忠報國四個大字報國從軍,這劉氏就兩次改嫁。

劉氏的第二次改嫁,嫁給了韓世忠手下的一個押隊,韓世忠讓岳飛來取劉氏回去,岳飛思慮再三,也沒爲難劉氏,這件事戛然而止。

岳飛那時候已經是兩宋最年輕的節度使,執掌十餘萬的神武后軍,是大宋朝的中流砥柱,以岳飛的權勢,爲難一個押隊,甚至不需要他自己說話。

唐興參考岳飛舊事,最終選擇了好聚好散,道不同不相爲謀便是,他討要回了自己的家財,就回京做自己的皇親國戚去了。

“女人太麻煩。”唐興舌頭打着卷,含含糊糊的說道。

“哈哈哈!”明月之下傳來了陣陣爽朗的笑聲。

袁彬和陳福寅對唐興的事兒,還是很瞭解的,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成爲了酒桌上的談資。

“嗖!”

響箭帶着尖銳的哨聲沖天而起,在空中炸裂開來,鮮紅色的煙花在空中嘭的綻放開來。

三人面色鉅變:“敵襲。”

袁彬的酒立刻就醒了,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卻是喝的有點多,居然站不住。

陳福寅按下了袁彬說道:“你在此溫酒,待我去去就回,些許蟊賊,都打了這麼久了,歇一歇。”

袁彬喝大了,陳福寅卻沒有,他一直在煎魚翅,忙前忙後,並未曾喝多少酒,他去合適。

這也是三個人保持的默契,即便是喝大酒,也會有一個人保持着清醒。

陳福寅和季鐸的性子最像,人十分的謹慎。

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陳福寅就甲冑齊全,扛着一把長槍,渾身是血,回到了半山腰的小亭子上。

世人皆知袁彬之悍勇,這陳福寅又何嘗是易與之輩?

陳福寅的武力值,在不玩銃的情況下,大約等同於九十個陛下,十分之九個袁彬。

“赤松家的惡鬼,白天一騎討沒討到好,晚上就來夜襲,都處理好了。”陳福寅拿起溫好的酒,喝了一口,這酒溫的時間久了,已經沒味兒了。

“赤松家的人咋回事?玩不起是吧?”袁彬頗爲憤怒的說道:“一騎討輸了就自殺,自殺完了來夜襲,沒完沒了了?”

“明天,就把他家給他掏了!”

“一羣孬種!”

袁彬非常憤怒,他手下留情,赤松家的武士就搞自殺,他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僵,做事太絕,赤松家就搞夜襲。

“找死!”唐興亦是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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