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辭溜得飛快,白濯攔都攔不住,衝着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又狗腿地朝着喬央離一笑,“離王殿下,若沒什麼事,小的也先告退了啊。”
說罷,他擡腳便要走,奈何喬央離一直防着他,見他動作,立刻伸手攥住了他的胳膊,這一抓倒是讓喬央離愣了下,怎麼這麼瘦。
白濯下意識握緊拳頭揮去,本以爲會揮空,不料離王殿下正愣神,竟結結實實捱了一拳,鮮血順着嘴角滴落,顯然白濯力道不輕。
喬央離擡眸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罪魁禍首大驚,急忙拉起袖子,胡亂地在他臉上擦了擦,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你連躲都不躲。”
白濯心虛着,在他森冷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連頭都不敢擡,像個犯錯等着批評的孩子,傻傻地站着。
喬央離一瞬間彷彿看到了白姑娘,心頭一軟,嘆了口氣:“罷了,誰讓你是白姑娘的哥哥,下不爲例。”
圍觀的人原本還在看熱鬧,聽他這麼說,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此頑劣的人傷了自己,竟還輕易放過,離王這是動了真心,愛屋及烏了。
白濯保命爲先,沒往深處想,擡頭笑道:“謝離王殿下不殺之恩,殿下只是來求親的嗎?若是沒有其他事,在下就先走了。”
說着,白濯伸手去掰開胳膊的手,卻發現喬央離的手勁過大,他竟沒能動他絲毫,他受不住疼,精緻的小臉幾乎皺在了一起。
喬央離熟視無睹,拽着他坐下,“既然來了,便跟本王一起用膳吧。順便說說你跟白姑娘是怎麼回事?”
“殿下想知道,在下必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您能先鬆開嗎,我的胳膊要斷了。”白濯走不得,索性放棄掙扎,蔫蔫的趴在桌上,有氣無力。
離王殿下示意手下將酒樓圍住,確保白濯插翅難飛,這才鬆開了手。
得到自由的白濯趕緊退開,坐到喬央離的對面,擼着袖子來看胳膊,他今日穿了個廣袖仙鶴長裳,方便查看傷勢。
果不其然,白皙的皮膚淤青了一大片,中間最嚴重處還能隱隱看到掌印。
喬央離亦是吃驚,沒料到這人如此嬌貴,掐了一會兒就如此嚴重。
殊不知白濯爲了保持皮膚細膩白皙,求得多家秘方,效果顯著,就是受傷時會比常人看起來厲害些。
白濯心疼不已,瞪着喬央離道:“離王殿下如此殘暴,在下很難將舍妹交付於你啊。”
“去府上拿玉凝露來。”喬央離衝着小廝道,小廝點點頭,沒敢猶豫,撒腿就走。
小二端來菜餚,瞥見那隻胳膊,手不由一抖,好在常年端菜習慣了,這纔沒倒在桌上,放好菜,急忙離開。
白濯面對喬央離,只想着能早點回去,胃口大減,待小二送完菜,開口道:“殿下您快吃,吃完在下還要去找舍妹說說結親一事呢。”
“那正好,等會兒一起去吧。”喬央離道。
“不行!”白濯想都沒想,一口拒絕,解釋道:“舍妹沉溺於舞道,從未動過結親的念頭,這事還得慢慢說,離王殿下現在還是先別出現了,俗話說得好,小別勝新婚,天天見的話,難念會心生厭惡。”
“說來有理,只是本王如今跟白姑娘尚未熟識,不加緊的話萬一忘了本王怎麼辦?”
“有在下在,自然不會忘。”白濯拍拍胸脯,保證道。反正今日過後再無白姑娘哥哥這人,他這一言,四馬肯定是追不回來的。
鑑於前兩次不大愉快的見面,喬央離並不信任面前的人,他狐疑地看着白濯,盯得人直發毛。
白濯生怕過猶不及,拿起筷子吃了兩口,敲着碗,撇嘴道:“若殿下不信在下,等會亦可同我前去,只不過舍妹要是惱了,殿下可莫要怪罪。”
喬央離親自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滿足嘆道:“好,待本王用完膳,你同本王一同前去。”
“……”白濯皮笑肉不笑,“好的,殿下。”
白濯出來得不算匆忙,雖比不得女裝時描眉畫脣,折騰半天,但好歹洗了個臉,將長髮規規矩矩束起,上頭插着一支素樸的玉簪,活脫脫一個翩翩少年郎。
此刻撐着下巴,安安靜靜等着喬央離,外頭日頭溫暖明媚,映在他臉上,竟有一瞬像極了白濯。
喬央離恍惚,回了神,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濯啊……咳,白晝。”白濯認真道。
“名字倒是挺像的,看來你們雙親對你們挺不錯的。”喬央離停了筷子,斂眸看着手中的酒杯,試探着他。
白濯不喜揣測他人心意,垂着眼,面無表情道:“可不是。”
不知爲何,喬央離從這句話中聽出了嘲諷之意。對於白濯的身世,喬央離一概不知,他只當面前的人是在不滿雙親拋棄白濯而氣惱,便也選擇沉默,沒在往下問。
喬央離在白濯哀怨的注視下,慢條斯理用完了早膳,外頭轎攆已經備好,白濯走出去一看,好傢伙,連他的份也準備了,看來離王殿下去含煙樓是勢在必行了。
白濯面不改色坐了上去,表面風輕雲淡,實際已經慌得腳都軟了。
一路受盡衆人目光的洗禮,二人這纔到了半掩着大門的含煙樓。
白媽媽一直等着肖辭和白濯回來,不想聽聞門開,看過去的竟然是離王和她的好兒子。
她不着痕跡瞪了白濯一眼,陪笑道:“殿下怎麼來了?”
