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來自北衙的僭主攻破徐州

石亨一直等到了石彪的五百人站穩了對方渡口的灘頭之後,才令大軍分批渡江。

“於少保在此,石某先行。”石亨散出去了不少的斥候,但是並未發現黃河北岸,有任何的設伏的跡象,這讓石亨面色頗爲古怪。

但是于謙在北岸坐鎮,自然無礙。

他決定第一批渡河,即便是出現了半渡而擊之事。他也堅信可以等到下一波的援軍。

徐州之戰,一觸即發。

石亨帶領萬餘人,乘坐兩百多條大船,開始渡河,這些大船是從河南征調,自開封府至碭山渡。

石亨下了船之後,立刻開始整軍備戰,等待着敵人的出現。

可是他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人出現。

這讓他疑竇叢生。

叛軍在哪裡?

駐紮在徐州的守將是宮聚,宮聚在宣德九年官至都指揮,協助總兵官方政、參將蔣貴鎮壓松潘番人三十餘寨。

正統六年,宮聚以右參將從王驥、蔣貴攻麓川。

十四年,宮聚以都督同知,佩平蠻將軍印,做王驥副官,第三次攻麓川,兵逾孟養。

而後任貴州總兵官至今,乃是王驥嫡系中的嫡系,而且多有戰功,按理來說,也不是不知兵的人,大軍渡河這麼大的動靜,居然到現在還沒反應?

大軍都已經渡河了,敵軍人呢?

石亨派出了斥候,命令大軍嚴陣以待,開始安營紮寨,六萬餘精銳,用了將近一天的時間,度過了黃河。

當營寨完全紮好的時候,叛軍依舊未曾有身影。

碭山渡距離徐州不過兩日路程,但是斥候始終看不到有任何敵軍活動的跡象。

石亨和于謙坐在了中軍大帳,對着堪輿圖,琢磨着敵方可能在哪裡設伏。

“咱們是不是想多了?他們壓根就龜縮在城裡,不肯出來,想要依城而守?”石亨想到了一種可能。

于謙頻頻點頭,肯定了石亨的想法,但還是十分忌憚的說道:“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我們也要多加小心,我們不能小瞧任何一個敵人。”

“即便是他們真的在徐州城內盤踞不出,我們也要小心謹慎,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石亨十分鄭重的說道:“傳令下去,夜不卸甲,加強巡防,防止敵軍夜襲!”

夜襲這種事,雖然不大可能發生,但是還是需要防備。

石亨當初在京師保衛戰中,就夜襲了瓦剌人,驅散了漢兒軍,導致瓦剌人攻城的時候,沒辦法用漢兒軍做炮灰。

他作爲主帥,親自巡夜到了子時,纔去休息,于謙在軍營裡,點檢了火藥糧草等物,眉頭緊皺的看着徐州方向。

叛軍似乎很弱,陛下的力氣用的有點大了。

但是于謙並不認爲這是壞事,相反,他非常非常認同陛下的料敵從寬,甚至寬到了天下攻明的話本。

大明國力強盛,在已知的世界裡,大明根本沒有對手,皇帝的謹小慎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石亨其實是一個很擅長死戰的勇將,但是他在以前的所作所爲中,並不能算是粗中有細,甚至沒什麼細節。

在大同府甚至可以用狷狂去形容,否則于謙當初也不會連章彈劾他了。

但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陛下是個極爲謹慎的人,石亨也變得謹慎了起來,這種巡夜到子時,夜不卸甲的石亨,于謙在京師之戰中,並沒有看到。

但是在集寧河套之戰中,石亨每日都是如此,石亨以前只是勇猛、聰慧、腦筋快,但是現在已經變的越來越有帥才之風了。

于謙認爲這都是陛下的影響,而且這的確是陛下的影響。

于謙稍微思忖了下,便躺到了榻上,昏昏沉沉睡去,軍營雖然多有不便,但是于謙並不是弱不禁風,只要不耗心力,他的身體還能撐很久很久。

而此時的徐州城內,一片歌舞昇平,甚至連城中最大的春琴樓依舊是燈火通明。

宮聚就在一個大大的包廂之內,連連叫好。

定西侯蔣琬只是喝酒,一言不發的看着烏煙瘴氣的酒局。

包廂之內有個伶人戲臺,說是戲臺,不過是宴舞之地,幾個胡姬正在臺上扭腰擺臀。

宮聚端起了酒爵樂呵呵的說道:“定西侯,喝酒啊!”

