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扶持社稷擎天柱,平定乾坤架海樑

應天府知道陛下回京,痛哭流涕,還有人準備哭送,被朱祁鈺給否了。

朱祁鈺知道,他們是喜極而泣!

朱祁鈺是平叛去的,帶着怒氣到了應天府,自然沒什麼好脾氣,因爲叛亂,所以殺性極重。

朱祁鈺一走,應天府一部分人應該是狂歌一曲送陛下,這煞星終於是走了。

哭送實在是太假了,他們不噁心,朱祁鈺還噁心呢。

但是順天府的歡迎,是真誠的。

至少朱瞻墡哭的都止不住的,他這些日子忙忙碌碌且不提,作爲大明最尊貴的親王,做這點事也是理所應當。

主要是擔驚受怕和做不好。

尤其是決定了大明日後百年,甚至兩百年的氣運的鹽鐵會議,他壓根就沒什麼主意,自己都弄不明白,更別提教諭羣臣了。

陛下終於回來了!

胡濙看到陛下的車駕停下,手一揚,大聲的喊道:“奏樂!起舞!”

太常寺的樂戶立刻開始了奏樂,朝陽門上,無數的軍卒,賣力的吹着號角,悠揚的聲音從朝陽門傳到了通州城外。

朱祁鈺只好從車駕上走了下來。

人山人海,朝陽門內,無數的百姓都在延頸而望,眼神中都是期待的神情。

城頭上的旌旗招展,軍士們站在了城牆之上,擂鼓吹號,聲音比設在朝陽門外的樂舞聲還要大許多許多。

朱祁鈺走下了輅車的一瞬間,震天的萬歲聲從朝陽門內外上下,如同一股股滔天巨浪一般涌來。

朱祁鈺站直了身子,扶起了朱瞻墡,笑着說道:“皇叔辛苦了。”

朱瞻墡站起身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不辛苦,不辛苦,不負皇恩。”

“朕不是說一切從簡嗎?這弄這麼大的陣仗,這不是擾民嗎?”朱祁鈺看着那些擁擠的人羣,頗爲無奈的說道。

他感受到了百姓們、軍士們的熱情,但是他下旨一切從簡,看起來沒起到什麼作用。

朱瞻墡趕忙說道:“這已經是最簡的了,按照胡尚書的安排,那得文武百官去通州城迎駕,還要一路百姓軍士列隊,直到朝陽門外才算符合禮制,還要設祭,設壇,還有什麼彩表鋪路。”

朱祁鈺回京和朱祁鎮回京截然不同。

朱祁鎮回京的時候,禮部爲朱祁鎮所設的只有一張長桌,京師的百姓都恨不得用眼神殺了朱祁鎮,因爲朱祁鎮把他們的家人帶到了迤北。

朱祁鈺回京,則是京師百姓人人期盼。

朱祁鈺笑着說道:“倒也是。”

朱祁鈺離京已經八個月有餘,換位思考一下,不讓順天府從上到下表示一下,京師衆人,還不得惶惶不安?

陛下平叛回京,京師一點動靜都沒有,難不成順天府還不如應天府忠誠?!

這不能夠啊!

朱祁鈺和朱瞻墡敘話的時候,這四匹馬拉的車,就換成了十八匹馬,三、六、九匹白馬拉住了輅車。

輅車有些風塵僕僕,畢竟一路從南京回來,短短不要一刻鐘的時間,輅車便煥然一新。

先導車的白象上,沒有石亨,因爲石亨剛剛從馬鞍山啓程回京。

但是該有的禮制都在。

朱祁鈺看着輅車上的月臺,笑着問道:“皇叔要不要同乘?”

朱瞻墡打了個哆嗦,趕忙說道:“臣就算了,這是監國印綬!興安大璫,快拿着!”

朱瞻墡直接將監國印塞進了興安的懷裡,滿是笑意,這燙手的山芋終於甩出去了。

打今天起,他又是那個不視事的襄王了,雖然有些遺憾,羅炳忠已經去了貴州做流官。

但是他還是要回襄王府,繼續關門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朱祁鈺看朱瞻墡不上鉤,也是無奈,來到了輅車前。

一羣宮女拿着冕服來到了朱祁鈺的面前,請朱祁鈺更衣,朱祁鈺揮手示意她們散去便是。

換什麼冕服,死沉死沉的,他來到了輅車的月臺之上。

一眼就看到了已經回到了順天府的柳七,就那個之前在應天府街頭偶遇的勞力。

柳七已經驚駭到了極點,他完全沒想到,當初的那個貴公子,原來是大明的皇帝!

