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媽媽總算沒有再騙白濯, 離開幾天就回來了。因着答應過顧大哥不再回京,知道他的人一直在城外守着,她不敢冒然前去, 便特地給白濯傳了一封信, 讓他出來接人。
白濯感覺自己受到了無盡恥辱, 一本《三字經》打敗了他所有的驕傲, 記了幾天, 至今只記得下前面幾頁。
接到白媽媽的來信,他二話不說放下手中的書,一溜煙跑出了蔣平的書房, 身後的蔣平搖着頭笑了笑,一臉欣慰。
兩人見面的時候, 白媽媽擡手扇了白濯一腦袋, 瞪着他道:“戴什麼面罩, 這麼見不得人?”
白濯笑着摸着後腦勺:“省事,現在京城還有不少人打聽我, 煩得要死。”
“那……離王呢?”
白媽媽問得挺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踩到白濯的痛處。不過白濯早就跟離王無媒苟合,同流合污,哪還會有半點難過之處。
白濯自然是瞞下那晚不可描述的事,道:“他認出來了, 不過沒事的, 往後我們在京中橫着走。”
“給我收斂點, ”白媽媽道:“別好了傷疤忘了疼。”
白濯笑了笑, 將白媽媽迎入將軍府中。
不得不說, 白濯雖然任性得很,但心中有數, 做事通透,白媽媽離開的幾日,他並沒有跟蔣平發生任何爭吵,反而感覺更加親近了,讓白媽媽鬆了一口氣。
白濯的親生母親照顧自己頗多,若是他不願意認會蔣家,來日瞑目,白媽媽也無顏見她。
而對於這個把自己的兒子養大成人,心思純善的女人,蔣平亦是感激萬分,將她奉爲座上賓,連白濯的姓氏也沒打算改過來,就這樣載入族譜。
白媽媽原是萬般不願意的,直言拒絕:“不行不行,說到底白兒是將軍您的兒子,以前也就罷,現在怎麼還能跟着我姓。”
蔣平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他嘆道:“也不全算跟你姓,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其實白兒的生母也姓白。”
白媽媽愣了下:“不是姓林?”
“她叫白霖,一雨一林的霖。”蔣平道。
白媽媽沒有應,淡淡哦了一聲。
先是“濯”和“灼”,後是“林”和“霖”,白媽媽再沒好意思說自己是白霖的好姐妹,這麼敷衍的姐妹情,她太丟人了。
她正深深反省中,白濯突然推門而入,手中拿着一本書,見白媽媽在,頗爲意外。
“娘,你也在?”
白媽媽道:“嗯,跟將軍說點事情,正好談完了。”
白濯道:“剛剛在門外聽到你們在說……白霖?”
“那是你母親,”蔣平道:“只可惜那幾年戰亂頻繁,我又奔波在外,沒留下她的一筆一畫,不然可以讓你看看,你們長得有多相像。”
白媽媽仔細看了白濯幾眼,反駁道:“也沒多像,白兒更帥氣些。”
死者爲大是不可能死者爲大的,在白媽媽眼裡,她的兒子是天下第一。
蔣平也不惱,捧腹大笑,連連附和。
三人相處甚是融洽,並沒有發生什麼爲了爭奪兒子不擇手段的事情,而比之將軍府的和諧,離王殿下則要水深火熱很多。
蒼傾帝幾乎是押着他上早朝的,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對待國事他做不到敷衍了事,一場早朝,幾乎收了他半條命。
而龍椅上的人甚是滿意,下了朝就找他下棋論事,連一點出宮的機會都不給。
喬央離撐着下巴,執黑子落下,將蒼傾帝殺了個片甲不留,同時打了個極具嘲諷的哈欠。
蒼傾帝臉一黑,放下白子道:“跟你父皇下棋就這麼無趣?”
“挺無趣的,一點挑戰都沒有,”喬央離道:“父皇,兒臣想出宮去。”
身邊的宮人上前收拾棋盤,雙臂在兩人之間穿梭,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但這也不妨礙他們的對視。
蒼傾帝道:“你什麼時候歇心,什麼時候就能走。”
喬央離將腿盤了起來,手肘撐在膝蓋上,支撐着下巴:“歇什麼心啊,篷州那麼多斷袖,父皇要不也去管管?”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蒼傾帝道:“朕不希望這是你史書上的一個污點。”
喬央離被關了幾個月,很是煩躁:“父皇,兒臣真的不是這塊料,偶爾您也瞧瞧大皇兄吧,一直不受重視,難免心生怨念,鬧起來,國不將國。”
蒼傾帝嘆了口氣,道:“朕當時也不喜歡,可國家需要人才,不得不坐上這個位置,人生在世不稱意,十之八|九。”
喬央離道:“到時候您封兒臣個攝政王不就好了,兒臣既能遊山玩水,又能輔佐社稷,豈不兩全其美。”
父子倆難得心平氣和交談,蒼傾帝擺擺手讓宮人屏退,留足了空間。
他道:“你這是死不悔改的意思?”