“今晚看上了哪個伶人,就帶回房裡,這明天后天估計着要打仗了,咱們呀,也是最後一天安穩日子了,吃好,喝好!”

“他武清侯是侯爺,你定西侯也是侯爺啊!”

蔣琬本來平靜的臉色立刻洋溢起了笑容說道:“宮指揮,某不勝酒力,父親在時,就不讓某喝酒,也未曾養成喝酒的性子。”

“飲這最後一杯,我就回去休息了,後日或有大戰,需要養精蓄銳一番。”

宮聚搖頭,這個定西侯,端着侯爺的架子,實屬不給面子。

這喝花酒,就是開心,要不然花這個錢幹什麼?

但是人家是勳臣,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是飲了最後一爵,便讓蔣琬離開了。

蔣琬走出了燈火通明的春琴樓,惡狠狠的啐了一口,再看着春琴樓周圍幾百軍卒,只能搖頭回府去了。

蔣琬的父親是蔣貴。

蔣貴本是燕山衛卒,跟隨太宗文皇帝起兵靖難,最後功成。

而後蔣貴又隨張輔遠征安南,三次隨太宗皇帝遠征漠北,正統二年第一次北伐,也是蔣貴爲將。

蔣貴第一次前往麓川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勁,當時蔣貴雖然是總兵官,但是監軍的是曹吉祥,總督軍務的是王驥。

那時是正統六年。

那次也是王驥第一次征伐麓川。

蔣貴回朝之後,並未多言,而是對蔣琬說了一句「靖遠伯用王振,而非王振用靖遠伯」的話。

這句話蔣琬一直記在心裡。

第二次徵麓川,蔣貴和黔國公沐斌就已經被排擠到不視事,任由王驥和曹吉祥作爲了。

兵部尚書是王驥、王振和王驥不清不楚,曹吉祥更是和王驥沆瀣一氣。

等到第三次征伐麓川之時,蔣貴幹脆就不去雲南了。

蔣貴病逝,蔣琬承襲了定西侯。

蔣琬很快就理解了父親的無奈。

整個雲南、貴州、湖廣的軍權,已經從黔國公府和定西侯的勳臣手中,完全轉移到了王驥的手中。

王驥聯袂會昌伯府叛明,蔣琬被裹挾,而且他被看的很嚴,雖然人在徐州,但是身邊卻只有不到兩百軍可以調用。

蔣琬回到自己的府中,卻換了身衣服,帶着兩名親去了武寧門。

武寧門是徐州的北門,內近府衙門,外臨黃河與九里山,歷代征戰都發生在武寧門下。

武寧門外臥有鎮水鐵牛兩頭,和一塊「五省通衢」的牌樓,北門交通要道,與燕、魯、甘、陝、豫,交通的重要門戶。

但是這麼重要的北門城下,守城的軍士抱着長槍在睡覺。

夜襲?

城中守將在春琴樓喝花酒,最重要的北門守城的將士在睡覺!

十二團營不來夜襲他們,就是好的了。

蔣琬走到了五鳳樓的時候,這些個守城居然未曾發現,蔣琬抓了抓城頭的繩索,給旁邊的人,打了個眼色。

這人是武定侯府的近人,下城,自然是有重要的事兒要做。

聽到動靜,武定門的守城軍士終於醒了,看到了是蔣琬,大聲的喊道:“見過定西侯!”

蔣琬怒斥道:“將軍將如此重要防務交於爾等,是讓爾等來睡覺的嗎?!”

幾個將士惶惶不安的求饒說道:“定西侯饒命!”

但其實他們心裡卻不是很慌張,誰不知道蔣琬這個定西侯是個空架子?

蔣琬就知道這些人,只是表面恭敬罷了,他甩了甩袖子,向着西門而去。

西門叫通汴門,腳下就是汴河,他既然要裝作巡視防務,自然要做全套。

在巡視了四門之後,蔣琬才下了城樓回府去了。

蔣琬放出城的人是誰?

是他的信使。

來到了徐州城後,王驥不親自盯着他之後,宮聚那個粗人,整日裡飲酒作樂,對他的看管越來越放鬆。

蔣琬只想當個廢物勳臣後代!

吃着朝廷的俸祿混吃等死!

他爹一輩子南征北戰,跟着太宗皇帝入了南京,去過交趾,去過拒馬河,去過擒狐山,見過翰海爲鐔天山爲鍔那塊碑文,闖過麓川那密不透風的叢林。

他爹這輩子爲大明朝打了多少仗?

