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 離王和宮翎的婚事還未公諸於世,事情還有迴旋之地,只需看喬央離的意見, 其餘便容易處理了。但蒼傾帝哪會不知道他的心思, 今日這是有他的份也好, 沒他的份也好, 喬央離都能借此推脫掉婚事, 一舉兩得。
看穿離王殿下的心思,蒼傾帝自然不會過問他的意見,朝着皇后使了個眼色, 點了點頭。
皇后會意,道:“離兒, 這件事到底跟你有關, 你可有什麼意見?”
蒼傾帝:“……”自家妻子看不懂自己的眼神怎麼辦, 在線等,急。
離王殿下早就備好了說辭, 他若有所思道:“母后,兒臣不願意娶一個心中有別人的女子。不若趁着事情沒鬧大,賜婚於二人,一來說得通,二來保全了皇家顏面, 也保全了兒臣的顏面。”
蒼傾帝冷哼:“你自然希望如此。”
皇后娘娘見蒼傾帝臉色不佳, 關切問道:“陛下, 您怎麼了, 可是身體不適?”
蒼傾帝:“……”
喬央離道:“大概是上火了吧, 母后記得多煮兩碗綠豆湯給父皇喝。”
“不用你多嘴。”蒼傾帝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將視線移開, 不再摻和他們的事情。
宮妃日常事務、皇子公主嫁娶,若非聖上特別交代,大多是由皇后娘娘一人決策,此次叫上蒼傾帝,不過是因爲宮翎是他親自挑選上來的。
皇后拿捏不好力度,瞥了宮翎一眼,問蒼傾帝:“陛下,這……”
蒼傾帝道:“你決定就好。”
有了他的話,皇后娘娘便有了方向。正如喬央離所說,這件事張揚不得,但自己兒媳婦被奪,這口氣着實咽不下,她在跪着的幾人之間來回掃視,嘆了口氣,道:“那便成全你倆,讓欽天監選個好日子完婚。至於薔貴妃,以下犯上,攪亂後宮,褫奪封號,禁足三個月,罰俸一年。”
不是以“教導無方”處罰,也不會牽扯道大皇子,薔貴妃喜出望外,一點怨言都沒有,趕緊磕頭謝恩。
若說最高興的,莫過於大皇子跟宮翎了,二人相視而笑,朝着帝后行了個大禮。
解決完這件事,皇后娘娘還是氣得頭痛,不耐煩地將人揮退,留下了喬央離。
蒼傾帝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但也不得不如此,他見到喬央離就來氣,這會兒沒有心思勸慰妻子,憤憤然甩袖離開。
喬央離讓宮人拿來藥膏,給皇后娘娘揉着腦袋,一言不發。
皇后娘娘還在嘆氣,緩了許久才抓住喬央離的手,問道:“離兒,這事你當真不知?”
“不知。”喬央離道。
皇后掐了他一把:“你當本宮是糊塗的不成?老實說你參與多少。”
離王殿下吃疼,從位置上下來,朝着皇后跪下,道:“全部。母后,兒臣該死。”
剛剛的藥白擦了。
皇后娘娘只覺有氣堵在心中,不上不下,險些喪命:“你!你爲何要如此做!”
喬央離道:“母后,兒臣心繫一人,再容不下他人了,兒臣不想害了宮小姐。”
“就是那個白濯?他可是男子,感情再好,他能爲你傳宗接代嗎?”皇后娘娘拍着桌子,氣急敗壞。
喬央離道:“不能,但是兒臣不能放開他。母后,您不是說成親之事,需得二人傾心,若非如此,結成連理也不幸福的嗎?”
“這不是同一件事,若讓你父皇知道你撮合此事,看你用不用掉層皮。”皇后娘娘道。
白濯跟喬央離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即便蒼傾帝從未在皇后面前提及,但宮人的流言蜚語,也足夠讓皇后將事情竄起來,捋得清清楚楚。
她一直以爲自己的兒子年少輕狂,貪玩些,知道今天,她才明白那些所謂不可信的傳言,都是真的!