“改什麼,沒什麼可以改的。”喬央離道:“兒臣本來就不願摻和朝事,這您也清楚。”
蒼傾帝落下一子,示意他下棋:“行,不想摻和也行,要出宮也行,先完婚了再說。”
喬央離怔愣,沒反應過來。
蒼傾帝道:“朕已經給你物色了一個姑娘,是宮愛卿的侄女,性格樣貌皆配得上你,待成親了,你想如何便如何。”
“父皇!”喬央離放下手中棋子,眸中染上怒意。
蒼傾帝道:“朕是一國之君,有些事自然有朕的考量,若是不願意娶,朕自然有辦法讓你娶。”
喬央離道:“父皇是覺得兒臣丟臉嗎?”
蒼傾帝擡眸看了他一眼,道:“朕是怕你不知收斂,什麼人都敢碰。那天鎮南將軍接風宴,你對他兒子做了什麼?蔣平手握南疆大部分的兵權,你也不怕他知道後直接踏平你的離王府?”
喬央離:“……您知道了?”
蒼傾帝冷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原以爲你只是對那白濯動情,沒想你連蔣平的兒子都敢碰,你果真放肆,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的風流。”
白濯帶面罩就是不想讓旁人知道他原來的身份,喬央離自然也要替他瞞住,但平白給蒼傾帝留個不好的印象,他也委屈至極。
他的沉默,在蒼傾帝的眼裡就是實打實地心虛,好好的一個兒子變成如今這個模樣,蒼傾帝很是痛心,事到如今也只能把人放在身邊,好好看着,以免又去禍害別人。
喬央離靜了片刻,道:“父皇,您在我那裡安插了多少眼線?”
“除你之外,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是。”蒼傾帝不動聲色,風輕雲淡間透着一股得意。
喬央離道:“行吧,您開心就好。既然父皇知道兒臣跟他的事,那就更不能讓兒臣成親了,不然也有可能舉兵搶人,踏平皇宮。”
蒼傾帝道:“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是個斷袖?且蔣平那性子,哪會由着他兒子被人欺負了去,你好自爲之吧。”
喬央離垂眸沉思,分外憂愁。
索性拋下榮辱,帶着人浪跡天涯算了。
總之,蒼傾帝安排好的事,並沒有因爲喬央離的不情願而結束。次日便以皇后娘娘的名義 ,召了宮家侄女入宮,跟離王殿下喝茶。
宮家侄女名叫宮翎,前幾日才過完及笄禮,面上滿是青澀,但神情冷漠,全然沒有因爲面前坐着的是離王而有絲毫動容。
皇后娘娘對宮翎很是中意,坐了會兒便尋了個藉口離開,讓兩個年輕人單獨相處。
宮翎並未開口,她清楚自己的身份,無非是被宮丞相當做棋子,隨意許配給有助於他的人,她運氣好就得一個如意郎君,運氣不好,就碰上離王。
離王殿下雖然生得俊美,風流恣意,但他跟白濯的事早就傳遍京城,便連現在被禁足,也跟白濯脫不了干係。
而前段時間的流言蜚語,讓白濯是男子的身份也藏不住,明知是男子卻還執迷不悟,這離王不過一個斷袖罷了。
宮翎喝了口熱茶,思緒萬千。
比起宮翎心思深沉,喬央離要坦然許多,他伸了個懶腰,確認皇后真的離開後,直接開門見山:“宮小姐,本王不喜歡你。”
宮翎放下茶杯,淡淡道:“臣女知道。”
“既如此,一切就好說了。”喬央離看着她:“想來本王跟白濯的事你們也聽得差不多了,本王一個斷袖,斷然不會娶你,不若如此,你賣本王一個人情,如何?”
宮翎道:“殿下有話直說。”
宮翎毫不怯場,沉靜的眸子絲毫不像久居深閨的女子,倒是讓離王殿下刮目相看,他勾勾手指,示意她湊近,低聲說了幾句。
一直冷漠的小姑娘突然紅了臉,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還是半信半疑點了點頭。
同宮翎成親的事並沒有大肆宣揚,但仍然被離王殿下有意無意傳到了白濯的耳裡,他原意是爲了讓白濯吃吃醋,鬧一鬧,卻不知道眼線在跟白濯說時,鎮南將軍正坐在他的旁邊,將他的話一字不差聽了進去。
白濯側眸看了蔣平一眼,見他陰沉着臉,便知道某人要遭殃了。
滿心算計的離王殿下因爲手下的粗心大意,把自己給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