一句興文匽武,大勢所趨,就開始了對武勳的壓迫。

武勳先是丟了兵權,兵權都轉移到了王驥的手中;

隨後丟了尊貴,汗馬功勳裡面混入了一堆的外戚;

武勳最後甚至丟了尊嚴,得在文官手中掙扎乞活;

否則幾個御史彈劾,哪怕是寧陽侯陳懋那等功勳之臣,也會被削爵罷官。

蔣琬真的只想當個廢物!

他不想像他爹那樣,一輩子爲了大明,足跡遍佈天下,臨到了,那般乞活,七十多歲了,被新科文林郎指着鼻子罵,還不敢還嘴,只會唉聲嘆息,上請罪的奏疏。

蔣琬覺得當個廢物挺好的。

但是他現在想當廢物也不行。

他被裹挾着參與到了謀反之事中,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

他準備死。

他府上還有一百餘親軍,那是他爹留給他最後的遺產,他準備帶着他爹的當年的驕傲死在武寧門。

什麼狗屁的榮勳!什麼狗屁的萬夫一力,天下無敵!

都是狗屁!

但是定西侯三個字,是他爹掙了一輩子,捨命掙下的武勳,他可以當個廢物,但是不能拿爹的一輩子當成玩笑。

他已經不忠了,不能不孝。

他派出去了一名信使,帶着他的書信和印綬,和武清侯約定,明日子時,他將會襲擊武定門,然後打開城門。

無論武清侯石亨信不信,他都會那麼做。

徐州城的城牆三丈高,城外護城河因爲汴水、泗水、黃河有三丈多寬,水很深。

這徐州城,的確堅不可摧,但是打開了城門,放下了吊橋,再堅固的城池破城,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兒。

蔣琬休息了一整天,養精蓄銳,到了亥時,他翻出了已經十餘年未曾穿過的甲冑,穿戴整齊。

“定西侯,你披甲做什麼?”參贊定西侯軍務的名叫高安,乃是正統七年進士,保定府人,和王驥是同鄉。

這高安是王驥放在他身邊監視他的人。

蔣琬抽出了劍,面色一變,憤怒的說道:“借汝人頭一用!”

高安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要遭,他轉身想跑,但身上的儒袍很長,他沒跑兩步便摔倒在了地上。

蔣琬未曾廢話,一劍刺破了他胸膛,眼看着此人活不成了,便拿出了撬骨刀,插在了高安的頸椎骨撬開之後,一點點的割下了對方的頭顱。

蔣琬做這事兒極爲熟練,他爹是個良將,他打小就跟着父親在身邊,戎事極爲熟悉。

他舉着對方的腦袋,走出了正廳,正廳門前,他父親留給他的軍卒,都在門前等待着他。

“弟兄們,蔣某無能,不能帶着你們升官發財。”

蔣琬將手中的人頭貫在了地上,憤怒的喊道:“我當了一輩子的廢物,被我爹罵了一輩子的不求上進。”

“我的確是個廢物!即便是今天晚上,我也是個廢物!”

“但是我不想臨死前,我爹在金山陵園墳墓,被皇帝挖出來,隨意丟棄!”

“今天,跟我走!殺上武定門,放京營入城!”

“不想拼命的,可以留下。”

蔣琬將手中帶血的長劍,仍在地上,拿起了鉤鐮槍,走出了侯府。

殺氣騰騰!

蔣琬帶着人衝上了武定門城頭,他走過了長長的大街,登上城頭的時候,那些守城的軍士和昨晚一樣,抱着長槍在打盹。

“殺!”

“放響箭!放吊橋!開城門!”

蔣琬衝上了城頭,開始他們廝殺了起來,幾個定西侯衛衝了過去放下了吊橋,緩緩的打開了城門。

在他們動作的時候,城外突然亮起了一個火把,隨後是十個,然後變成了無數個火把燃起的長龍!

那是大明軍!

“哈哈哈!”蔣琬狂笑不已,看着城外大軍。

“噗!”蔣琬的甲冑只是棉甲,被一個叛軍的長槍刺穿。

蔣琬握住了長槍,眼看着馳援而來的怕叛軍越多,定西侯衛的人越來越少。

但是蔣琬笑的何其猖狂!他這輩子都沒有如此的肆意過!哪怕只有短短的幾刻鐘的時間!

石亨看到了吊橋放下,城門洞開,勒住了馬匹,大聲的喊道:“三千營聽令!隨前將軍石彪入城!五人一隊,臨陣連坐!退者死,全隊皆斬!”