他還傻乎乎的問皇帝,是不是隨着陛下親征…

朱祁鈺笑了笑,上了輅車,車輛緩緩的向着城內而去,沿途的百姓們不知道誰起了個頭,又唱起了那首紅巾歌。

紅巾歌是北宋末年起就開始流傳的歌,一直到大明驅除韃虜。

現在百姓們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又把那首紅巾歌唱了出來。

朱祁鈺滿是笑意的走過了朝陽門,十分緩慢的通過了朝陽門內大街,來到了澄清坊的泰安宮內。

一衆妃嬪等在了門前。

朱祁鈺先領着人去後院拜見了吳太后,告訴吳太后平安歸來的消息。

至於孫太后那邊,朱祁鈺就不去了,慈寧宮太遠了,讓興安去一趟就是。

這次朱祁鈺可是把孫太后的父親、兄弟全都族誅了,只剩下一些婦孺流放到了永寧寺。

可想而知,以後的日子裡,孫太后那邊,朱祁鈺是絕對不能去了。

朱祁鈺見過了吳太后還不算完,他在泰安殿宣見了襄王和其餘四王,又宣見了稽王世子朱見深,然後是在京的武勳文臣,等到挨個見過之後,太陽已經下山了。

朱祁鈺伸着懶腰站起身,到了盥漱房,就看到了汪皇后。

“夫君一路辛苦。”汪皇后還生那陳婉孃的悶氣,但是也未表現出來,畢竟夫君一路南下,都是做的正事,這陳婉娘只能說是意外了。

朱祁鈺晃了晃身子說道:“倒不是很辛苦,一羣臭魚爛蝦而已。”

“這數月不見,怎麼生分了許多?”朱祁鈺滿是奇怪的問道。

汪皇后滿是感慨的爲朱祁鈺整理了一下衣物,她的夫君這要去盥洗,然後休息,她自然要爲夫君寬衣解帶。

汪皇后滿是平靜的說道:“別的倒是沒有,夫君是四海一統之大明皇帝陛下,自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別說一個女人,就是十個,百個,千個,那也是帶,帶回來,臣妾一個婦道人家能說什麼?”

“什麼味兒?”朱祁鈺故意作怪般的嗅了嗅問道。

汪皇后愣愣問道:“什麼味兒?臣妾用了澡豆,是澡豆的香味兒嗎?夫君不喜歡嗎?”

朱祁鈺笑着說道:“不不不,不是夫人的香氣,是醋味兒,有人的醋罈子打翻了。”

“夫君!”汪皇后一臉嗔怒,這去了趟江南迴來之後,這逗弄人的嘴皮子功夫倒是強了許多。

朱祁鈺將陳婉娘諸事和汪皇后說了一遍。

作爲皇后,宮裡進了人,總是要對她交待纔是。

汪皇后爲朱祁鈺寬衣解帶之後,自己也褪了衣裳,坐到了浴池之中。

她靠着朱祁鈺低聲說道:“選侍也好,貴人也罷,夫君就是給個貴妃,給個皇后位,臣妾又能說什麼?給了就給了吧。”

“自從夫君離京之後,臣妾就整宿整宿的做噩夢,先是怕夫君出了什麼意外,又怕夫君吃不慣、喝不慣,水土不服,聽說南京城都下了雪,更怕夫君受了凍。”

“這天天擔驚受怕,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汪皇后臉上的淚珠順着略有些朦朧的蒸汽,不斷的劃過潔白的臉頰,滴落在水中,這麼久以來所有的擔心、嗔怒、期盼,真真切切的摸到了朱祁鈺這個人回了京,她纔算是石頭落了地。

一時間,她也分不清楚是喜極而泣,還是什麼,只是眼淚卻是止不住。

“朕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不要哭了。”朱祁鈺擦着汪皇后的眼淚,這越擦反而是越多。

汪皇后滿是委屈的說道:“夫君都不知道臣妾多擔心,每天聽到有馬蹄聲陣陣而過,知是那傳令的驛卒,就是一陣陣的擔憂,那一下下的馬蹄聲,生怕帶來禍殃。”

“但是臣妾又怕沒有這馬蹄聲,否則的話,沒有消息,更是慌的一晚上睡不着。”

這種惶恐的情緒,在知道夫君回京的時候,她依舊是有些不信,直到此刻,她才踏實了下來。

朱祁鈺看着哭的梨花帶雨的汪皇后,他也沒什麼好哄人的法子,索性直接動手了。

“夫君…”

……

朱祁鈺又休息了三天,但是也沒閒着,主要是和襄王對接一下朝中事物,再有就是操閱京師軍馬,京師的百姓一看,陛下鮮衣怒馬策馬奔馳在御道上,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便更是心安。