“送白晝回來,順便來看看白姑娘。”
白媽媽:“啊?啊?白晝?”
“白媽媽,白兒怎麼樣了?”白濯現在喬央離身後,用眼神瘋狂暗示。
好歹是母子連心,白媽媽瞬間懂了,嘆道:“白兒昨日回來後一直心情不佳,不願見人,我剛剛纔讓她出去散散心,這會兒沒準在結緣橋那兒。”
白濯竊喜,衝着喬央離遺憾道:“真是不巧,要不殿下在這裡等等,我去找她?”
喬央離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總覺得事情不大對勁,礙於日頭毒辣,他也不願出去,便點頭放人,同時讓侍衛圍住含煙樓,不讓人進出。
“你去找吧,什麼時候回來了,本王就什麼時候撤人。”
白濯笑容一僵,心裡怒罵喬央離,原想從後門溜回房,順便試試新衣,這下好了,路被堵死,還要頂着大太陽出去,果然遇到喬央離就沒好事。
他不敢耽擱,以怕白姑娘曬太陽爲由拿了把傘,便趕着出門了。
白媽媽看着兒子滄桑的背影,忍不住暗抹了一把辛酸淚,招呼下人們給離王殿下端茶送水。
來不及喝上一口水的白濯撐着傘,漫無目的地走着,正值晌午,街上行人寥寥無幾,他雖不餓,但聞着飯香,還是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白濯並沒有往結緣橋去,而是拐了個彎,去了肖府。
肖家人開明,向來不限制肖辭的人際交往,肖家主母甚至一度到訪含煙樓,勸說白姑娘嫁入肖家,脫離苦海。
白濯沒敢說,他一點兒也不苦,甚至樂在其中。
若以白姑娘的哥哥拜訪,只怕要被抓去勸說親事,白濯翻過牆,輕車熟路溜進了肖辭的房中。
一推門,眼前之景險些將白濯逼退。
肖家家大業大,肖辭含着金湯匙出生,自幼嬌生慣養,倒沒讓他驕矜起來,文武雙全,未曾荒廢,嗯,雖然不會武功,但附庸風雅之事還是可以做到的。左邊半室刀光劍影,威風凜凜;右邊半室美人畫集,鋪天蓋地。
白濯想了想,退出了那隻已經邁進去的腳。
正準備關門走人,一隻手從眼前橫過,把他圈住,進退不得。白濯脊背一涼,僵硬地轉身,只見肖辭一臉陰寒,冷道:“你看到了什麼?”
“呃……”白濯心虛地低下頭,猶豫片刻,選擇折中說法,“看到了您的俠肝義膽和似水柔情。”
肖辭:“看來得滅口了。”
白濯:“我們之間的感情就這麼脆弱?”
“是的,就是這麼脆弱。”肖辭說着,一把把白濯給推了進去,順手將門閂插上。落鎖的聲音更外清晰,白濯小心肝止不住一顫,不敢動彈。
難得碰上白濯犯怵,肖辭忍不住想要逗他,故意板着臉,冷漠地看着他,“說吧,自己挑個死法。”
“放心吧,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白濯嘴硬道。
肖辭:“行吧,那我給你挑把好劍,削鐵如泥,保準你不會痛苦。”
說着,他走向了劍室。
白濯仍是半信半疑,不屑一笑:“你連武功都不會,還拿……劍……”
肖辭在白濯的注視下,不費吹灰之力抽出一把劍,閃出的寒光讓白濯哆嗦了一下。肖辭忍着笑意,慢悠悠道:“我說我不會武功,你就真信了?”
“你騙我?”白濯瞪着他,只見肖辭冷笑着,走近他,一把將劍刺入白濯的胸膛。
白濯呼吸幾乎凝滯,因爲太過信任肖辭,他甚至沒來得及躲避,只能眼睜睜看着肖辭手中的劍刺穿自己,沒入一大半。
半晌,白濯伸手握住這把劍,入手柔軟,陷入指縫不留痕跡。
白濯:“嗯?”
肖辭鬆開手,笑得站都站不穩。
白濯笑笑,善解人意地扶住他,往他的腹部狠狠地揍了一拳,成功地幫他止住了笑。
他力氣不小,肖辭趴在他的肩上險些喘不過氣來。
白濯摸摸他的腦袋,“乖,不要鬧了。”
肖辭:“你衣服沒了。”
“……大哥我錯了。”白濯能屈能伸。