“五軍營緊隨其後,退者掌令官斬隊正!”

“臂膊無紅巾者,皆爲叛軍!”

“殺無赦!”

“殺!”

石彪五大三粗,他用力的扣上了面甲,帶着三千營馬隊,衝進了徐州城中,霎時間,徐州城門,喊殺聲一片。

火光沖天而起。

于謙看着徐州,看來陛下還是高估了這幫人的作戰手段和意志。

大明軍連炮都沒放。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大思辨=文藝復興第五百八十七章 異姓王第945章 太陽照常升起的安心第五百四十五章 因私廢公,非朕之所欲也第四百八十章 人啊,最怕一點利用價值沒有第886章 交趾的歷史定位問題第五百二十二章 旱地行舟第695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第667章 殿下,這可不興看啊!第885章 最好欺負的便是佃戶第913章 金山銀山手頭過,一釐錢也不敢沾第二百五十二章 三倍利,則無法無天第二十六章 逼朕殺人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子北狩第三十四章 朕,大明天子,金口玉言!第655章 沒有孔府,山東煥然一新第686章 記賬貨幣第744章 公權和私權的界限第六十章 三千對八萬,優勢在我第875章 大明軍該贏!第三百二十四章 誰在配合謀反?第三百七十三章 大明皇帝也不行!第二百一十二章 母子平安第六十五章 銃發太上皇者,郕王也!第五百零七章 這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第一百六十八章 陛下要殺人第825章 敲打敲打,自然要連敲帶打第911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第759章 他在撒謊,他在欺瞞,他在哄騙第三百九十章 第一杆冠軍旗第一百七十章 隨他們去吧第844章 有些事兒,不開始最好第三百四十八章 英明神武的大皇帝陛下君臨他忠誠的應天府第五百六十八章 打斷施法第四十二章 爲陛下賀,爲大明賀第五百八十二章 人生多歧路第五百零五章 千古悠悠,有多少冤魂嗟嘆第三百八十九章 翻譯翻譯,什麼叫心安立命!第一百一十七章 太陽再次升起第851章 當皇帝,天分重要還是教育重要?第934章 朕只要活着,就決不投降!第五百六十八章 打斷施法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們總是緊密聯合在一起第893章 偷得浮生半日閒第五百一十九章 耳提面命 言傳身教第一百五十章 國運之爭第一百四十七章 京師講武堂,開堂了!第861章 給朱見深另請封號第二百九十九章 來人,取三尺白綾!第三百六十五章 看他宴賓客第952章 望之頗似人君第695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第四百八十一章 陛下是真的不坑窮人第945章 太陽照常升起的安心第二百三十二章 膽大包天第一百零六章 噤若寒蟬(均訂加更)第六百零二章 無毒不丈夫第907章 與其說個人道德敗壞,不如說無能第一百八十五章 違背祖宗的決定第五百二十章 這天底下最難得是兩個字是:知恥第五百七十四章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第二百五十五章 登島作戰第五百零一章 是他先動的手!第五百八十三章 權臣的誕生,是雙向奔赴第六章 權臣行徑第一百二十九章 直鉤釣魚第三百零四章 寰宇通志,隨時增補第八十六章 老歪脖子樹第三百二十八章 鏡像級復刻第五百四十七章 大明人的善良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下焉有如此酷烈之法?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僅要殺,還要有理有據第四百零二章 貳臣賊子的一般下場第五百二十九章 羅馬皇帝失去了忠誠於羅馬的子民第四百七十三章 漢室江山,代有忠良第三百四十四章 來自北衙的僭主攻破徐州第一百六十二章 七尺終當以死報君第二百三十八章 大明的主人只有一個第三百七十五章 四萬裡水路第三十八章 臣等正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降第666章 功名利祿動人心第六百三十七章 戴白之人,不識干戈第四百五十九章 三界靖魔大帝第995章 我李賓言能有今天,全靠聖眷第838章 最該死的人第四百二十二章 人生有很多種選擇第二百八十二章 喪心病狂第972章 弗里敦總督在里斯本第五十七章 八百里分麾下炙第829章 襄王欲奪大位效燕王事第五百九十三章 大忽悠在和林第六百四十章 西域苦,苦在沒有大明第九十七章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第一百三十章 忠誠!第三百八十二章 左眼跳災,右眼跳災?第768章 天底下第一號惡人第843章 送解刳院,天公地道第六百零二章 無毒不丈夫第四百五十章 繁榮和自由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