陛下回京了,這大明的扶持社稷擎天柱,平定乾坤架海樑回到了京師,自然讓人心安了數分。

這陳婉娘倒是順利的入了宮門,不過也只是個不入品的選侍罷了。

倒是這冉思娘卻是去了太醫院,陸子纔看到厚厚的帷帽,知道是一女子,而且帶着帷帽,顯然不方便見人,一打聽是宮裡來的人,便不敢懈怠。

這冉思娘膽子倒是大的出奇,參觀了這惠民藥局還不行,非要入後院的解刳院去瞅瞅。

陸子才本來覺得一俏娘子,看到這些還不得慌了神,所以先帶她看了些簡單的,可是這俏娘子並不以爲意,直到走進了這解刳院的雅間,纔算是停止了詢問。

直到這走出瞭解刳院,雖然俏娘子還算站的住,但是面色並不大好看。

“諸位太醫師父,可真是辛苦了。”冉思娘打了個哆嗦,這她也只是強撐着罷了,若非當着陸院判的面兒,她早就撐不住了。

家鄉在萬里之遙,她一個人在京師,陛下又對她不是很感興趣,她總得找點事兒做。

這要是撐不住,這一點點想做的事兒,怕是也做不得,真的去織造局做個織工,她又有些不樂意,畢竟家學淵源,學的就是醫術。

所以只好強撐着了。

陸子才笑着說道:“醫者仁心罷了。”

冉思娘再回想起那場景,就是忍不住的顫抖。

陸子纔看着冉思娘就知道這丫頭只是強撐着罷了,他無奈的說道:“你也別覺得殘忍,陛下設這解刳院是爲了醫術。”

“送進來的,都是一些大奸大惡之徒,即便是造反,未曾太過分的事兒,陛下等閒也不送來,頂多就是斬首示衆便是。”

“要不今天先到這兒?回去緩緩再來?”

胡長祥是個良醫,可是入了這解刳院,也是緩了好幾天才挺得住。

正如陛下所言,有些事習慣了,也就習慣了。

只是到現在,太醫院上下,都不清楚胡長祥是朝中禮部尚書胡濙的次子。

“陸院判,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冉思娘實在是有些撐不住,匆匆而去,向着十王府所在的澄清坊而去。

她被汪皇后安置在了澄清坊的一處民宅裡,雖說是民宅,不過因爲皇帝的泰安宮在,這些民房都是宮宦們在住了。

陳婉娘是侍寢的選侍,自然住在泰安宮裡。

冉思娘剛回家,關上門,摘了帷帽,便吐了起來,直到把一整天吃的東西都吐了個乾淨,只有乾嘔之後,纔算是停下來。

她去之前,就一直告訴自己,要挺住,但是第一天還是沒抗住,被嚇到了。

她洗了把臉,漱了幾次口,才坐在了小馬紮上,瞪着大大的眼睛,迷茫的看着天空。

出水芙蓉。

這小院子怕是一輩子要住在這裡了,那個滿身英氣的陛下,對她的容貌似乎並不感興趣。

當然這也是朱祁鈺沒見到模樣,這要是見到了,這冉思娘安能逃過毒手?

不過也好,她總算是逃離了海龍屯那個魔窟。

冉氏因爲南宋末年,致使蒙哥死於釣魚城下,在有元一代,就沒過一天的好日子,等到沒了元朝,迎來了大明朝,那播州楊氏依舊是橫行播州。

冉氏要是有辦法,還會把她送到海龍屯那個魔窟裡嗎?

她在那繡花樓住了一年多,差點就被楊愛、楊文援給送人了。

王驥不喜歡不裹腳的女人,所以她才免了一劫,住進了這澄清坊,這纔是真的安定了下來。

冉思娘出了澄清坊準備去買點家用之物,就看到了黃榜前站滿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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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宣諭官大聲的喊道:“貴州叛賊楊氏等一衆四十五人,明日承天門外斬首!可隨意觀禮!”

黃榜之下衆人議論紛紛。

“果然是陛下啊,剛回京辦得第一件事,就是殺人!”

“我還以爲陛下要斬襄王呢,襄王可是第三次監國了,陛下居然對襄王禮遇有加,還把人扶起來了。”

“陛下愛殺人,但是都是該殺之人,造反失敗了,被砍腦袋不是很正常嗎?天公地道嘛。”

“聽說這幫土司在貴州可是無法無天,那比皇帝架子還大呢。”

……

冉思娘呆滯的看着黃榜,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了,若非楊愛等人想把她賣個好價錢,指不定她就從那百丈高的繡花樓上,跳下去了。

這幫人,終於要迎來他們應有的懲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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