頭痛,頭是真的痛。
喬央離見她又揉着腦袋,急忙過去拿藥,手指還沒碰到她的頭,就被皇后給拍開。
他手一僵,又跪了回去:“母后,若是生兒子的氣,便重罰兒臣,不要氣壞了自己。”
“我當你父皇緣何如此生氣,還把你關到宮裡幾個月,沒想到竟然是這件事。”皇后娘娘皺着眉頭,分明滿頭烏髮,她卻一下子老了,心力交瘁,不知要如何管教喬央離。
喬央離第一次跟皇后正面提及白濯,知道她一時間接受不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母后,父皇做了這麼多,都沒能讓兒臣有絲毫改變,足以見兒臣之心,母后,兒臣不強求您接受甚至同意,兒臣只希望您不要反對。”
“如何不反對!這些年是太縱容你了是不是,在外頭野慣了,連斷袖之癖都敢玩?”皇后娘娘常年要受宮妃朝拜,對妝容打扮尤爲看重,不管何時見她,都是一副端莊典雅,大家閨秀的模樣,卻獨獨爲了喬央離,幾次失態,沒了一貫的好脾氣。
但是每回發完脾氣,她又會哄着離王殿下,把他當寶貝一樣寵着。
十幾年來如一日,從未變過,卻不想,民間那句慈母多敗兒,當真不是虛言。
喬央離垂着眸子道:“母后若是執意要反對,兒臣也無力阻止,只是兒臣斷然不會放開他的。”
“他有什麼好,值得你如此對待?”皇后娘娘道。
喬央離道:“也不是很好,任性妄爲,還不講道理。但是兒臣一見傾心,其他人再難入眼。”
“不過是長得好看些罷了,你若願意,母后給你找更好看的。”皇后苦口婆性,意圖勸說喬央離。
離王殿下嘆了口氣:“母后,兒臣在宮外的時間比您還長,見過的人比您還多,您能找到的人,沒準兒臣都見過了。況且兒臣也不是全然喜歡他的顏色,只是跟他待着,兒臣可以全然放鬆,而在宮中,爾虞我詐,吃碗粥都要驗毒,這太累了。”
從閨中小姐跟姨娘和庶出女鬥,到風光爲後跟妖豔宮妃鬥,皇后沒有一天是放鬆下來的,就連大婚之日,她都要防着有人在她的喜酒上下毒,一開始很累,累着累着,也就麻木了。
離王不提,皇后估計不會想起來,幼時的她也曾經天真爛漫過,跟下人們打成一團,困了隨處睡,餓了隨便吃,那種愜意日子,好似上輩子的事了。
皇后出現了幾分動容。
對於喬央離,她向來瞭解。不喜歡權勢,不喜歡爭鬥,卻因爲他的身份而不得不爭,不得不奪。
原以爲時間這麼久,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明爭暗鬥的生活,卻不曾想,在陰暗之中,喬央離還捂着一片赤誠。
皇后伸手爲他理着鬢角落下的亂髮,嘆道:“你當真改不了了?”
“飲水吃飯,不可離之。”喬央離閉着眸,蹭着皇后的掌心,像極了皇后近來養的那隻小貓。
掌心有母后的溫度,想一股暖流涌入心中,在煩躁中有了一點安息。
喬央離算是明白,白濯爲什麼愛膩着白媽媽了。
皇后娘娘拍拍他的腦袋,道:“也罷,不管你了。只是你父皇那邊,你自己看着辦吧。”
喬央離猛然擡頭,展顏一笑:“多謝母后!”
“你我母子,不必言謝,將來有機會,把他帶進宮裡看看。”皇后娘娘道。
喬央離點點頭,把腦袋枕在了皇后娘娘的膝蓋上。
不知何時起,離王殿下擁有自己的一份權利,之後出宮建府,遠離皇宮,皇后就再也沒有被她的兒子這麼親暱過。
皇后有些意外,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喬央離露出柔軟的一面。
總之,大皇子跟宮翎的事情塵埃落定,蒼傾帝怒氣洶洶回到御書房,身邊伺候的宮人噤若寒蟬,不敢說話,倒是大宮人時常會勸諫兩句,走了進去,跟他說:“陛下何須如此生氣,不過是一個女人,再爲離王挑便是。”
“他恨不得都給大皇子搶了去,以前大皇子搶他東西,他都要跟他打過一場的,今日倒是好心,連自己的準皇妃都拱手相讓。”
皇后宮殿的事,宮人並不知道,他便點點頭,道:“許是兩人關係緩和了的緣故吧,奴才聽說離王最近經常跟莫王走在一起呢。”
蒼傾帝拿筆的手一頓,森冷擡眸:“你說誰?”
“離王和莫王啊,有宮人看見的。”宮人有點兒慌,好像自己說錯話了。
好不容易平息怒氣的蒼傾帝將手中的筆一扔,拍桌怒道:“好啊,朕當是怎麼回事,原來他根本就是牽線的人!”
“什麼?”宮人一臉懵逼。
蒼傾帝道:“傳令下去,離王禁足一個月,無召不得出宮殿一步。另外,去把鎮南將軍的兒子帶來,朕倒要會一會,究竟他有什麼過人之處,讓離王念念不忘,沉迷至此。”
“是。”
旨意很快送到,離王殿下沒有多大反應,跟皇后娘娘溫存了半天,這纔回到自己的宮殿,籌劃着後邊的事。
而鎮南將軍府卻是鬧成了一團。
蔣平直接將聖旨扔回那傳旨宮人,道:“什麼叫其餘人等不能入宮,老子倒要看看,他要怎麼欺負我兒子,白兒,走,入宮。”
正在吃飯的白濯筷子一掉,一切來得太突然,他反應不過來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